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水淹七军陈友谅
第三十七章 水淹七军陈友谅 转过年来七月的时候,陈友谅又大举进攻朱元璋,这一次简直是倾举国之兵来伐,韩林儿倒是很能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发狂,因为去年八月的时候,朱元璋亲自带队攻打汉国,陈友谅的水军在安庆被打败,俞通海、赵德胜长驱直入到江州,陈友谅不得不撤退到武昌,然后就是蕲州、饶州、建昌、龙兴。 眼看自己的地盘日益缩小,不要说陈友谅那个桀骜激烈的性子,搁在自己身上也得急,如果任凭朱元璋这样今天敲掉一块,明天又敲掉一块,自己的地方很快就要全部给他吞并了,到那时自己可该去哪里过日子? 因此也就难怪陈友谅打造了许多大战船,听说每艘船都有数丈高,上面刷着红漆,涂抹得十分鲜艳,每艘船都分三层结构,上面还有走马棚,橹箱都用铁裹住,堪称这个时代的铁甲战舰。那船大到什么程度?据派过去的细作说,这一层的人说话,另一层的人都听不到,隔音效果非常好。 朱元璋马上又要出去大战陈友谅,这一次是最后的决战,双方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韩林儿也知道,临行前的这天晚上,韩林儿给朱元璋送别,见韩林儿拿着酒杯有些心事重重的,朱元璋笑道:“不要担心,这一战陈友谅定然是输的。” 韩林儿闷闷地说:“你怎么知道?” 朱元璋拉住他的手,含笑一条条给他分析:“我当年在外面作游方僧人的时候,见了各色各样的人,陈友谅与张士诚不同,张士诚做过盐贩子,遇事斤斤计较,顾虑多,疑心重;而陈友谅乃是打鱼人家出身,惯见风浪,野心大欲望高,性高气傲,他这样的人就好生事,而张士诚器宇狭小,只图固守,没有长远打算,所以我这一次与陈友谅决战,张士诚一定不敢在背后攻击我。另外陈友谅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他弑主自立,虽然这种事情许多人都干过,可是那些人往往也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很快就给‘正义之士’灭掉了,而且他这也干得太过明晃晃了,一点掩饰都没有的,最可气的是干完了这件事,自己的年号还叫做‘大义’,他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有什么大仁大义可言吗?所以我写了檄文让人四处散发,就是说他这件事,揭他的疮疤,看看他的面皮往哪里放,可惜了明玉珍据蜀不出,否则倒是可以联合起来干他一下子。” 韩林儿:确实是太过肆无忌惮了啊,好歹效仿朱元璋,借用一下舟船的道具,也遮掩一下别人的眼睛,这就是毫无顾忌啊,实在太过张狂,这样的人强倒是强了,可是就连我都觉得有点悬。 见韩林儿脸上仍然没怎么放松,还是带了郁郁不乐的样子,朱元璋将另一只手也握在了他的手上,很温和地说:“对我有一点信心好吗?不要这样忧虑,我很快就回来了,大概还能捎带回陈友谅,你想见陈友谅吗?” 韩林儿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来,片刻之后有些迟疑地说:“幸亏当初是你,我的性命才能得以保全。” 朱元璋这才明白他心里想的原来是这个,回首从前的事,心中也十分感慨,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己也是考虑了许久。 朱元璋两眼深深地望着韩林儿,说道:“林儿,我从没想过取你性命。好了小殿下,不要难过了,我们喝酒吧。” 朱元璋率领大军风风火火地解了南昌之围,然后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对峙。 陈友谅站在船头,看着武阳渡口的那些小型战船,纵然他是个城府深沉的人,这时候也不由得微微皱起双眉。 他转头问身边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张吴王有动静么?” 那位谋士也是蹙着双眉,摇头道:“仍然是一兵一卒都不出姑苏呢。” 陈友谅手按着剑柄,恨恨地说:“张九四就是这样,一定要到刀子压在脖子上才知道着急。” 谋士:虽然看到最后的结果,总是有许多人会痛悔不及,然而那个时候已经毫无办法了,这个世上最廉价的就是“悔不当初”。 最后的决战终于开始,陈友谅忠心耿耿的第一大将张定边手挥单刀,率领几条战船直扑对面敌人的中军,过了一会儿朱元璋终于明白过来,他是要直取自己。朱元璋看着对方那正在左冲右突的红漆战船,轻轻喟叹了一声:“不愧是陈友谅的结义兄弟,挑的这个角度真是好,如同楔子一样直接钉了进来,不过他再这样下去,我可是有点危险了。”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由于转舵太急,自己的座驾旗舰竟然搁浅! 这时常遇春的战舰就在旗舰不远处,虽然情势危急,然而他却并没有惊慌,弯弓搭箭对准汉军舰首的那个五绺长髯、身材魁梧的人,“嗖”地一箭就射了出去,正中那人肩头,只见那猛将在船头晃了一晃,差一点栽倒,身边的兵士扶着他向后退去,接下来让常遇春松了一口气的是,那三艘战船终于调转船头向己方阵营退去。 常遇春目送着那三只舰船从周围一堆吴军船只的包围之中从容撤退,一众吴军之中唯有廖永忠敢于驾着快船追击,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这世上的将领之中,能让他佩服的人很少,徐达算是一个,另外就是这个张定边了,这人知天文识地理,十分有韬略,上一次吴王拿康茂才忽悠陈友谅,张定边一百个不相信,若是陈友谅听了张定边的话,那一次大战谁胜谁负可就很难说了。 又过了两天,湖面上起了猛烈的东北风,朱元璋火攻陈友谅,陈友谅的巨大战船这个时候已经效仿三国赤壁之战的曹cao,用大铁链都拴了起来,这便是历史总是要重演,这一下烧得非常顺畅,陈友谅站在船头看着周围仿佛无边无际的火,将士们的眼睛都被这火光染成了红色,看起来格外的恐怖,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支羽箭正射在他的肩膀上,陈友谅登时“啊呀”一声,身子晃了一下,正巧这时巨舰给其她船只狠狠撞了一下,他在剧烈晃动的甲板上一个站立不稳,竟然就滚落在江中。 张定边带着伤站在另一艘战船上,遥遥地望见这边的情形,立刻高叫一声:“快下水抢救汉王!” 他话音未落,便从船头扑通扑通跳下许多人,有汉军也有穿着吴军服色的水手,一时间几十个人上百条手臂在水里东摸西摸地摸汉王,过了一会儿,只听对面一艘小型战船上有人欢呼起来,张定边再一看,只见一个黄色衣袍的身体被几个吴军水兵连推带拽地弄上了船。 张定边登时暗道“苦也!自己千辛万苦居然弄丢了汉王!这可该如何和三弟张必先解释?” 张定边叫了一声:“速速追赶,定要抢得汉王回来!”然后便不顾箭伤,跳下一只快艇中,率先追赶。 这边能动的船只一齐出动,向着那艘小船就挤了过来,那艘吴军的船只也十分机敏,既然已经将这位汉王陈友谅放置在船舱里,也就不肯恋战,小船掉头灵便,嗖地一下就转了方向,船上的人奋力划桨,那战船就如同一只离弦的箭一样飞快向吴军本阵方向而去。 张定边不顾箭矢冒死追逐,怎奈此时局势倾倒向吴军,他纵然义烈无双,终究是只能眼看着吴军的小船载着自家大哥汉王回到了吴军舰船的序列之中。 那艘钓到了大鱼的战船径直赶到旗舰近旁,几名兵士扛扛抬抬就将那一身湿淋淋黄缎龙袍的陈友谅送到了朱元璋的面前,朱元璋俯下身子定睛一看,只见那素来强悍的陈友谅此时面如白纸,一双眼睛半睁半闭,还在不住滴水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肚子胀得老高,那支箭还插在肩头,那木质的箭竿被水浸得发亮。 朱元璋立刻说道:“快叫医官来治疗箭伤,你们赶快给他把肚子里的水控出来。”陈友谅纵然水性好,然而肩膀上着了这一箭,想洑水也困难了,浮沉的时候还在水下给双方拉扯,吴军一心只顾立功,一条大鱼到手之后光顾着高兴,哪里有那许多关怀呵护的心思?更何况方才汉军追得紧,他们也没时间急救,所以这位大名鼎鼎的元末枭雄陈友谅就一直在船舱里窝着,也无人理睬,着实可怜得很,如今总算送到了朱元璋的面前,有了个正经人主张,这才开始救护。 有那士兵将箭竿拗断了,把陈友谅脸朝下放在屈膝的大腿上,给他按压了几下背部,陈友谅的胸腹受了这样的压力,过不多时便张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水来。 陈友谅连续吐了几口呛进去的水,医官便赶到现场,军士将他翻了过来,仰面朝天躺在甲板上,再看他的肚子已经消了下去,不再是如同青蛙一样的了。这时陈友谅悠悠醒传,眼神无力地看着周围这些悬刀佩剑的吴军兵士,尤其是那头戴王冠、如同众星拱月一样给人簇拥的人,登时一阵苦恨,一时间只顾瞪着朱元璋,却气结不能言。 朱元璋看着医官给陈友谅脱掉上身衣服,拔出箭头清理创口,脑子里倏忽竟然掠过了韩林儿的脸,当初自己给廖永忠的指令是让他假作沉船事故,将韩林儿悄悄带进应天府,重要的一点是要活着的,韩林儿当然不会遭遇这样水淹七军的惨痛。讲真在水里灌一肚子水还窒息,随时有淹死的危险,确实是非常痛苦的,这样的死法比一刀毙命残酷得多,陈友谅这一次好在是七月,天气还比较热,因此浸在水里还算是凉爽解暑,若是选在十一月的冬季开战,这陈汉王此时可就不仅仅是呛水的问题了,那是浑身冰冷啊,只怕要重度伤风。 这时陈友谅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他两眼冒火地望着站在自己前面的这位吴王,咬着牙说了一声:“朱元璋……” 朱元璋点了点头,收回思绪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局面上,他淡淡地说:“汉王连日以来辛苦了,居然让汉王受了皮rou之苦,我也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请到后面船舱换衣服休息吧,汉王的事情已经结束了。”Yht is Over. 陈友谅给两个军士架着,推推搡搡押了下去,一边踉跄地走,一边还转过头来死死地瞪着朱元璋,然而此时又有什么其她的办法? 船舱之中,陈友谅换过一身干爽衣服之后,手腕脚踝上就连续几下“咔咔”声响,戴上了沉重的镣铐。如果是一般的人物,又受了伤,关在这里也就罢了,他又是极有身份的,无论如何毕竟曾经称王,如今虽已经处于敌人的掌握之中,总该留几分颜面,可是却戴上了这些东西,只能说是陈友谅实在名声在外,以至于“缚虎不得不紧”,当初朱元璋对韩林儿也用过这样的手段,却不是为了防备他逃跑,而是为的让他在枕席上顺从。 陈友谅跌坐在窄小的床头,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一身普通的布衣,朱元璋向来生活简朴,除了公务时在人前露面,在自己私宅之内都是穿的布袍,因此给他的也自然是棉布衣服。 陈友谅眼见得明黄色的龙袍换成了青布袍,虽然柔软清爽,然而他却知道,自己的事业已经完了,朱元璋的旗舰不比自己的高大坚厚实,从船舱里仍然能听到外面的喊杀声,纵然有张定边在那里,可是自己作为汉王已经被朱元璋所俘,部下一定志气沮丧,再不能抵抗,只怕要落得全军覆没,而从今往后,自己就是阶下囚的身份,朱元璋表面宽厚,其实也是个擅长猜忌的人,不知何时就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料理了,不过到了如今,自己难道会怕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