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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是有孕在身,挺着个大肚子,掀眼睑瞧了瞧她,“你是三meimei吧?” 沈曼柔颔首,心道她不过从府上走了七个月的时间,能变化多大,就认不出了?她不应这话,只道:“大奶奶还是看首饰吧。” 首饰她看了,却不说好与不好,合上锦盒冲她招手,“过来近前叫我看看。” 沈曼柔自打在周家过得不顺意之后,就一直抵触沈家,自然不愿意过去,她只道:“民妇怕污了大奶奶的地界,便在这边站着吧。您若是瞧着满意,还把银子给了罢。” 这副模样,那沈大奶奶也不好叫她再过去了。自让丫鬟往里间拿银子去,嘴上又说:“你这会儿怎么变成这样了?都说有情饮水饱,难道你不是么?想想你以前在家里的样子,哪里受过一星委屈。便是咱们外姓来的,也得顺着你这个小姑子。娇气得不得了的姑娘,这会儿怎么抛头露面做这些事轻贱自己呢?你若是没钱,应当家里说来,谁还能给你为难不是?便是太太不给,我也要给的。” 沈曼柔埋头不理会她,知道她说话恶心自己呢。以前她在府上就骄横,与她这嫂子处得可不好。便是她娘惯着她的,最后不也是直冲她摇头么?在她败完手里的一百两金子和所有嫁妆后,她娘也不爱理她了。这整个府上,尽数是看她笑话的。谁真个担心她,应是没有的。她自己作下的祸,自己受着罢了。 沈大奶奶见她不说话,接了丫鬟从里间拿出来的银子,又絮絮叨叨道:“老爷在任上,太太在家呢,你既来了,便去瞧瞧她。她是生你的气,但终究是你亲娘。你便服个软,没有化解不了的矛盾。太太但凡给你搭把手,你也不必在那金银铺里讨生活。谁都知道你是沈家的三小姐,叫咱们也不敢出门了,受人点指。太太也说了,你若是尝到了苦处,在周家再过不下去的,离了还是咱们沈家人。” 沈曼柔还是不说话,也是与她这嫂子无话可说。她这会儿心眼足了些,句句话都能听出后音儿来。她也知道如果她离了周家,通透了心思,沈家还是接受她回来的。可她又拿什么脸回来呢?回来日日听人背后嚼舌根子笑话她么?她娘终有老去死去的一天,指望她这大嫂子养她一辈子?人不愿意,她也不自在,得时时给她脸子看。 她不回沈大奶奶的话,接下银子道了声“谢大奶奶”,也便辞过去了。心里惦记她娘,绕着道儿到她院前,透过栅格花窗往里偷偷瞧一阵。见着陶夫人在院里修剪菊花,目光转过来,正是要碰上的,她一缩脑袋,转身急急去了。心里想着,这会儿便算她不孝吧,等她平了自己身上所有事,再堂堂正正回来。 沈夫人在院里放下剪刀来,目光盯在窗上,恍惚着说了句:“我好像瞧见了三丫头。” 丫鬟接她的话,“您是太想三姑娘了,眼里生虚。太太若是想见她,叫大爷去接她回来就是。横竖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难道真一辈子不来往?您瞧着三姑娘日日在外头受苦,真的不心疼么?” “心疼有什么用?”沈夫人将目光收回来,拨了拨身前的□□,“以前不心疼她?时时惯着都怕她过得不顺意,怎么样呢,落了这般处境。先时不叫她成亲,她偏要成。后来不知嘱咐了多少,要把手里的银子守住了,结果仍是败了个干净。我心疼她,可她不心疼自个儿。要受这罪,便叫她受下去。等她受足了,自己回来便是。咱们帮衬她,她越发醒不过脑儿来,都拿去贴了周家,能有什么用?” 丫鬟收她面前的剪刀,“您知道姑娘在受罪,日日在人家铺子里帮忙。您也知道她性子犟,打小心性就高,有了难处不回来说,便是与周家一刀两断,怕也不会回来。眼下婆家的日子不好过,娘家再一直把她往外推,这种苦处最是难咽的。怕她心里生了结,以后想解也解不开了。您等她自个儿回来,怕是等不到呢。” 沈夫人拨花瓣的手顿了顿,金丝护甲从小指上掉了下来,戳进花盆松泥里。 那厢沈曼柔离了沈府,自上马车回铺子里。有做好的首饰便送出去,没有就歇着。又听陶师傅说,他怎么日日回家说铺子上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要开不下去了的。都是唬人的话,先时说了没人信,说多了自个儿都信了。 等积压的首饰做完,铺子便真就要关了。苏一在王府送来的饭基础上又买了好些个吃食,布了满满一桌子,打了上好的竹叶青。吃完这顿该别过了,她也算正经出师了。 以后,该自己走道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贝如山如水 太爱你啦! ☆、打嘴 吃罢这顿饭, 苏一冲陶师傅行了一拜三叩之礼。打今儿起,能自己收徒弟,能自谋出路去, 不必将自己全身整辈地栽在陶家的铺子里。然这些不是苏一要这般郑重拜别的原因,只不过是与陶师傅在一起呆了这么多年,眼见着要离开了, 心下里总有些不舍。 又说这会儿计较出师不出师的话,其实陶师傅当初收苏一的时候没拿她的投师帖。原也没打算教她多少东西, 只承苏太公的面子给个糊口的差事。这事儿本不适合女孩儿家来做, 当她做个打杂的每月给些工钱, 已是大仁善。可便是如此, 也叫她学成了,实属难得。因出师不出师的不必兴师动众,这般私下里办了就是。 也是酒足饭饱, 陶师傅受了她的礼,又把苏一平时日日用的整套工具拿出来, 找四方黑布包上,往她手里送, “给你留个念想, 往后不知怎么样,咱们师徒若是有缘的,还当在一处。但倘或你命好,去了王府,成了人上之人, 也莫忘了师父。瞧见了,咱自当行礼,你能叫出名姓来咱就知足了,算没白相处一场。” 苏一接下那黑布小包裹,有些怏怏,这样的分别最是叫人难受的。她隔着黑布摸了摸里头的铜锤石錾等,抬起头来看陶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把您忘了那是大逆不道。您铺子开了,到时合适的,我还过来。便是寻常逢年过节,我也要给您送礼去呢。” 陶师傅拍拍她的肩,又看向沈曼柔去。她才刚在铺子里干了五六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难为处得还算不错。原当她娇气,哪知后来做什么都有模有样,从来也没叫过累,富贵人家小姐身上的娇蛮气,尽数是没有的。 他说:“也没有什么好给你留念想的,把绿桂皮给你吧。你们这种人寻常没就喜欢养些花草鸟雀,你拎了去给你作伴。好生伺候它,赶明儿铺子再开时它还活着,你再给我送来。”说着把鸟笼拎过来,放下翠布罩子,往沈曼柔手里送。 沈曼柔接下来,看着那鸟笼吸吸鼻子,忽说:“陶老板,要不咱不关了吧……怪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