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此生欢梦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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脔奴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欢爱,睡得很沉。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眉峰轻耸,坠入梦境之中。 他梦见沈铮第一世活到23岁,为了救这一世的左帝陛下坠落山崖,身子随水漂流,进入一处幽秘山谷。而他,却是那幽谷中唯一一户人家,隐士风老的孙子,风鱼儿。 风老年纪大了,睡眠甚少,寅时便起来带着小鱼儿采药,不料在溪流之中捡到一个年轻男人。那英俊男人显然是从极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双腿尽断,断肢大部分已经坏死。 风老救下了这个男人。只不过,他的一双长腿,截到膝盖处。 男人在幽谷之中住了下来。他精通医术,饱读诗书,就算断了腿,若是在外面肯定也能混得极好。但是在这山谷之中,却是个十足的废人。 难得风老不嫌弃,带着小孙儿收留了他,甚至闲暇时与他谈论诗词歌赋,品一品山中自采的香茗,相处融洽。 小鱼儿其实是个罕见的双性之体,而且患有哑症,已经长到十三岁,还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沈铮在观察了他半个月之后,用一枚缝衣针刺了他的天突xue,竟奇迹般地让他成功开口了。 风老甚为开心,挖出陈年的桂花酿,和沈铮大醉了一场。从此,沈铮真正成了这个山谷农家的一员。只不过,风老到底年纪大了,沈铮又很多事帮不上忙,积劳成疾的老人家半年不到便驾鹤西去。 小鱼儿就这样成了孤儿。还好,他有沈铮。 他喜欢这个英俊的男人。在山谷的日子里,自打能够开口说话,他便围着他喋喋不休地东拉西扯,用各种方式讨好他。 开始的时候,沈铮冷冷淡淡的,并不多言。 后来,爷爷故去,小鱼儿沉默下来。他比以前更加乖巧懂事。又朝夕相处了大半个月,男人看向他的眼神慢慢温和。 冬天来了。沈铮的断肢总是觉得寒冷。小鱼儿便将他的断腿揣进自己的破棉袄里,用刚刚开始发育的小胸脯暖他。沈铮摸着他漆黑蓬乱的头发,一向清冷的眼眸里多了怜惜。 沈铮教他辨别动物的脚印,挖陷阱,捕捉野兽,作为过冬的口粮。小鱼儿学得很快,收获越来越丰厚。 “外面的雪可好看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下雪天,小鱼儿有些雀跃。 “我不能走啊。小鱼儿自己去看吧。”坐在土炕上看书的男人淡淡回答。 少年在他身前趴下来,袒露纤瘦的脊背,“沈大哥,鱼儿可以背你出去的。” 他看着少年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你。沈大哥比你重太多,恐怕不行。” 小鱼儿急得眼泪流下来,“沈大哥,小鱼儿很有力气的。真的可以带您出去。等将来小鱼儿长大了,还可以把自己的腿让给你。你就可以走出这深山了。” 沈铮一愣,漆黑的眉毛皱了起来,“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爷爷以前说过,换上别人的腿,你就能恢复了。”小鱼儿含泪的眼眸看着他,“沈大哥是做大事的人,不比我这样的山野草民,腿对你更重要些。” “以后不许这么说。也不可以这样想。”沈铮叱责。 “那,沈大哥答应我,现在让小鱼儿背你出去,好吗?”他的眼眸亮晶晶看着他,像星星。 “……好。”那一天,小鱼儿背着沈铮在雪地里摔了好几跤。但是他们一直在笑,甚至捏了雪团打雪仗,直到天黑才跌跌撞撞地回了家。 “小鱼儿,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沈大哥,我也很开心 。” 男人撩开他额头的乱发,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干净脸上的雪泥,端详着他瘦削的小脸蛋,眸光更加柔和。“其实,沈大哥不需要有腿。有鱼儿,就足够了。” 由于没有狩猎,晚餐只有半只冻兔rou。但是小鱼儿挖出了一罐酒。他们挤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光了一罐烧酒。 “鱼儿,山中苦寒,守着沈大哥这样一个废人,实在是委屈你 了。” “才不是。鱼儿最喜欢沈大哥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在哪儿鱼儿都开心得不行。” 后来发生的事顺理成章。小鱼儿红着小脸,坐在沈铮挺直的阳具上,用自己甜蜜的花xue将这个年轻的男人一次次送进天堂,直到天色微明。 那个晚上,小鱼儿从体验到最初的疼痛,到后来的渐渐得趣,就着自己处子的血,将自己完全交给了沈铮,他像一朵初绽的春花,娇嫩,懵懂,迫不及待,又满心欢喜。男人粗长的阳具一次次雄风再起,最后一直捅进他的宫口,让他在一阵阵酸麻中尖叫着昏了过去。 可是,等小鱼儿醒过来,周围是林立的皂靴。沈铮不见了。 “沈大哥呢?” “英国公已经被陛下先一步接出山谷。你小子运气好,成了国公爷的恩公,这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啦。” 小鱼儿环顾了一下茅屋,到处都是他和沈铮生活过的气息。但是这些东西,在那些有钱有势的贵族眼里,就是一堆破烂吧。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沈铮昨天晚上给自己编的一只草娃娃,在士兵们的嗤笑声中踏出了茅屋。 迎接他的,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人。她雪白的衣裙上绣满银色暗花,黛色青丝上插着精致凤钗,涂满蔻丹的纤细手指捏住他的下颌,仔细端详,“这小脸,生得倒是极好。” 小鱼儿没能再次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英国公被皇上赐婚金城郡主,在一个月后跟那个女人成婚了。 而他,被那位郡主谎报了死讯,沈铮只得到了一只草编的娃娃。 郡主带他去了郊外,指着一个坟头落泪道,“夫君,那孩子很不幸,半路上不慎落崖,尸骨都被山鹰叼得七零八落。为了不让你看了伤心,妾身自作主张,将他埋了。” 五年后,小鱼儿在一个漆黑的地下室里,喝下一碗苦药,眼看着一个叫鬼手的男人锯断了自己的双腿。 “你真的能治好他的腿吗?安上别人的腿,他一定不会同意的。本郡主只能用强。”华服丽人低声问那男人。 “郡主放心。这孩子只是一个试验品。如果不成,我们后面还有安排。”鬼手嘿嘿一笑。 一个月后,沈铮活动着满是勒痕的手臂,垂头看向自己的双腿。他看着这双修长匀称的腿,眸光剧烈颤动起来。 “婕妤,你从哪里找的人?”他多少年来不曾死心,一遍又一遍地暗地寻觅的人,竟以这样的方式让他获知了线索。 “夫君,只是一个苦命的乞丐。他临死的时候,同意将腿献给你。”女人用袖口拭泪道。 “秦婕妤,不用再骗我了。我认识这两条腿。”哪怕过去了五年,他依旧记得这孩子的左腿弯处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右脚跟还因为狩猎的时候不小心,刮破了一个三角口子,差一点将筋脉给伤着。山中药草虽多,他身子不便,还没有来得及帮鱼儿彻底消掉疤痕。但是他知道,那看上去似乎只是一道不起眼的褶皱的浅淡印记,其实曾经是一道可怖伤痕。 阴冷的地下室里,风鱼儿缩在一团烂棉絮里,慢慢止住了呼吸 。他溃烂的断腿上爬满了蛆虫,成群结队的老鼠爬到他身上,撕咬他的血rou。青年瘦得凹陷的面颊上被老鼠啃得露出一块苍白颧骨,却尚且残留着一丝微笑。 他梦见了沈铮。他看见沈铮一向冷漠的脸终于崩裂,凤眸之中闪现了泪光。“郡主,我们和离吧。” 他看见沈铮终于找到了自己被抛到乱葬岗的尸骨,被野狗撕得满地狼藉的骨骼被那双熟悉的手重新拼凑起来,小心放进上好的棺木里。 他看见沈铮坐在自己的坟前,为他浇下一杯桂花酿。墓碑上写着,“爱妻风鱼儿之墓”。 沈大哥,别为我流泪。能让你重新站起来,还做了你的妻子,鱼儿很开心。 “之前你曾经啃食过多少人的血rou,在这一世终究是得了报应。”他的魂魄缓缓乘风上升,飘到黝黑的天幕深处。一个男人的声音幽幽响起。 “哦。这样啊……”他漫不经心地喃喃,心思却被大量涌入意识地记忆冲刷,几乎有些麻木。他不是风鱼儿。他是楚子瑜。沈铮,是他最爱的人,更是他的主人……所以刚才那一切,都是梦吗? “你不难过?不恨?”楚子瑜回头,却见一个英俊的男人头戴金冠,身着华贵衣袍,站在云头看着他。 认识。曾经在战场上被他伤了手臂的鬼男人。只是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面色枯槁,眼窝漆黑的死相,而是容色照人,英武不凡。 “认识一下吧。我是琅琊。很久以前,岐门调教失败的仙品奴,媚奴。” “你也想得到他?”楚子瑜皱起眉头。 “不。我已经失去了得到他的资格。”男人坦然迎着他的审视,略带自嘲道,“我本来只是他从宗门先人手中继承过来的一笔财产。但是我伤他师尊在先,已经不可能得到他的原谅。” “既然如此,你还插手他的事,意欲何为?”楚子瑜眸中的戒心丝毫未减。 “我想要一个答案。仅此而已。”男人轻声道,“玉奴,若这个梦境就是你和他的结局,你会怎样?” “尽管不是我想要的结局,可至少,我看见了他对我的心意。”楚子瑜沉默了一下,回答。 “知足了?” “嗯。” 男人展颜一笑,“你真的很好。其实,刚才那个,也不能完全算是梦境。它是另外一个平行的时空里,真实发生的事情。而你,马上要面临的,则是另外一处平行时空里真实发生的事情。” 说着,他彩袖一挥,楚子瑜呼啦一声栽入云海深处。 梦境戛然而止。脔奴翻了个身,扶着桌子腿慢慢站起来,身子被简单清洁过,地砖上还铺了一床棉被。少年的体贴让他心头一暖,但是,当他举目四顾,却发现沈铮不在室内。 青年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山中野兽甚多。沈铮一个文弱大夫,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野兽伤了可怎么好。他强忍着小腹的不适扶着桌子爬起来,便向外寻去。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才子佳人月下相会的画面。 ……主人,所以玉奴最终还是会被您抛弃的吧?楚子瑜缓缓垂头,悄无声息地退后了一些,在一株桂树下软软坐倒。他终究舍不得一走了之。至少,主人身边这个白衣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意欲何为,他得好好探究一番。在梦境里,她顶着金城郡主的头衔,手段阴狠,一点也不像是良善之辈。若这个时空里的她也是那样一个人的话,沈铮娶她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