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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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个人是绵绵不绝的,先是喜欢她的笑,然后是喜欢她的眼睛,接着喜欢她的手指,脖颈,头发…… 宋兰生早上起来的时候,带着笑容看着还在睡的竺光涵。她睡着的样子有点不高兴,嘴角耷拉着,眉头也微微的蹙着。头发经过昨晚的亲密缠绕,今天已经分不清你和我。都铺散在枕头上,臂膀上,衬的皮肤雪白。 手情不自禁的去抚摸着对方的胸,平的,微微的隆起,一只手就能攥住。胸旁边就是肋骨,清晰的,分明的,带着力量。 “昨晚还没够吗?”光涵醒了,她看着对方色眯眯的眼神,坦坦荡荡的坐起来问。 兰生竟然有些惆怅的说:“昨晚很短。”太短了,就像是火花,嘭的炸起来,又嘭的消失。烧着她的心,她的骨头。 光涵摇摇头,她真是搞不懂对方的喜欢自己到底是什么。既然搞不懂就算了,今早她要去染坊,把新设计的花样稿送过去。村妇手里的花样虽然精细,但是已经过时了,不是现在喜欢的花样了。 “你要去哪儿?”兰生意犹未尽的,看她起身,及时的拽住手腕问。 “去染坊。” “今天给你放假。” “我不是给你打工的,虽然你家出地,但是我也是老板。而且染坊上上下下十几口,难道都要喝西北风?”光涵脸一冷,甩开手,弯着腰在地上捡衣服,匆匆穿上一件外套,让门外等着的团儿影儿打水要擦身子。 光涵在暖阁擦身子,兰生隔着屏风,看着她的影子。 她不爱我。兰生想。 兰生虽然爱着每一个女子,但那种爱是广阔的,宽泛的。她爱徐横波的快言快语,爱憨文的娇憨可人,爱憨园的奇思妙想。但,都不是这种爱,强烈的,悸动的,不甘的,软弱的爱。说白了,她馋光涵身子,不仅馋,还想不停的吃,吃到撑死都行。 团儿影儿在一边伺候着,或多或少昨晚也听到了什么,今天看见姑娘要擦身子,都只是抿着嘴儿笑。 “你们把我衣服拿过来,将就在这里穿,让荔香姑娘把我的画稿都拿过来,让嫂子给我叫马车,我要去染坊,早饭不用等我。”最后一句话是脸冲着兰生讲的。 兰生唉的长叹,躺在床上懒洋洋说:“我今儿才知道我爹妈为什么不喜欢我爱钱了。”如果光涵也不爱钱,两个人就能在床上再多腻歪一会儿,保不准还能发生点什么事儿呢。 “没钱,那我没法活下去。”光涵已经穿上了衣服,荔香也把稿子拿来了。 荔香听了笑道:“姑娘要是没钱,那我们都不能活了。”光涵的赚钱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从开染坊到现在,第一批布已经卖出去了。 光涵只是笑笑。 兰生还在长吁短叹。 “今晚榴花楼见。”依然是老地方,老样子。上了床和没上床没啥改变。 谁说的睡了女人,她就对你死心塌地? 等光涵坐着马车到了竹颂染坊,门口已经被堵上了。 女人们被丈夫拽着头发,撕扯着衣裳。哭着,尖叫着,有的蜷缩在地上被踹,有的被打着耳光。只有几个丈夫站在一边领着孩子,手足无措的看着。 “怎么回事?”光涵问门口的管事的。管事的说这帮男人也要来干活,她拒绝了,然后男人们就说自己干不成,女人们也得回家,谁也别干了。妇人们不想走,男人们就来劲儿了,变成现在的场面了。 青竹有眼力见,一看门口失控,马上给小孩一把铜钱,让他跑腿去宋府找老爷和小姐,又让马夫去报案。 光涵倚在门口,冷眼看着闹剧。孩子们哭的就像是六月的乌云,黑压压的哭声。 “你觉得等会能结束吗?”光涵对青竹说。她有些不耐烦了。 青竹摇摇头。 “那就。”光涵深吸口气,然后对着人群破口大骂。 果然一开口就将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帮男人暂时停下了动作,张大嫂捂着流血的鼻子,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哭诉。哭的就像是有人把她的心给剜出来一样。 “哭有什么用?”光涵冷漠的看着她。“只会哭的话,他也不会少打你一下。” 张大嫂还在哭,不过哭的没有那么凄厉了,似乎知道光涵不会为她出头,所有的痛苦就自动减半。 “我已经报案了,等会官府的人就来了。你们敢告你的丈夫吗?你们会告你的丈夫吗?如果报官把他抓了,就不会继续被打,但是你们能吗?”光涵的眼珠子扫视着在场的每个人,然后示意管事的关上染坊大门。 张大嫂只有啜泣声了。 似乎所有的人都自动遗忘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张大嫂也被同村的妇女拽走,沙哑着声音带着孩子准备上工。 光涵继续说:“我给你们的钱,足够你们和孩子的生活,但是,你们依然不敢告你的丈夫。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我会帮你们撑腰,但是你们依然不敢去告他们,那么,被挨打就是你们的宿命。这次只是在染坊里打你,下次就在家里打你,这次打不死,下次就往死里打。你们这次不说话,下次就说不了话。” 宋兰生和宋老爷带着家丁已经到了。官府的县官和衙役也到了。两股人汇在一起冲了进来。 衙役们忙着捉拿男人,家丁们分开哭的撕心裂肺的女人。宋兰生过来看光涵有没有受伤,宋老爷和县官互相用眼神示意,要杀一个下马威,给这帮人一个教训。 光涵还指着几个说没有闹事的。衙役们又释放了几个。剩下的都串着绳子绑成一串带走。 县官客气的拱手说:“学生不知竹颂染坊是老师的地方,让这些刁民在此撒野胡闹。是学生不该。” “哪里哪里,这个染坊不过是开来给小女胡闹玩儿的。”宋老爷一笑,和县官不知道嘀咕什么去了。两个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往外走。 宋兰生看着满地的狼藉,叹了口气说:“只可惜你费心画的画稿了。” 光涵扫了眼那帮鼻青脸肿,满口哎呦的妇人,让几个家丁去打几盆水给她们擦擦脸,洗洗手。 “今天就休息吧。闹成这样。”宋兰生说。 光涵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道:“为什么?就因为她们被打了?只要丈夫来闹,我就要关门歇业,我看这染坊也别开了。”然后转身让家丁带她们进去上工,把画稿交给管事的,吩咐刻版,试色。 女人们唯唯诺诺的,也不敢闹了。擦了手和脸,上了止血药,都乖乖的沉默着,鱼贯着进去上工。 孩子们经历了刚才的闹剧,都小心翼翼,胆怯的打量着竺光涵。兰生吩咐窄秋去买些果子和吃的给孩子们分了吃。没一会儿,就全都没心没肺的坐在学堂里打闹。 “今天中午多烧一个rou菜,一个素菜给他们吃。”兰生到底是可怜那些女人被打,吩咐监工告诉厨房多做一荤一素。 一切都恢复秩序,凌乱的院子也被收拾回了原状,扯碎的布料被拿去制衣坊,选能用的大块布做成衣服,不能用的小块布剪成不同形状做百家衣。 “你别生气,那些女人也不容易。今天就算赔了也没事儿,我们不是有稳定的出货商了吗?他说如果花纹做的好,要卖去京城呢。”兰生讲。她看出来光涵很不高兴。 光涵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兰生挑眉示意青竹和醉夏跟着光涵走,她自己留下坐镇,顺便好好看看流程,培养学徒制度。不然这些男人能闹一次事,就能闹第二次,有恃无恐。现在染坊太依赖这些村妇,一旦闹事,就全部要停摆。如果培养起来学徒,所有的人都是可替换的,那到时候这帮村妇和他们丈夫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望依赖的,不愁不听话。 染坊的事情,就这样平安无事的压下去了。偶尔坊间有些流言,也是说村妇里头有人不安分,汉子带着村里人过来捉jian。 夫子是光涵找的,一个老头。她要求夫子每次下课都要对孩子们讲要把学过的东西教母亲,谁教的好就有零食吃。大孩子们不太积极,他们知道自己父亲累,母亲忙,都不太愿意打扰他们。况且村里晚上也买不起蜡烛,只点着油灯,还得省着用。 小孩子们倒是积极,晚上了也缠着母亲,借着月光去教天对地,雨对风…… 母亲们是不喜欢学这些的,农村人,一把子力气,学这些有什么用。但是又架不住孩子的央求,也只能打起精神,心不在焉的学。 父亲们是有一肚子怨言的,但是也只能嘴上骂两句。他们上次被县官打了板子,又画了押,有了案底。县官说一旦发现他们去打扰竹颂染坊的生意,下次就不会轻轻放过。染坊还能有什么生意?不都得靠人?人就是妻子,妻子就是染坊的财产。谁敢打?只能骂,恶狠狠的骂,骂她娘老子,骂她不学好。 妇人们是从挨揍过来的,如今只是骂骂,丝毫不觉得苦,甚至觉得日子正在逐渐的变好。有的妇人可以歪歪扭扭的用树枝子写自己的名字。张三丫,李小七…… 零食果然如约的给了。小孩子们在一旁吃,大孩子们也嘴馋,便也回去逼迫自己的母亲学习。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