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海雅研究所

    第一眼看上去，亚当就惊讶于他刚硬的面部线条，哪怕金色的短发和奇异的金色粗短触角，都不能给他增加一点萌感，反而加倍增添了这种生硬。他紧抿着嘴唇，瘦削无须的下巴僵巴巴地绷着，茶褐色的眼睛盯着亚当：“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哪位？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用词很客气，语调可一点不客气，亚当耸耸肩：“我收到了一个通知，特需实验员什么的，我就过来了。”

    “特需实验员？你？”金发的雌虫抱起了双臂审视着亚当，“说吧，你又有什么离奇的故事，让你来到这里。”

    亚当虽然觉得他的口气很怪，但是只当做是普通的了解情况，他无辜地摊开双臂：“我在黑区长大……”

    “黑区，当然是黑区。”对方朝着面前巨大的光屏，正在输入什么，“所有的错都要赖到黑区的头上，一个个被宠坏了的雄虫，直到面对处罚才意识到自己早该收敛一点。”

    “这位先生……”对方恶劣的语气让亚当不满起来，他已经两次拦住了试图开口的艾尔弗莱克，想要自己来处理这件事，但是看来对面丝毫没有意识到今天来的是什么狠角色啊。

    “博士，威什博士。”他转过头来，强硬地纠正亚当的错误。

    “好吧，博士。”亚当认真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单词，“我不知道你的怒气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但是我本以为志愿实验算是件高尚的事情，为此海雅还多次和我沟通过，要是你们就是这样的态度，恕我不奉陪了。”

    听到亚当不客气的话，威什转过身来，抱着双臂，皱眉看着亚当，近乎嘲讽地说：“是么，稀少而尊贵的雄虫，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可以任由你自由来去？”

    “注意你的言辞。”艾尔弗莱克开口了，他用的是个短语，单纯看字眼的话，是“小心你的舌头”的意思，属于比较粗鲁的俚语。

    威什丝毫没有被震慑，他冷冷地看着艾尔弗莱克和亚当：“怎么，还特地带了个男朋友来？身边不能少了跟班吗？”

    他紧盯着艾尔弗莱克，头上的触角竟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像是镶嵌着两枚澄黄的宝石。

    “你的念力对我没用，蝉族。”艾尔弗莱克抬起手，好像面前笼罩着什么东西。

    亚当也确实觉得空气里有什么东西，那是看不到的，但是真实存在的某种能量，被艾尔弗莱克信手挥开。

    “锹族？”威什博士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放下双臂，随即颇不情愿地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堪的敬畏，“审判长阁下。”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艾尔弗莱克用亚当从未听过的威严语调说道，“威什·施塔克，你卓绝的科研能力为帝国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那不是你傲慢自大的理由。”

    “我并没有认出是您。”威什抬起头，头上的触角依然发出光芒，像两个小手电筒，还是usb插线那种，“因为我一向遵守帝国法律，也没有丝毫违犯它的想法，所以我从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我也并不是来审判你的。”艾尔弗莱克漠然的表情如同一尊古老的神只，有着不可冒犯的威严，“我是陪这位英俊的雄虫先生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你竟然会给他发那样一封通知，但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我相当确定这封通知在程序上不存在任何问题。”威什在涉及到自己职责的问题上，十分自信，不容质疑，“我承认我的实验再次出现了重大挫折，我为此感到羞愧，而尽职尽责的维罗妮卡只是替我向海雅再次申请了新的实验员，想必这位‘英俊’的雄虫先生刚好在序列的下一个，所以自然就通知了他。”

    “我同样相当确定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而且我觉得你的实验失败并非毫无道理，你显然不具有敏感的科研嗅觉，不是吗？”艾尔弗莱克慢条斯理地说完，扫视了一下威什的实验室。

    威什瘦削的脸颊绷紧了，他眨了下眼睛，下巴抽动般歪了一下，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我是海雅研究所在生育领域最具有权威的专家，您的质疑只会让我们都感到难堪。”他本该到这里就停下，表现绅士风度，但他实在太愤怒了，所以忍不住漏出了更尖刻的嘲讽，“为您的无知，为我的受辱。”

    艾尔弗莱克却忍不住笑了，就像看着作茧自缚的蝉落入了蜘蛛的陷阱，他转身优雅地托起亚当的手，亲了一下：“如果您真的那么具有远见卓识，那么请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发现我的珍宝，我的至亲的可贵之处。”

    威什对于艾尔弗莱克宠溺的行为流露出一丝不屑，他上下打量着亚当，想说出一两句更刻薄的话，但是随即他变了脸色，眼神困惑而慌乱地来回晃动，像是在地上试图找回什么，他喃喃自语着抬起头，视线在艾尔弗莱克和亚当的脸上来回移动：“审判长阁下……”

    “是我。”艾尔弗莱克颇为气虫地点点头。

    亚当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威什虚弱地说，他大步走到亚当的面前，举起手想要碰亚当的脸，却被艾尔弗莱克拦住了，他飞快地看了艾尔弗莱克一眼，只能认命地举着手，虚虚地在亚当的脸上比划着，“你在锹族的念力面前毫不受影响……不，不止如此！”

    他的眼里发出了兴奋的光，更明显的是头上的两个小触角，像小夜灯一样闪了起来：“我们刚刚念力交锋，对你同样毫无影响……”

    “你确实是珍宝……你一定是上天赐予我的珍宝！”威什沙哑地在亚当的脸上仔细地看着，好像亚当是个漂亮的金戒指。

    “行了，咕噜先生，你看得我不太舒服。”亚当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你只是讨厌我！不是惧怕我！”威什惊喜地解读着亚当的表情。

    亚当无语地看着他：“你要是继续这样，我就会害怕你了。”

    “为什么会这样，锹族和蝉族，对于雄虫来说最畏惧的两种念力……”威什这张自带禁欲感的脸，因为兴奋而泛起潮红，双眼放光地看着亚当。

    “好了，威什博士，请先放开我们的客人，这位可是海雅非常看重的希望之光。”就在威什激动不已的时候，门口又进来三个虫。

    来的是三个雌虫，其中两个雌虫有着和威什相同的触角，应该都属于蝉族。

    “托尼阁下，本尼阁下，布鲁斯博士。”威什冷静下来，向来的三个虫打招呼。

    艾尔弗莱克也向他们打招呼：“托尼，本尼，布鲁斯。”

    显然，他们不仅认识，关系也不错。

    “你好，亚当先生，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托尼，海雅研究所的所长。”走在最前面的雌虫，也就是被称为阁下的那位，和亚当轻轻握了握。

    这是个风度翩翩，浑身都散发着性感气息的雌虫，他精心修剪的胡子让他看上去非常英俊，但是他神采转动间，却又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花花公子的气质，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有点和他年龄不符的顽皮。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赫兰德的照顾。”他又补充道。

    亚当顿时感到恍然大悟，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雌虫：“原来如此……”

    托尼的双眉扬起，疑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亚当摇摇头，没有多说。他只是想到了赫兰德经常流露出的思念和孤单，想到了赫兰德不经意间泄露出的爱慕。如果对象是眼前的雌虫，也难怪情窦初开的少年赫兰德，会如此沉沦了。就连亚当都忍不住被他身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光彩所吸引，这种成熟又识趣的家伙可是情场上的好对手。

    亚当又打量了托尼一眼，在心底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和赫兰德抢雌虫。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来，托尼虽然每个笑容都十分亲切，但是笑意却从未深达眼底，这是个有故事的雌虫，而亚当，不想也没兴趣去了解他的故事，还是交给赫兰德自己去努力解读吧。

    托尼一来就接过了控场的位置，他转身向亚当引荐身后的雌虫：“本尼博士，贾斯廷圣殿的大祭司。”

    “哦托尼，你都没有搬出帕萨乌斯大祭司的身份，又何必提及我的职务。”本尼微微一笑，“我是本尼，同时兼任海雅研究所的副所长，我对你同样，久仰大名。”

    亚当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狭长的脸型，典型的马脸，细眼长嘴，这些都是不算出众的五官搭配，但是在他脸上却意外的和谐。只是这位祭司和托尼相似，同样笑在脸上，不达心里，甚至他比托尼还要更糟糕一些。托尼的笑容还是很真挚很有感染力的，而本尼的笑容却显得过于彬彬有礼了。尤其是他最后拖长加重的“久仰大名”，让亚当感到很别扭。

    最后那位个子较矮的雌虫直接走上来，握住了亚当的手：“你就是亚当？我对你真是久仰大名。”他热情地双手握住了亚当的手，眼睛却专注地盯着亚当，这眼神亚当也很熟悉，刚刚威什就是这种眼神。

    只是威什的眼神只是狂热和兴奋，这位布鲁斯博士就有点让亚当毛骨悚然的专注了，亚当总觉得这位博士的眼睛像刀子，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解剖他了。

    不过亚当马上就注意到另一件事，在这个距离上，亚当已经看出来，这位博士并不是雌虫，而是雄虫，却不知道为何戴着一个十分逼真的假触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