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家

    梁萧对傅家老宅似乎很熟悉，连管家都和他极为熟稔的样子。

    老宅已经上了年头了，是个四层的小洋楼，虽然装修得很是奢华，可林亦纯一进去就感觉到一种沉闷的压抑感，让人喘不上气来。

    梁萧又跟管家聊起傅云慕的近况，管家摇着头不停叹气。傅云慕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现在见他这个样子，管家心里也不好受。

    “二少爷很长时间都没出屋子了，前几天夫人叫了安怡小姐来，硬是把二少爷拉出来了，不过也是不欢而散。后来二少爷就一直锁着门。他伤口还没好，也不让人擦药，吃饭都是我们给送到门口，一两天就能吃一顿，谁劝也没用。”

    林亦纯在梁萧身后听着，不自觉抿紧了唇。

    到了傅云慕房间门口，梁萧上去敲了几下，边敲边喊：“老傅，哥来看你了，快开开门。”大门纹丝不动，里面更是没有分毫动静。

    梁萧轻咳一声，看了看管家，又看了看满眼急切就要按捺不住的林亦纯，接着说：“亦纯也来了，你快开门吧。”林亦纯唤了两声傅云慕的名字，里面依然毫无动静。

    傅云慕从不会对林亦纯的呼唤置之不理，总是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回应。现在这样太过反常，林亦纯急得想哭，她总怕傅云慕出事。

    梁萧也觉得不对劲，他知道傅云慕对林亦纯黏糊成什么样，没道理林亦纯都到面前了还被拒之门外。问过管家确认楼上是间客房，梁萧带着林亦纯上楼去了。

    四楼房间外面的天台正对楼下傅云慕房间的阳台，梁萧目测了一下距离，问管家要了跟粗绳子，打算直接跳下去看看。

    林亦纯拉住梁萧，管家见两人争执了一会儿，梁萧退后一步，帮着林亦纯将绳子牢牢地系在腰间。

    林亦纯纤细的胳膊死死地攥住绳子，其实她有一点恐高，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马上见到云慕，紧紧地抱住他。

    随着绳子慢慢下降，林亦纯的双手攥着绳子，手已经紧到发白了，忍住眼前的眩晕，用力一荡身子，跳进了阳台里。

    林亦纯下来的时候，傅云慕正从里间的画室挪出来，一抬头就看见林亦纯从天而降。阳光从她身后照射进屋子，在她周身笼罩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像是神灵降临人间。

    傅云慕愣愣地看着，还没分辨出是梦是醒，就看见林亦纯推开阳台的门冲他直直地扑过来。

    “云慕！”随着一声呼唤，傅云慕被撞的后退一步，感受到怀里熟悉的温度，才缓缓伸手，试探着抱上身前的姑娘，确认她没有消散之后，傅云慕环抱她的双手越来越紧，像是要把林亦纯嵌进自己身体里。

    林亦纯的手扣在傅云慕背后安抚，突然摸到一块凹凸不平的地方，她感觉到傅云慕的身体颤了一下，嘴里也发出一声闷哼。

    林亦纯想到梁萧的话，连忙从傅云慕怀里起身，却发现根本起不来，傅云慕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她，声音却在不住地发颤，“亦纯，我……我洗过了。可是我……我受不了，我还是受不了……只能把那里弄烂，烂了就不痒了……我知道我很脏，是个……怪物。你能不能……”

    “云慕，你听我说，”林亦纯任他抱着，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虽然她全身都被勒得很疼，不过还是咬牙忍住了，“我知道你曾经有痛苦悲伤的经历，但那不是你的错。你的欲望是很正常的，你不脏，也不是怪物。你是我爱的人啊。”

    傅云慕颤抖的呼吸突然停滞了，他似乎没听懂林亦纯的话，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试探着动了一下，林亦纯从傅云慕怀里出来，抬头看着傅云慕怔怔的样子，一字一句地说：“云慕，也许你现在还不能完全信我，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吧。今天是我们相识两百天，我们要一起走下去，过两千天，两万天。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一直陪你弄，弄到我们都老得弄不动了，再一起睡去，好不好？”

    傅云慕愣愣地听着她的话，似乎听到了，又似乎还在神游天外。

    忍不住轻笑一声，林亦纯抬脚吻住他的唇，在他耳边笑着说：“不过傅二公子跟着我可就要过苦日子了。毕竟我就是个平民百姓，不比傅家这么家大业大的，只能委屈傅二公子啦。”

    傅云慕眼眶漫上一股热意，视线迅速模糊了。微微躬下身，傅云慕把头埋在林亦纯的颈窝，哽咽着应了一声“嗯”。

    林亦纯抱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感受着他无声的颤抖，颈部漫上一阵温热的潮意。

    梁萧本来也想跟着林亦纯下去的，不过见她刚下去就叫了一声“云慕”，也就识趣地没再动，自己回客房等着了。面对管家惊讶的目光，还有闲心调侃一句，“看到没？刚刚那小姑娘就是你们二少爷的夫人了。”

    等林亦纯扶着傅云慕一瘸一拐地开门出来，梁萧迅速架上了另一边。

    管家是真的惊讶了，他从没见过二少爷在老宅露出过这种安宁又依恋的神态，哪怕二少爷极小的时候对夫人都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林亦纯本想带傅云慕去医院看看，傅云慕却坚持要回公寓，睁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林亦纯对他这样最没办法，只好直接回了公寓。

    梁萧把二人送回家，又买了一堆伤药给他们带上，临走前叮嘱了傅云慕两句，就直接离开了。

    用温水浸透了毛巾，又准备好伤药，林亦纯给傅云慕脱下衣服上药。傅云慕还想躲，但立刻就被林亦纯一个眼神镇压了，磨磨蹭蹭地脱了衣服，傅云慕低下头不敢看林亦纯的神色。

    傅云慕的身体是很漂亮的，林亦纯一直都这样觉得，比古罗马的雕塑还要好看，要比成动物的话就是猎豹，纹理细腻，线条流畅，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眼前的身躯依然是那个身躯，但却被突兀的伤痕破坏了美感。

    在傅云慕的胸口、背部和大腿上纵横交错着几道狰狞的伤疤，有些还在红肿，伤口处的血痂极粗，一看就知道当时划下的力度有多大。

    “……为什么划伤自己？”林亦纯克制住手抖，为傅云慕轻轻地涂抹上药膏，忍不住问。

    傅云慕低着头，用手抓了抓身下的被子，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因为很痒……我，我痒得受不了，可是亦纯明明嫌我脏的，我还……不知羞耻……要，要惩罚。”

    林亦纯退后了一些，怕自己的泪水落在傅云慕的伤口上。察觉到林亦纯退后的动作，傅云慕惊慌失措，正要抬头拉住她，却看见身前的被子上被坠落的水滴浸出了两片圆圆的痕迹，一下子僵住了。

    “云慕，我再说一遍，你听好，”林亦纯带着鼻音的声音在傅云慕上方传来，“我从来，也永远都不会觉得你脏。”

    傅云慕闭上眼睛，觉得身上的伤口不再那么痛痒难耐了。

    “上次我说我们两个分别冷静一下，是因为你母亲找到我。我那时不知道，以为你要靠傅家支持才能继续学画画，我怕耽误你的前途，希望和你一起想想办法。我从没想过你分开，更不会因为你说的原因和你分开，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干净的。”林亦纯说完，轻轻地吻上了傅云慕胸口的伤疤。

    傅云慕不再说话了，他终于鼓足勇气试着从角落出来，走到光下感受林亦纯带来的温度，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灼伤，而是被这光温柔地环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