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相逢不必曾相识

    台风将至的下午，林扬坐在自己位于星辰娱乐顶楼的办公室里，准备好了一杯蓝山，一边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等待即将到来的客人。

    “李瑾瑜，”林扬翻看着手中文件夹里的资料，“籍贯江洲，艺术学院芭蕾舞专业本科生，毕业以后去西班牙马巴塞罗纳高等音乐学院进修一年，之后又在香港工作一年，两年前回到江洲，来上海之前曾有半年时间在老家的海岸社区教当地大妈跳广场舞。”

    林扬把手中越看越没有亮点的资料扔到一旁，Anna推荐这种人来星辰任职，难道是把自己公司当做社区康乐中心？

    一想到Anna推荐时闪闪发光的眼睛，林扬当真觉得好奇，Anna是公司经纪部门从艺术学院舞蹈专业现代舞方向挖来的舞蹈新秀，科班出身基本功非常扎实，小小年纪便拿到国内舞蹈比赛的单人大奖，只可惜小姑娘志不在舞蹈、一心只想扎进娱乐圈期待大红大紫。Anna心思活络，大学时便开始在网络上搞各种直播，凭她长相甜美可爱，很快便被网站捧成一代宅男女神，星辰娱乐的经纪人与她签约的时候，Anna在网络中已经颇有名气，举手投足间已经能瞥见一丝丝明星的气场，平日行为虽然说不上嚣张跋扈但也不是好相与的，常常传出她对生活助理颐指气使的消息。

    林扬对此不以为然，一个美人，有点小脾气又怎么样，美貌和智慧都是稀有资源，只要大事上知道分寸，偶尔作一作也是一种情趣。更何况他是个商人，只要Anna身上仍然有商业价值，他便不会与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

    上周公司力捧的一个艺人刚刚凭借一部大导作品拿到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公司内部的庆功宴特意请ANNA友情主持，该艺人没拿奖前一直和Anna在炒作甜蜜情侣。事实上，林扬抹了一下唇，想起那位定位英俊硬朗风格的小生未出道前在自己床上搔首弄姿求欢的模样，林扬忍不住哂笑一声。

    庆功宴的后半段，大家各自形成小圈子，开始彼此内部的游戏。林扬一个人躲开莺莺燕燕，坐在顶楼的露天沙发里，自斟自饮。林扬虽然是星辰娱乐实际上的投资人，却对自己公司里众多庸脂俗粉没什么兴趣，连庆功宴上的男主角，他都在正式签约后不再与人发生纠葛。

    月朗星疏，林扬看着天幕线上和星辰娱乐大楼遥遥相望的海天艺术中心，一言不发。

    “林总。”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平时骄纵任性的Anna含羞带怯款款而来，眉目间流露的神色简直像个清纯的女高中生，如果衣着不是火红色的低胸小礼服而是海蓝水手服的话。

    “Anna，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喝酒？”林扬对这种庸脂俗粉不是很有兴趣，可以享受她们青春美貌的rou体，但如果要深入交流其他事情的话，敬谢不敏。

    “林总，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女人嗲嗲地靠过来，酒气和香水味混在一起，令林扬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Anna，”林扬扫了一眼对方几乎要从礼服里挤出来的胸脯，却没有一点兴致，“有话就说，不要浪费时间。”

    Anna听他冷冰冰的回应，也如释重负，大喇喇地完全变了个语调：“林总，我明人不说暗话，我有个朋友条件很不错的……”

    林扬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原来又是一个想推荐自己同学朋友进公司的人，虽然星辰娱乐的工作人员本身就是艺人的三朋四友，不过那种人进公司后一般只能当艺人的生活助理，如果是艺术学院出身，倒是可以请经纪和宣发部门评估一下他的水平，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包装培养的价值，现在的年轻人心比天高，好高骛远者比比皆是。

    “……我就想问问公司现在需不需要芭蕾舞老师？”

    Anna这句话超过了林扬的意料。

    林扬挑着眉，十分疑惑：“……芭蕾舞老师？”

    “对呀，芭蕾舞老师，他是我艺术学院的前辈，当年芭蕾舞班超拔尖的学霸，专业能力肯定没问题的。”

    林扬思绪一转，艺术学院的前辈，那应该年纪比Anna要大最多三四岁，年龄大概二十五六不到三十，正好是一个女舞者事业上的瓶颈期，看样子是舞台发展不顺利所以想转行在企业中找个稳定的工作，而且女舞者到了这般年龄即将面对怀孕生子的问题，星辰娱乐虽然还只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娱乐经纪公司，但是待遇优渥，培训老师的工作强度也不大，已经算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自己公司在培训艺人时的舞蹈表演都是主攻现代舞和街舞方向，即便偶尔需要芭蕾舞的专业知识，直接从舞蹈学院请专业教授来指导便已足够，为什么要专门聘请一位芭蕾舞老师？

    林扬推脱道：“招聘的事情，Anna你应该去找Coco，她才是人力总监。”

    “哎呀，人家已经找过Coco啦。”

    果然，一定是在Coco那里吃瘪才会直接来通大老板的门路，林扬心想，这些脑袋空空的小网红们没有经历过专业的职场生活，常常不按照游戏规则出牌，若是在父亲的公司，有这种员工恐怕不到三天就会被开除。

    Anna喋喋不休：“Coco姐说啦，公司已经给今年新招的练习生准备好培训老师了，而且我师兄是学芭蕾舞的，公司在培训练习生的时候也不怎么需要这个专业的老师。”

    “师兄？”竟然是个男孩子，这倒是出乎林扬的意料，“既然你都知道公司的安排，怎么还来做无用功？”

    “哎呀~”Anna摇晃起林扬的手臂，“林总，不就是多招一个人吗？您是大老板，发一句话多招一个人进来跳芭蕾舞。这有什么难办的？”

    林扬不免发散思维，看Anna难得露出这般小女生的神态，难道是校园恋爱时的男朋友？林扬有心逗她，说道：“他既然是你的熟人，可以直接进公司当艺人助理，不过工资要从你自己的抽成里面分，你愿不愿意？”

    “当一个小助理多屈才啊。”Anna瘪嘴，嘟嘟囔囔说着，“前辈很优秀的，以前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拿过莲花奖和青舞赛的名次，林总我和你讲啦，公司招他肯定不会亏的。”

    “听你这样说，他的事业应该不错啊。”林扬有意套话。

    Anna看到老板的态度似有松动，亟不可待地拿出手机，手指开始划弄起相册里的文件。

    “林总我跟你说啊，李师兄拿到了我们学校唯一一个去西班牙培训的机会，毕业后就去欧洲了，后来又去了香港，在一个舞团里当首席呢。后来跳舞的时候受了伤，才不得不转行开始教学生。林总您看，这是他的照片……”

    照片里在学校横幅下抱着奖杯的青年斯文清秀，笑起来唇边还有一对若隐若现的酒窝，一身宽松的黑白色毛衣挡住了他的身材曲线，但却依然能看出他苗条修长的骨架。

    林扬念出了背景横幅上的名字：“李瑾瑜……”

    Anna看到老板似笑非笑的样子，以为老板接受了自己的提议，整个人眉目舒展，笑得花枝乱颤，“对头，林总你看，他专业条件真的很不错，一定能胜任星辰的工作。”

    “他现在人在上海？”林扬开门见山地问。

    “在的在的。”Anna喜上眉梢，“我上个礼拜还遇见了他，他就在附近的超市打工。”

    “超市打工？”林扬看着手机屏幕里眉目灿烂的少年，心想这种姿色就算不能登台表演也不至于沦落到在超市打杂，实在太暴殄天物。他转过脸对Anna笑着说：“Anna，如果你朋友有空的话，请他周末下午三点钟过来面试。”

    Anna兴奋地挽起林扬的胳膊不自觉流露出自己家乡的方言，“谢谢林总，你可真缩咕好人呐。”

    林扬突如其来听到一耳朵的西南官话，愣在了漫天的霓虹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