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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摇的血? 那点淡淡的红——他想起孟扶摇离去时微红的眼神,寂寞、苍凉、无奈而又坚决,那般的温和里有不容抗拒的坚持,坚持里又生出青烟般袅袅的沧桑。 那样的眼神,不应该属于十八岁少女。 流血又流泪的命运,不该属于这个勇于承担一切的女子! 铁成突然跪了下去。 这个长到十九岁,别说软过膝盖,便是脖子也没软过的青年,突然就在城门前,尘埃里,对着胡桑跪了下去。 他砰砰砰的给胡桑磕头。 “求求你,放过她,她是无辜的……”铁成跪在尘埃里,一脸的血和泥土交粘在一起,再混上额头的青肿,几乎不辨眉目,他不管不顾的磕头,此生第一次下跪,此生第一次这样苦苦哀求,还是为一个甚至不算朋友的女子,但和全城人对她的亏欠相比,他却觉得自己的付出不够补偿她万一。 “求你,救她,钥匙,钥匙呢,给我钥匙,我用我全部家产来换——” 胡桑冷冷的看着他,眼底全是憎恨,半晌,她转身走开。 “没有钥匙。” 铁成怔怔的跪在地下,脑海中空白一片,身后突然又是砰的一响,不知道是谁的身体又撞上城门,再毫无声息的跌落城下,铁成不敢回头从门缝里看那尸首,他害怕那具身体是他所尊敬崇拜的那个女子;害怕看见那个女子,永远不能睁开那双明亮而坚定的眼;害怕这一错便是永远,而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孤身而去,浴血厮杀,最后并不曾死在敌手,却死在自己人的猜疑和私心中。 “啊!” 铁成突然仰头,发出了一声惊破苍穹的泣血号叫。 ※※※ “啊!” 又是一声惨叫,倒数第二个黑衣人,死在新一波凶猛攻击下。 戎军始终没有放箭,他们冷笑着,以一种猫捉耗子般的心态,看着孟扶摇在自己的城门前不得其门而入,看着这个凶悍杀掉他们无数儿郎的少年终于遭受了自己人的背叛,身边的人一个个死伤殆尽。看着城门上士兵始终无动于衷的看着,并认为这仍然是孟扶摇的苦rou计。 他们笑得十分痛快。 孟扶摇却已经沉默了下来。 她静得像一株经了霜落了叶却始终笔直的树,冷得像一泊覆了雪结了冰却恒定如初的水。 她靠着那扇应该已经不可能为她打开的城门,满身的血在城墙上一靠便是一道斑驳的印痕,那印痕是她留给这个城最后最鲜明的纪念,就在这里,在这个城门口,在她满身浴血身侧遍地横尸,依旧不能让姚城守军解除疑虑和愤怒的城门前,她没有了未来。 孟扶摇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那片满是血迹的黄沙地。 那里,地上零落着三具尸体,尸骨不全,而身边的人,只剩了领头的那个黑衣人,他也已受了重伤。 这支百战精英的暗卫队伍,因为她几乎全军覆没,而身边,这支队伍的首领挣扎着,拔出近战匕首,摇摇晃晃的走上前,准备用自己最后的血rou,去为她面对这浩浩汤汤的嗜血大军。 孟扶摇的手指,深深扣进了城墙,指尖沁出艳红的血。 这是心头血。 而这座城。 这座她住了两个月的城,这座她真心喜欢过得到过温暖的城,她喜欢那些晨昏里的问候带笑的关怀,喜欢那些她过去寂寞人生里未曾体验过的红尘之暖,她珍惜并留恋,而正因为那些喜欢和温暖,她在最艰难的时刻担下了她原本可以不必去理的责任,却从不曾想到,会换来这样的一个结果。 她为之付出牺牲的,他们将她拒之门外。 她从无丝毫惠及的,他们为她抛却生命。 这世间的帐,叫个什么道理! 而这样颠倒的帐,有什么理由继续? “啊!” 铁成在城门内悲愤泣血的号叫直冲天际,冲入孟扶摇耳中,随即她听见铁成绝望的嚎哭。 深深吸一口气,孟扶摇仰头,云端之上,隐约看见微笑展开的容颜,宁静、和煦、包容、博大,如那些永远漂游在她前路之上的梦想。 她突然湿了眼眶。 那个遗落的故乡,那个坚持的执念,那些飘荡在梦境中的希望,一直在召唤着她,而今日这个结束,是不是能够帮助她回归原点? 如果已经注定逃不掉一死,何必苟延残喘拖着别人送命? 这样……也很好。 “先生,”她突然一伸手,拉住一瘸一拐上前的黑衣人,“不用去了。” 黑衣人愕然看着她,孟扶摇看着他眼睛,平静的道,“他们要的是我死,我死了他们不会再动你,我不能再拖累你。” “姑娘你在说笑。”最初的惊愕过后黑衣人开始微笑,“您认为他们会放过我么?我杀了他们那么多人。” 孟扶摇沉默半晌,道,“好吧,那我们就一起死。我本来有句话想托你带给他,现在看来也不可能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在我之后死,毁掉我的尸身,不要让我落在戎人手里。” “好。”黑衣人盘膝坐下来,双手按在膝上,“主子的命令是要我保护您,无论生,或者死,我都完成任务了。” 孟扶摇对他笑笑,又弯下身,敲敲城门,对着门缝道,“铁成,我知道你尽力了,不要哭。”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不稳,“请原谅……欠你的情,我只有来世再报了。” 来世再报,来世再报。 那些在意过、停留过、回眸过、感谢过的人或事,请原谅这一刻我不得不弃你而去,至于来世……但望能有。 孟扶摇闭上眼,缓缓拔刀。 名刀“弑天”,今夜之前,它收割了千数生命,如今轮到她自己收割她自己。 薄而雪亮的刀身,照映她苍白而坚定的面容。 “嚓!” 第二十七章 绝处逢生 城门下,血染黄沙中,黛色人影孤独伫立,剑芒耀眼,横在雪颈之间。 两军无声,漠然等待一个女子被迫入绝路的死亡。 孟扶摇缓缓闭上眼。 该告别的都已告别,不能告别的,唯有留存心间。 从没想过自己这场异世人生会在十八岁时,心愿尚未完成时结束,然而当事到临头,孟扶摇心情却突然宁静,如静水一泊,汇入死亡的源头。 就这样吧。 单手一掣,剑光横掠。 “嚓!” “孟扶摇!你敢死!” 一个红色物体带着一道腥臭的风突然呼啸而来,狠狠撞上孟扶摇的刀尖。 那东西似乎很软,来得虽凶猛势头却不足,然而早已衰弱至极的孟扶摇根本经受不得任何外力,刀尖啪的一下被撞开,凌厉的锋锐之气却依旧在颈上划开一条血线,鲜血慢慢沁出。 孟扶摇低眼,虚弱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