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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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一天,晴空万里。 陈双喜穿着雪地靴到楼下走了一圈,到处都是积雪融化后的水坑,想了想,上楼换成短筒皮靴。托着行李箱到礼堂,见到的都吓了一跳。听说是话剧社的也就见怪不怪了。 空调很足。 众人的外套挂在进门处的椅子上,五颜六色。小心避过,已经熟识的同学过来打招呼。来到后台,大家都穿着单衣,背台词的背台词,确认服装的到处借针线盒。 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行李箱。 工具一应俱全,各色纽扣、小饰品,还有一些用来化妆的材料。第一遍彩排结束,大家赶去食堂吃饭,女孩笑笑,说自己带了吃的。 面包有点硬。 虽说是今早买的,但肯定是昨天剩下的。几副盔甲坏了,她主动请缨,表示会在演出之前弄好。 “哎,是谁?” 陈双喜抬头,朝着外面喊道。 高大的男生进来,里面穿的西装,外面套的派克大衣,怎么看,怎么奇怪。 “吃过饭了吗?” “正在吃。” 看一眼,继续做事。针线像是有生命,经由女孩的手,一点点将破裂的地方缝合。如果人生也能这样就好了。 “我给你带了东西。” 热腾腾的鸡翅包饭,食堂A窗口的畅销产品,头不铁根本抢不到。眼睛一亮,低头收针咬线,将他手中的东西接过。可怜的面包就这么弃置一旁,等陈双喜彻底吃饱,要扔,高艺晟很自然地接过,几口吃掉。 怔了怔。 对了,他不喜欢浪费粮食。 “穿成这样是要去搞传销吗?” 杵着下巴,有些好奇。高中生穿西装,多稀奇啊。高艺晟笑笑,脱掉外套放在一旁,整个人挺拔极了。 肩膀很宽,背胸肌rou线条异常分明,手臂微微抬起,意外的,有点性感。 高也就算了。 为什么比例还这么好? “我是今天晚会的主持人,刚才和搭档串词,待会儿会和你一样待在后台。” “嗯?” 所以呢? “不要乱跑,人多事多。” 女孩慢慢睁大眼睛,耷拉着肩膀,这句话简直再正确不过。将演出服收起,请高艺晟搬个衣架过来,按照几幕服装的出场顺序排好,他拿便利贴,帮着标序号。 本来是无聊才做的。 结果很快派上用场。 “喂,就翻一下怎么了,刚才只有你一个人在后台,把我们衣服藏起来怎么办?” 表演舞蹈的找不到戏服,到处翻遍,非要看话剧社的衣架。陈双喜脸有些红,支吾道:“我只是在缝衣服,没到你们那边去。” “看了才知道啊,你就是高二那个女的,是吧,嗯?别以为和小混混勾搭上别人就怕你,赶紧让开。” 猛地推一下,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高艺晟轻轻搂住她,看着几人和气道:“刚才我也在后台,这位学妹的确没过去一直在缝衣服,我可以作证。” “高艺晟?” “既然你都这样说,那就算了。” 几个女孩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调头走掉。“谢谢你。”陈双喜揪着西装一角,低声道。小小的一只,明明很惹人疼,偏说话硬声硬气,没有火气也被她憋出火来。 “忘记了吗?我说过要保护你。” 收起笑容,静静看着。如果当初受欺负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他,而不是找俊熙的话,也许……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第一眼只看到他,而俊熙,眼里根本全是她。 外面有人叫。 男生低头,深出一口气,离开。 陈双喜取下眼镜,慢吞吞揉着,最近,眼睛总有沙子进来。 主持人介绍完毕,开场音乐响起,女孩跟着一众演员鱼贯而出。高艺晟和身材高挑的女生走过来,健壮有力的臂膀隔空环住对方的腰,礼貌而不失关心。明明知道他对所有人都很好,还是不免失落。在二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黑暗的舞台骤然亮起,陈双喜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戴上兜帽,佝偻着腰,神情严肃而忧郁。 俨然是另一个人。 “你认识她吗?” 女主持见他盯着对方的背影,好奇道。 “嗯,认识。” 但或许从未真正认识。 串词已经背完,高大的男生站在舞台入口处静静看着台上的表演。灯光并不出彩,背景显得有些简陋,特别是xx矿泉水的横幅悬挂在正中央,极为碍眼。女孩时而忧伤时而狂喜,可爱的小鹿眼多变至斯。 拜别家人时,留恋地抚过梳妆台上的种种,最后停留在胭脂盒,沾一点抹在唇上。而后又猛地擦掉,冲出家门、上马,一气呵成。 爆发式的演技,成功震慑到在场的各位。 军营训练,苦时咬牙,乐时大笑,观众也跟着不停变换表情。 “这个小姑娘蛮会演的嘛。” 女主持感叹道。 高艺晟并不搭话,只是静静看着,不想错过任何一瞬。 终于来到最后一幕,十万人的联合大军,只剩一万,攻到了巫妖王的堡垒。将军栓了头巾,策马杀去,残兵败将丢盔弃甲,一片惨淡。女孩拽着笨重的长剑,半边腿已经废掉,一瞬不瞬看着前方。 刀光剑影,亡灵和人类,所有的一切都消失。 她的眼中出现了他。 “我的王——” 曾经是人类联合王国的王子,为抵御外敌入侵,和异端签订契约。结果却成为傀儡,杀光了敌人,将世代沿袭的剑指向了自己的国民。将士们被奔涌而出的亡灵大军屠戮,将军的头颅悬挂在战车的一旁,上面坐着的是,他曾经的王。 战马倒地,声嘶长空。 头戴兜帽的女孩终于扔掉怎么也用不惯的长剑,轻声吟唱古老的咒语,风来,雪至,五月的山间顿时成为冰雪的王国,所有的一切都冻结了,包括她的爱人。 王国沦陷,家园成灰,她本该早一点解决,但是……“你还是那样,一点没变。” 她只是想,再看他一眼。 轻轻抚过爱人冰封的容颜,狼狈的女法师,深情的脸变得错愕且无助。 “我……都做了什么?” 女孩捂着脸,慢慢跪下。 这场战役除了她,无人生还,冰雪的世界除了寒风,再无动静。 结束音乐响起,旁白继续。很多年后,大陆上流传着一个故事,疯疯癫癫的跛脚女法师,清醒时救人,高兴时杀人,所杀之人数万,所救之人数万,无人可评判她究竟是光明还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