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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低声道—— 也是巧了,他赶过去时,公主府的马车正好停下,耳听得那些下人“三姑娘”“三姑娘”的唤,已是信实了五分,再加上蕴宁还探头往外瞧了一眼,可不确凿无误就是府里那个人见人避丑丫头吗? “真是她?”程庆轩大喜—— 果然是老天都帮着自己。 之所以这么紧赶慢赶,可不是怕老爷子回来了,不好把人带回去?眼下既是在路上碰着了,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当下催着车夫就往前去,到了近前,车没停稳就跳了下来,抬脚就要朝公主府的马车冲过去: “宁姐儿,公主府的马车也是你能做得的,还不给我……” “滚下来”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清脆的“哒哒”马蹄声给压了下来,却是长街的尽头,正有数十匹骏马缓缓而至。马匹上人从十二三岁到二十余岁不止,个个蟒袍玉带,气势逼人。 “啊呀,这就是各地藩王的王子吗?” “俱是生的好相貌呢……” “那是自然,所谓龙子凤孙,这些可俱是天家人,说不好,里面就有一位……” 也有那消息灵通的小声嘀咕着,又想到什么,忙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程庆轩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又瞧见恭恭敬敬在前面引路的礼部官员,终于想起一件天大的事来—— 今儿个可不正是各地藩王王子进京的日子? 说是令藩王王子进京面君,可不年不节的,哪个人不明白,分明是为了遴选嗣子! 要说今上也是个不如意的,当初和亲兄弟争位,好不容易占了龙椅,却是膝下空虚,而立之年,方得了个龙子,虽是一出生就封为太子,却是个体弱命薄的,好容易挨到及冠之年,依旧撒手西去。 自打太子没了,皇上打击太大之下,可不就缠绵病榻? 到如今已有两年之久。前些时日,帝都上空忽然出现黑白鱼状太极图,更有九天惊雷烧了慈宁宫一座殿宇,朝野震惊,太后差点儿哭昏过去,只说是国朝后继无人,上天降下责罚,恳请皇上为祖宗基业计,赶紧从宗室子弟中遴选后嗣,好让周家列祖列宗能在地下安稳长眠…… 连带的朝中重臣也纷纷上书附和,不多久,就有了这道让各地藩王送子进京的旨意。 只天下人谁不知,分明是皇上要过继嗣子啊! 都说同人不同命,天家的嗣子和普通百姓又自不同,一旦被皇上选中,妥妥的就是储君、未来的皇上,可不就是真龙吗! 要是自己过继的是那等朝中重臣之家,如何也不会和现在这般栖栖遑遑了。 正自胡思乱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些不对,却是这群鲜衣怒马的龙子凤孙,不知为何忽然停了下来,站的位置,可不就在自己的前方? 程庆轩冷汗刷地下来了,心说是不是自己这么直盯盯的瞧着,礼仪不周,惹了哪位爷不悦?忙诚惶诚恐的低下头来,腰也弯的快到地上了: “小的工部所正程庆轩给各位爷请安……” 可不知是他声音太小还是距离太远,却是没半个人搭理他。倒是旁边的人群忽然散开来。程庆轩后知后觉的抬头,才发现偌大的空地上也就自己和前面公主府的马车罢了。 吓得脸一白,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而正前方,正有一个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缓缓而来,在距车子几射处勒住马匹,冲着公主府的马车做出礼让的姿势: “我等奉皇命入城,不想却是阻了大姑姑府里的马车,还请勿怪。” 随着他的话,后面一众藩王王子也跟着纷纷让开,那些礼部官员神情却是有些复杂—— 这说话的少年,可不正是皇上唯一的兄弟,庆王爷的独子周珉? 这位倒是个会来事的,甫一入京,就先想法子赢取公主府的好感。 和曾经跟庆王水火不容不同,皇上对唯一的胞妹荣宁大长公主始终宠爱有加,兄妹两个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好。若然能赢得大长公主的支持,过继一事,可不就抢占了先机? 后面的那些藩王王子也不是傻的,忙也纷纷附和: “如何能让长公主的人给我们让路?” “让公主府的车先过去吧。” 能动用公主府的马车,还是住在这样繁华的街道,意味着车上的人要么是哪个朝中权贵家的小姐,要么是长公主极看重的,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大家礼让一番,是绝没有坏处的。 蕴宁也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登时头疼不已,只得道: “贵人们言重了,贵人们有皇命在身,若因为小女子而耽误了大事,可不是小女子天大的罪过?还请贵人们先行,小女子并无要事,不敢劳烦贵人。” 虽是看不见人,声音却宛若出谷黄莺,很是宛转动听。 周珉认真听完,倒也没有强人所难,微微一笑道: “姑娘太客气了,既如此,我等就先行一步,他日有缘,再向姑娘赔罪。” 说着,一抖缰绳,却是加快了步伐,公主府的马车前面很快就空了出来。 即便很多人赶着有事,可瞧见这般情景,也不敢拥挤夺路,生生目送着公主府的马车横跨长街,才轰的一下四散开来。 直到被人流挤得东倒西歪,程庆轩才一下清醒过来。 车里的程宝茹和程骏和忙从车上下来,扶住程庆轩。勉力护着回到自家马车前。 “爹爹方才怎么不让三meimei下来?”程宝茹无论如何压抑不住内心的嫉恨—— 方才那些可都是金尊玉贵的藩王之子啊,这一辈子,自己怕是都没有和他们搭上话的机会,倒好,竟是纷纷给程蕴宁让路,最后那位英俊王子话里话外,分明还透露出想要结识那个臭丫头的意思。 先是公主府,再是这些金枝玉叶…… 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程蕴宁那个其丑无比的无盐女给摊上了?除了从前的嫡姐面前,程宝茹和从来没有这么被人忽视过。 又暗暗埋怨爹爹太过没出息,要是当机立断把程蕴宁拽下车,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敢忤逆不成?也让那些王子们瞧瞧,他们巴结讨好的是个什么东西…… 这般想着,语气里自然不自觉的带上了些怨尤之意。 程庆轩心里也正不自在,听程宝茹如此说,心头的火气再也压不下去: “闭嘴!混账东西,你懂什么!” 声音太大了些,旁边的人纷纷往三人站的地方看,程宝茹一下红了眼圈。不想眼泪还没下来,程庆轩又断喝一声: “哭哭哭,镇日里就知道流泪,怨不得这么晦气。” 吓得程宝茹到了喉咙边的哭泣又咽了回去。 车里的丁氏则始终坐在马车里,咬着嘴唇,一眨不眨的瞧着远去的公主府车驾,眼中神情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