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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章合集,5~8章

    阮宋回家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浓的rou香味。

    从来没有闻见过这么浓的rou香味,他也觉得奇怪,这么浓烈的香味比他之前闻到过的浓十倍百倍。他抽了抽鼻子,发现是从恒新宾馆的厨房里传出来的,进了宾馆的大门之后发现老板一家吃饭用的餐桌前坐着个陌生的男人。这男人左不过三十几岁,却显得挺老态,他多看了两眼,竟发现男人有些头发都白了。

    看见老板娘从厨房里走出来,阮宋笑着跟她打招呼,“老板娘,煮rou吃呀?味道真香。”老板娘正端着个装满了汤的大瓷盆,里面装着些黑糊糊的东西,听见他的声音也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是吗?你怕是也有很久没吃rou了,去买点rou煮着吃吧,看你都瘦了很多了。”

    阮宋向她报以一笑,他是佛教徒,根本就不吃rou,但是也闻过rou香。他上楼的时候还多看了那个陌生男人几眼,他想那应该就是老板家的儿子。按理说,强戒也只要两年啊,他搬来的时候老板家的儿子应该还没进去,但他之前也没见过老板家的儿子。

    阮宋在家里煮了一碗泡面吃,洗了澡之后躺在了床上,被父亲的债主光天化日之下带走劫持之事实在是让人心惊。外面渐渐地黑了,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谁啊!”阮宋扬声喊道,外面传来老女人苍老的声音,“小宋,是我。”

    是罗姨,他起身去给她开门,老女人看见他屋里还黑着,问道,“怎么不开灯?黑不溜秋的。”

    “您先进来吧。”阮宋侧身给她让出一个空间,让她进门,把灯打开。老女人关紧了门,看了一圈房间里的摆设,盯着垃圾桶里的泡面盒子,“晚上你就吃了这点东西?”

    “嗯?嗯。”

    “吃方便面对身体不好。以后干脆来我那里多坐坐,我给你做饭吃。”老女人热情地说着,顺手帮他清理起杂乱的房间。

    “那多麻烦啊。”

    “没事儿,你多来我那儿坐坐,不然我一个人住着也挺闷的,和你聊聊天,最好了。”

    “好啊,以后我多来坐坐。”

    阮宋向她报以一笑,家里也就一张椅子,他让老女人在椅子上坐着,自己坐在了床上。老女人问他,“好几天没见你,你还好吧?你爸爸还来找你吗?”

    “我给他还了十万。”阮宋扯出一个苦笑,他是真没辙,他的父亲太了解他了,他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什么,所以招招致命。

    “你啊……就是太心软。”老女人幽幽地叹了口气,见阮宋的脸色不太好,也自觉地不去说这些不应景的话,转移话题,“今天回来看到老板的儿子了么?”

    “嗯?看到了啊?怎么?”

    “那盘rou,很香吧?”

    “嗯……是挺香的。我没吃过rou,但是也闻过rou香。”阮宋抽了抽鼻子,“那个味道,太香了,比我之前闻到过的要香十几倍。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香,简直了。”

    “炖的那个rou,你之前是见过的。”

    老女人没有说破,脸上的微笑有些高深莫测,阮宋之前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前几天老板娘在外面清洗的那个“补品”,“你的意思是说……”

    老女人点了点头。

    一阵酸意从胃部突然上涌至喉头,阮宋差点被恶心吐了,他干呕了几声,吐出两口酸水,老女人忙从一边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让他擦掉嘴角边的粘液。阮宋咳嗽着,浓痰一口一口地从喉头涌出,“太恶心了。”

    “不是之前你也看见过么?为什么当时没什么反应,现在反应这么大?”老女人笑话他反应大胆子小,他的脸很快就红了。

    “当时他没煮着吃,那只是块死rou,现在端上桌子,煮熟了吃还让我闻到了味道,一想到是吃人rou,我实在是接受不了,胎盘是污秽之物,竟然也炖熟了给人补身体……”

    阮宋说着,酸水又涌上喉咙,他忙摆摆手,“不说了,换个话题说吧。我只是觉得奇怪,我也在这里住了两年多快三年了,照理说在强戒所最多不是待两年吗?怎么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老板家的儿子?也没有听别人说过。”

    “你到现在都很少呆在家里,又不喜欢跟别人说话聊天,当然不知道这些闲事了。”老女人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责备,弄得阮宋有些尴尬,“恒新当时在新疆当兵,退伍了之后去了一家夜总会做保安,就是在那家夜总会里学坏了。”老女人摁住一侧鼻孔,做了个吸气的动作,阮宋一看便明白了,“刚开始,还瞒了好几年,要不是他mama出去散步提早回来,把他当场抓住,说不定他还能瞒更长时间,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注射了。”

    “那没救了。”阮宋淡淡地说,“也只有他父母还会相信他能够戒毒。”

    “本来就是。”老女人接着说,“说要戒毒的时候那叫一个涕泪横流,要么戒毒要么死,之前是关在家里戒毒,到第三天就偷偷跑出去了。后来去戒毒医院里去了好几次,也没戒掉。后来被警察抓到,送去强戒,强戒了不知道多少次呢,都没用。”

    “毒品是戒不掉的。”

    “后来他家里为了让儿子戒毒,想尽了办法,还算是聪明,知道在自己生活的城市无法戒毒,就把孩子送去了别的地方去,他们在那边有个亲戚,本来想着在那里生活能把人给改好,没想到在那里又被抓了,因为是在别的地方抓去强戒,所以消息没有传到这里来,他家里人为了这件事情可花了不少钱,又找关系又托人,好不容易才让他儿子在戒毒所里能不待足两年。这不,又出来了,还不如不出来呢,生个这样坑爹坑妈的玩意儿,还不如当时不生养。”

    “大家不是圣人,又怎么能够预料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他这些年,怕是花了父母不少钱吧?”

    “那当然了,生个这样如同催命鬼一样的儿子,上辈子应该是欠了他的,这辈子追来让他还债。”老女人嗤嗤地笑着,阮宋也笑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

    “你信不信,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吸上了。”阮宋看着老女人,老女人也看着他,“而且不用等多久,最晚就在明天。”

    “我当然相信。”老女人说。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同样的东西。

    几天后,阮宋接了一天客累得半死,想回家好好洗一洗,回家还才刚刚到路口就听见一阵哀乐声,恒新宾馆外面搭了个灵棚,但是没摆棺材,没摆遗像,恒新宾馆的卷闸门拉着,只留下一个供租客进出的小门还开着,阮宋在宾馆里没有看见老板和老板娘,恒新宾馆的客房里一片寂静。

    “小宋,你回来了?”当他准备拿钥匙打开门的时候,罗姨突然从房间里出来,“我正在等你呢,来我家坐坐,我做了饭,我们俩一起吃。”

    阮宋跟着老女人进了她的房间,老女人说,“今天你回家的时间要早一些,我听见你的脚步声就把门打开了。果真是你,虽然我老了,这样看来我的耳朵还没有出问题。”

    一阵眩目的对视之后,阮宋从窗户后往外看了看外面的灵棚,“外面的灵棚怎么回事?哪个老人家去世了?”

    “论谁死了也不会把灵棚搭在恒新宾馆门口啊,那不是给人家找晦气么?老板会答应?”老女人凑过来,又说,“是老板的儿子,他儿子死了。”

    阮宋“啊”地一声捂住嘴巴,眼睛也瞪大了,声音也压低了不少,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他把声音降下来,“这么突然?怎么死的?”

    “晨练的人发现的,和一个女的死在了公园里,是清早偷偷溜出去的。女的打扮得很社会,头发都漂染过,穿得也很暴露。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僵了,两个人手上都有针眼,估计是在公园里注射,没想到注射过量了,一针下去玩逑了。”

    阮宋深深地吸了口气,“才三天……”

    “警察已经来过一次了,老板说,昨天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这个样子了。只可惜他这次碰上个比较良心的毒贩子,货比之前他买的那种要纯,一针下去他就归西了。”老女人说,“也好,对自己和父母都是好事。”

    “那尸体呢?”

    “去火化了,这种吸毒人员死亡一般都做吸毒过量死亡来处理,发现之后检查一下就去通知亲属,然后送去火葬场火化,后事办不办就看家属自己的意愿了。死了更痛快,自己解脱了,家人也解脱了。吸毒过量,那还是shuangsi的,便宜那小子了,估计是前世的债还完了,讨债的阎罗马上就走了。”

    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不也是这个样子吗?他们的父子关系,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亲缘关系,可就是因为毒品的原因,而变成了冷冰冰的利用,using,一直被这种利用而牵扯着鼻子走的阮宋,不知不觉地被这种利用所侵蚀,竟渐渐地让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从上一件事情里很快地清醒了,这种关系再也不能够继续下去,要是再继续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强戒所也没有意义,对于自己父亲这种人,或许只有死了才是让他和自己解脱的唯一出路。

    “是啊……解脱了,他的父母终于不用再为了他散尽千金,他自己也不用再承受毒瘾发作时的痛苦,他的父母和他都终于解脱了。”

    他眯起了眼睛,一只眼睛里有泪,另一只眼睛里只有狠。

    如果要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瘾君子,需要用什么办法呢?

    推他从高楼落下?未免太假。

    一刀捅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引起他和其他瘾君子的纠葛?拜托,不吸毒的人和吸毒的人,能有交集?这种把柄,被抓到了,下半辈子的安稳生活也就没了。

    让他贩毒,然后打110?聪明的人,就算是贩毒也是小包贩卖,以贩养吸,判刑根本就关不了几年,吃三年牢饭,出来又是腾云驾雾,好不快哉。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

    让他吸毒过量,死得干干净净,毫无破绽。

    但这一点,也让阮宋十分苦恼。

    父亲是老毒虫,早就已经熟知注射剂量,他已经吸毒几十年,什么时候点瘾该注射多少都已经轻车熟路,阮宋想了很久,心觉只能够从他购买的海洛因上做手脚。从金新月运来的海洛因粉砖都是百分之百的纯货,但人要是注射这种粉砖白粉,一针下去必死,所以一层一层地贩卖下去时,毒品贩子会在里面加很多杂质,比如面粉、阿司匹林药片粉末,甚至还有墙壁石灰。那些胶囊不知进入过多少马仔的肛门,但吸毒的粉鬼是不会再意这么多的,就算是海洛因粘在屎上,他们都会伸出舌头把那些药粉舔干净。

    为了保证安全,那些粉包的纯度大多都很低,就是怕吸毒过量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阮宋心想他应该得要感谢老板家的儿子,要不是他儿子突然吸毒过量死了,他倒是想不出这一层来收拾他爸。

    阮宋想了很久,内心纠葛,从心中来说,他其实还是很难迈出这一步,无论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他都是生养自己的父亲,这是血缘关系,是割舍不了的,但是他的毒瘾让阮宋已经忍无可忍,父亲必死无疑,可佛教徒的虔诚和善良,以及对血亲割舍不了的情感,都让他无法迈出这一步。

    在他内心纠葛的这些天中,债主的电话依旧是一个接一个地打来。他们说的话都很不好听,甚至威胁他,阮宋已经习惯了,他只是觉得绝望,他的父亲找他要钱,一要就是五千起步。

    他是提款机吗?他心想,生个儿子,从小不把他当人看,最后还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卖身给自己还债。如果他不死,真的就没办法爬出来,多拖一天,欠的钱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就真的完全陷入泥沼,再也爬不起来了。

    阮宋心中已经没有办法,让父亲死是最后的决定,也是唯一的办法。他又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神龛,端庄的菩萨下,经书还供在桌上,旁边的那串红漆木犀佛珠手串挂着的长穗还在半空之中晃动。

    他不愿意再忍耐了。

    起身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感觉那菩萨上蒙上了一层薄灰,光华不再如旧。

    阮宋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南洋市客流量最大的汽车站,这里处于祖国最南端,和三国接壤,鱼龙混杂。在周围一圈标识着“住宿”的脏乱差旅馆的另一边,他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其实那个男人并没有像其他人描述的瘾君子那样,干瘦可怖,只剩下一副骨架。实际上那人是挺结实健壮的,但是阮宋有一种预感,跟着那个男人走,他会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的预感是对的。他戴着口罩,里面是个女人,手里正抱着个孩子,黑黑瘦瘦的,看样子正处于哺乳期,有个来买毒品的男人还笑着打趣,“啧,这是第几个了?孩子他爸知道是哪个?”

    女人抱着孩子,朝着那男人啐了一口,她掀起自己的衣服,把胸罩拨到一边,露出肥硕的奶子给婴儿哺乳。婴儿哭闹不止,还不断地打喷嚏,流眼泪,全身都在发抖,但一喝她的奶水,立马就安静下来。

    阮宋心想,那些反应都是毒瘾发作时的反应,这个孩子肯定不正常,这个女人也不正常,她的打扮像是个从凉山州来的彝人,后来他想清楚了。绝大部分的女人贩毒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们可以怀孕生子,一边不断地怀孕生子,一边贩卖毒品,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但就算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因为她们本来就是怀着不纯粹的目的生孩子,父亲是谁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可以帮她们摆脱法律的严惩。因为她们不断地怀孕生子,就可以不断地处在孕期和哺乳期,根据中国法律的规定,她们可以取保候审,明着说是取保候审,实际上是直接放人,政府也不想要收纳这样的女囚。

    孩子是和无数男人乱搞出来的产物,都不知道父亲是谁,而这些女人一般都沾染毒瘾,怀孕也是没有经过任何的备孕,就算是怀孕了,也依旧吸毒抽烟,毫无顾虑地给自己扎针,想吸就吸,肆无忌惮,吸毒的母亲在孕期吸食毒品,胎儿也会受到毒品的侵害,就算是没有成为畸形胎儿,没有胎死腹中,也有可能在母腹中就沾染了毒瘾,成为毒品婴儿。

    如果直接哺乳,婴儿会拒绝吮吸乳汁,通常得需要母亲先吸食毒品,婴儿才会去吃母亲带有毒品成分的乳汁。

    孩子无辜,阮宋心想,他也是吸毒者的孩子,所以一出生他就是个畸形的怪物,那是他父亲还在吸毒时有了他的后遗症,他想他上辈子肯定是亏欠了父亲,所以这一世来还因果。他看着正在哺乳的彝族女人,将自己的口罩往上拉了一些。

    “我想买点东西。”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两沓厚厚的钞票,都是通红的人民币,女人的眼睛一下就直了,他说,“我想要纯度高一些的白粉,纯度越高越好。”

    “生面孔,你要白粉做什么?纯度高,会死人的。”女人嘴里这么说着,可眼睛盯着那些钱,眼神就没有动过,阮宋又从包里掏出一沓,狠狠地压在那两沓钱上面。

    “这些钱够了吗?”他问。

    “如果你要,我可以直接去找我的上家,我的上家给我货的时候他已经加了东西,我还要再加一遍,这样的纯度够吗?”女人又问。

    “东西我不用多少,只要几个小包就可以了。”阮宋又说,“你们这种倒手倒了几次的,就算是你的上家能纯多少,起码要你上家的上家。”

    “可是……”女人似乎有些迟疑。阮宋看出来了,第四沓百元大钞压在最顶端,他抬起眼睛,用眼神扫了一圈女人的表情。

    “我给你打电话。”有时候,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还真他妈不赖。

    阮宋抱着胸,等着女人打了好几个电话,半个小时之后才给他答复。她说话的时候用的是彝语,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后来等他等得不耐烦了,才挂断了电话,“可能要过几天才可以……”

    “我今天就要拿到。”他的态度非常坚决。

    “但是……最近条子把我们看得很紧……”

    “嫌钱少,我可以再加。”第五沓人民币,和前面那四沓人民币一起甩在了桌上。

    女人咽了口口水,一个月可能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呢,她看了看这个年轻人,他是个生面孔,其实她是不敢做生人的生意的,怕被抓,但看在钱的面子上,她又不好回绝。

    “是真的……最近在严打……”

    “那算了。”说完,阮宋伸手准备将桌上的钱装回自己的口袋里,女人急了,忙将他一把拽住,“等等!”她又拿出了手机,“我去跟他们说,你要多少?”

    “五小包就行了。我只要五个小包。”

    女人激动地给自己的上家又打了好几个电话,好说歹说,终于是把事情给说妥了,阮宋坐在沙发上等,等了一个多小时,女人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来了五个如同火柴棍大小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喏,给你。”女人将高纯度的小包白粉塞进他的手心里,他将那五个如同小火柴棍一样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白粉收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栋破旧的房子。

    他回了一趟自己的老宅,父亲时常会带毒友来自己家里吸食毒品,他的毒品都放在一个小夹层里,阮宋去找了找,果真放在那个隐蔽的地方,那是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几包白粉和几支注射器,阮宋将盒子里原有的白粉拿走,换成了自己买的,随后又把盒子放回了原处。

    他的心狂跳不止,但又隐隐激动,他觉得是时候结束了,在离开之前,他还写了一张字条,说自己回来了一趟,但是爸爸没有在家,自己还要去夜总会上夜班,就先走了,在桌子上还放了一些钱。

    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放在了桌子上,出去的时候把门锁好,他想,这应该是他能在父亲在世时能够尽到的最后一点义务了。

    晚上去夜总会上班的时候,佳佳看见他特别高兴,他们在上班的间隙还聊了一会儿天。佳佳这段时间很喜欢给他发微信消息,有事没事就找他聊天,她涉世未深,又在夜场里工作,阮宋是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子看,能够保护她的就保护她,他陪酒,佳佳只是做服务员,碰到有些动手动脚的顾客,他还会主动地给佳佳解围。

    “你为什么要来夜场工作呢?你这么年轻,而且你不适合夜场。”

    他在上厕所的时候碰见来洗手的佳佳,佳佳说,“我没读书了,我mama说家里没有钱,要我出去工作养家,供弟弟上学。其实我很想要去上学的,可是我是女孩子,mama不喜欢我,她喜欢弟弟……”说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阮宋走过去,站在她的身边,“而且我mama听说夜场赚钱多,就把我送过来上班,还好我在这里碰见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好心的人了。”

    “我好心?”阮宋只觉得自己想笑,作为儿子,他弑父,作为佛教徒,他杀戒已破,按理说死后是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弑父的凶手居然在别人的眼中也叫好心?“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一直在帮我,那些人想占我便宜,只有你帮我。”

    “可我也不能一直帮你,我肯定有帮不到你的地方,你只有自己强大起来。”阮宋说,“这里太危险了,你以后有机会,就离开这里吧。”

    佳佳跟着他一起出去,阮宋故意没有去陪酒,只是在外面看着灯红酒绿的大厅。有些女孩喝醉了,扶着桌子呕吐,甚至直接醉倒,被陌生的男人捡尸带走,这在夜场里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佳佳站在他身边,阮宋朝着斜前方抬了抬下巴,“看那边。”

    佳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群男人中间围着个女人,他们的面前似乎有几个雕刻得非常精致的瓶子,那个女人看上去不像是经常混迹夜场的女人,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边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坐姿也很矜持,而且头发是黑长直,长着一张具有古典美的脸。

    看了一会儿,那边的人似乎已经开始嗨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把自己脱得精光,当中yin乱。那个有着两个酒窝,笑起来很矜持的女人却是这些人中间最sao贱的,她坐在一群男人中间,就像个婊子一样爬上了男人的身体,掰开双腿露出腿间的yinxue。

    她似乎是在快乐地呻吟,有许多男人涌着上来,舔她的熟xue,吮吸她的阴蒂,甚至还有人从那精致的壶子里吸了一口白烟,对着她分开的xue口,吐进她的生殖器里。

    她更兴奋了,她跪在了地上,像是妓女一样含着男人的jiba,给无数的男人koujiao,她被男人们层层围住,像是毫不餍足一样地不断地吮吸着各个不同的男人的jiba,然后熟练地骑上一个男人的身体,上下颠摆着身体满足自己的yin欲,把无数根jiba吮得啧啧作响。

    佳佳捂住了脸,却又偷偷地从指缝中窥视那群正在yin乱的人,看着兴奋的女人,哪里还能让人想起她之前表现得是多么的矜持,多么的羞涩。

    “她是个老师,”阮宋把头低下,“教芭蕾舞。我看过她的朋友圈,看见过她和她的学生们在一起的照片,也看过她参加比赛的视频,学生们很喜欢她,对她很尊敬,所以你看她,多么美。你能够把芭蕾舞老师和你看见的这副样子联系起来吗?抽两口冰毒,就可以变成母狗,随便让男人轮jian,随便让人把毒烟吐进自己的生殖器,她现在这样能和别人cao一晚上。”

    “啊!”佳佳捂住了自己的嘴。

    “还有正在cao她的那个男人,他是个退伍军人,你看他溜冰的姿势,多熟练。”

    他朝着佳佳耸了耸肩膀,佳佳眼眶都红了,最后竟然开始干呕,他只是想要吓一吓她,把她从夜场里吓跑,佳佳从他身边跑开了,她不跟他说话,阮宋有些失落,可是他觉得自己这样并没做错什么,他该做到的提醒已经做到了,佳佳的反应让他又失落又有些释然。

    他告知的义务已经做到,她自己怎么做,就是自己选的了。

    管他呢,她要是个有脑子的,就该立即卷铺盖从夜总会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和夜场有任何纠缠。

    阮宋回家之后睡了很长的一觉,比之前都要睡得好,之前他去上班时,佳佳每次都要请他喝酒,但今天的酒,他没有喝到。

    第二天,阮宋是被陌生的电话叫醒来的。“喂?”

    那边传来一个很嘶哑的声音,“你好,是阮宋吗?”

    “嗯?你是?”

    “我们是公安局的,那个……”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你现在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麻烦你回来一趟吧。”

    “怎么了?”

    “有人报警,你父亲死了,在家里和其他人一起聚众吸毒,初步判定是吸毒过量死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来。”

    他冷静地挂了电话,从窗外刮来一阵狂风,吹倒了佛龛上的菩萨,菩萨被摔得粉碎,阳光照射下,破碎的菩萨身上镀上一层红光,像是殷红的鲜血。

    他怔怔地盯着地上那摔碎的菩萨,突然猛地起身,一把将墙上挂着的佛龛狠狠地掀翻,供桌上的水果、经书和香烛散落一地,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什么都没说,只是泪流满面。

    阮父去世后,阮宋去火葬场认领尸体,开了死亡证明之后就地火化。途中,阮宋镇静异常,一滴眼泪都没掉,警察们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中途,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开好死亡证明拿到父亲的骨灰后回到了自己破落的老家。

    这几天,阮宋没有继续做皮rou生意,在家里请了几个同族的叔伯商议父亲的后事。因为父亲吸毒多年,大家已经很久不与他来往,阮宋说想要从简办理后事,大家也没有提出异议。

    在办后事的时候,之前父亲的债主全都冲进灵堂,他们掀翻了灵堂里所有的摆设,吹唢呐敲锣打鼓的人全部都躲到一边,不敢过去;他们找到了阮宋,竟然又将他拉到屋子里实施威胁。

    “你爸欠了我们这么多钱,死是死了……可是欠的账……”

    为首的他认识,是个叫暴哥的男人,之前就是他在医院门口把他带走。阮宋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把他们当回事,“欠钱的是我爸爸,又不是我,既然他欠了你们的钱,不如你们下去找他,让他还钱?”

    “妈的,你咒我们死?”

    一记耳光猛地抽在阮宋的脸上,阮宋被打得趔趄几下,他死死地瞪着暴哥,不是暴哥动的手,但暴哥吹了吹自己的手心,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我今天刚去医院里看望了一下你mama。”暴哥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对面很快就接通了,他开了免提,询问对面的人,“那个疯婆子现在怎么样?跟你们在一起吗?”

    “是的暴哥,正跟我们在一起呢。”

    阮宋的眼睛骤然睁大,他明显地听见了母亲的声音,他的母亲用磕磕巴巴的汉语询问,“你们带我去干嘛啊……”

    “带你去找你儿子呢。”那边的男人不耐烦地解释,“妈的,糟老太婆,老是问这些有的没的。暴哥,你别急啊,我们马上就到,最多还要十五分钟,在那里等等我们,我先挂了。”

    说完电话猛地掐断,阮宋看着为首的暴哥,露出一个冷笑。

    “你们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把我妈从精神病院里带出来?”潜台词就是说,并不相信那真的是他母亲的声音,他对精神病院的安全问题还是很放心。暴哥却对他的质疑不以为然,“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外面传来很嘈杂的声音,门被猛地推开,阮宋的眼皮在剧烈地跳动,他清楚地看见,那些人簇拥着一个矮小的女人,那还真是他的母亲。

    阮宋警惕地看向暴哥,暴哥却耸了耸肩膀。

    “精神病院有自由活动时间,我们就把你mama带来了,你不是想mama了吗?”暴哥嘻嘻笑着,阮宋尖叫着想要冲到自己母亲身边,却被狠狠地压制住了身体。

    “妈……mama……”他的眼睛里盈满了眼泪,一边的母亲却像是无视了他,有些痴傻地问道,“我儿子呢?”

    “mama……我在这里啊……”

    阮宋早已经泣不成声,他想要冲上去拥抱住mama,身边的两个男人猛地将他一把压制在地上,他看着面前的母亲,眼角湿润。暴哥从包里拿出一把手枪,用沾了羊脂和枪油的手帕擦拭着手枪。

    “虽然说人死账烂,毕竟是你爸爸欠的钱,也不是你欠的。”暴哥将枪身擦得油光发亮,“可是嘛,有句老话叫父债子偿,我借出去的钱,就没有收不回来的。”

    他打了个哈欠,擦拭好的手枪随意一指,正对着阮宋疯疯癫癫的母亲。

    “不……”

    “你爸爸欠我一百多万,说实话,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一直借钱给他的。”暴哥懒洋洋地说着,“这是我的新枪,很酷吧?从德国走私来的。每个部件都拆下来,一个一个地寄到我这里,我把它拼起来的。可惜从来没有用过,也不知道火力怎么样。”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阮宋的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湿透了他的背,他那疯疯癫癫的母亲意识不到将要发生什么,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

    “我只是想要拿回我自己的钱而已。”阮宋听见那把枪发出轻微的一声,“这个小愿望,我想你应该可以满足我的吧?”

    “可以,你放了我妈。”他的冷汗从额角滑落,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感觉到极度的冷意。

    “口说无凭,不如你立个字据?”

    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阮宋觉得自己双腿都在发麻,说实话,他也不清楚父亲到底生前欠了那些人多少钱,为了母亲,他只能硬着头皮问,“你要我还给你多少钱?”

    “你要多少年还清我的钱?我的钱可是按时间还的。”

    “你先要告诉我,我爸爸欠你多少钱,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努力去偿还他的债务……”

    “也不多,就快两百万吧。”暴哥抓了抓脑袋,想了想,“在我的场子里吃喝嫖赌抽,欠的钱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但是这些钱对我来说可是一大笔钱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爸爸死了,你作为他儿子,自然要给他还钱了。”

    “好。”两百多万,他在脑子里飞速地算着,如果一个月还10万,也只要20个月就可以还完,到时候,他多接些客人就可以了,“我大概不到两年时间就能够还清你的钱。”

    “不到两年是吗?看在这个钱是你爸爸欠的,但你爸爸已经死了的份上,利息就给你打个对半折吧。”暴哥掏出手机算了算,“连本带利,还给我300万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们之间的债务就一笔勾销,现在就写个借条给我,我就放了你这个疯子老妈。”

    马仔已经拿来了纸和笔,阮宋看着那把还对准着他母亲脑袋的枪,很快就拿过来写好了一张欠条,签好了名字之后,他还在印油上摁了一下,在自己的名字上摁上了自己的指印。

    “这样子,可以吗?”

    “可以了。”接过那张借条,暴哥看了一会儿,满意地将那张欠条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他走过去,捏起阮宋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你应该记得我的银行卡号,我等着你每个月的还款。”

    对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阮宋像是被身体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后来又看见了他的母亲,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把抱住她,哭了很久。

    之前的那个精神病院是没办法待了,阮宋在父亲下葬之后就立即秘密地将她转院,去了另一个综合医院。他觉得自己很累,原本以为杀死了父亲,那些钱就可以不用还,可是没想到却越还越多,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至少这笔债务不会再继续增加,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丧事办完之后,阮宋回了南洋市市区自己的住处,他又开始了朝五晚九,在每个男人的床上胯下赚钱的生活,有一次,夜总会里很喜欢他,常常给他很多小费的富豪过生日,夜总会为了留住这个客人,在生日会的时候还邀请了阮宋前去参加。

    富豪的生日排场很大,但富豪很明显是个接地气的人,玩归玩,但是吃饭的也不能含糊,十几个人去了某五星级酒店的VIP包厢,坐满了一桌子,阮宋也坐在他们中间,他感觉非常地不自在,如坐针毡。

    客套了很久之后,阮宋在起哄声中被换座坐在了富豪的身边,虽说全身都很不自在,可是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富豪时不时揩一下油,时不时地言语挑逗一下,阮宋虽说是个卖逼的,也觉得对方实在是油腻而恶心,几欲作呕。

    “这家店里做的最好的就是他家里的狗rou火锅,现在天也冷了,吃个狗rou火锅一定舒服。”富商伸出筷子,介绍起那一盘热腾腾的狗rou火锅,从里面夹了一大块狗rou,放进了阮宋的碗里,“秋燥冬寒,狗rou是最滋补的,大家都多吃点啊。”

    从在座的所有人看来,阮宋可谓是得到了富商无以伦比的青睐,但阮宋知道,他们那些嘲讽的目光都是朝着自己而来,他们都以一种看笑话的眼神,想要看到阮宋的手足无措,甚至连富商,都是在故意让他露出措手不及的可笑表情与举动,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是不沾任何荤腥的佛教徒。

    “谢谢老板。”

    另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阮宋仅仅只是愣了一下,就满脸笑容地把夹起那一块狗rou狼吞虎咽地猛嚼,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一大块狗rou吃进了肚子里。

    所有人的脸上都明显地显现出失望的神情。

    “味道怎么样?”富商脸上的表情未变,他还是笑眯眯的,可是阮宋却觉得他的声音间有一种未能够得逞的失落。

    “很好吃,果真是赵总的推荐,味道很不错。”

    阮宋脸上除了笑,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富商见不能从他这里占到什么便宜,也没办法让阮宋下不来台,转而热切地招呼起桌上其他的人,“来来来,吃菜吃菜,再不吃菜都冷了,味道就差了。”

    阮宋却十分地迷恋起了rou的味道,他想起了之前人生的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吃过一口rou,他把这当成是一个佛教徒的苦修,但从这一刻开始,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rou类的甜美,他想,怪不得那么多的人会因为rou的味道而沉迷,吃过一口之后就再也摆脱不了这种味道,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的饿,在餐桌的前面,他似乎看见了那些餐桌上摆放着的rou食的味道,比鼻子闻到的更加激烈,更加勾起他的食欲。

    他吃得最多,他夹起了餐盘里诱人的rou蟹和皮皮虾,大快朵颐,他爱上了吃到蟹黄的感觉,爱上了虾rou的嫩滑,沉迷于大块的rou类带来的满足感。平时在聚餐时,他只会吃一点点素菜,而且还要保证炒素菜用的油是菜油,他感觉rou比他的前半生吃过的所有的食物都要好吃一百倍。

    “我记得,小宋不是佛教徒么?怎么现在吃rou了?”

    同桌的一名女同事用一种讥讽的语气询问他,阮宋舔了舔嘴角的辣油,又夹了一块跳跳蛙,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咀嚼。

    “我已经不是佛教徒了。”

    他很简短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这二十余年都是白活的,毫无令人怀念的回忆可言。

    宴会散去,阮宋回到家,漠然地将他从佛寺中求得的经书投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坑之中。

    他想,在这一刻,之前的阮宋已经死去。

    ?

    阮宋回家后,发现楼道里多了一只被缠住了脖子的猫。

    猫很脏,没有洗过澡,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猫品种,它就是一只脏兮兮的狸花猫,俗称中华田园猫,面前摆着一小碗已经冷凝的饭菜,散发着酸溜溜的馊味。

    他觉得这只猫好可怜,但这种怜悯之心,并没有达到将这只猫收养的程度。该回家的还是回家,要是在之前,他一定会将这只猫抱回家收养的,但是现在他仿佛没有了对世间万物的任何怜惜,将门关上,那只猫仿佛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在他的心中荡然无存。

    最近恒新宾馆好像并不算很太平,这几天他不在的时间里,仿佛又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气氛不对,连空气都变得缄默不言。

    大门一直闭门不开,外面燃烧着香烛和纸钱,原本阮宋以为是宾馆老板家儿子的头七,后来算了算,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就算是头七,也不会在自家的店门口烧这种东西。

    后来,阮宋看到有群陌生人在闹,好像听到了什么“人死在你这里,你就得赔钱”“要么就还我一个活生生的爸爸来!”这样的话。阮宋觉得奇怪,但是又不好去问老板和老板娘发生了什么,因为那群人很明显就是冲着他们去的,他只好去敲老女人的门,这天,她倒是在家里,看见阮宋,还显得很高兴。

    “这些天,你去哪里去了?”老女人惊喜地抓住了他的手,他也很高兴,和老女人一起进了她的房间。他说,“我父亲死了,所以给他去处理后事。”

    “啊……我不知道……”老女人有些懊恼提了这个问题,阮宋倒是显得很坦然,“没事的,吸毒的人,吸毒过量是很常见的事情,他解脱了。”

    可他并没有因为父亲的死而解脱啊。阮宋谈起那个又毒又赌的父亲,就好像是谈论一条死狗一样冷漠。老女人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茶叶在茶杯里翻滚,他看着沸腾的茶水,那杯沿上的泡沫应声炸裂。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阮宋率先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不在的这几天,感觉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

    “是呀,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老女人呷了一口茶,慢慢地说起来。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老板的儿子死了,他们夫妻去戒毒所里闹,还上访,说戒毒所没把他儿子关满两年就放出来,就是因为戒毒所没把他儿子关满两年他儿子才吸毒过量死了,所以要戒毒所赔钱,赔了好几十万,其实吧,明明是他们两个人找了很多关系,让戒毒所别关那么久提前放出来的。”

    “那戒毒所还真赔钱了啊?”

    “对啊,真赔钱了。”

    “可是……明明是他们找关系……才……”

    “那也是戒毒所管理的漏洞啊,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咯。”

    阮宋心想,自己的死能够给家里还来几十万,一条命也算是挺值钱的。但是,人不讲理就是有这点好,谁都拿他没有办法,只要撒泼打滚,就可以拿到钱,一个偌大的人民政府,居然如此地害怕老百姓,他觉得又好笑又悲哀。

    “但是还不止这个事情哦。”老女人又说,她似乎有些咳嗽,“三楼有个老头子死了。”

    “嗯?”他惊讶地抬起头。

    “就在前天,不过那个老头子也是老不正经,七十多岁了还深更半夜去找妓女嫖妓,合法的找不起,就去找暗娼,暗娼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可能……需求也挺大的吧,听说老头子还是吃伟哥来嫖妓的,后来就死在了妓女身上。”老女人又压低了声音偷偷地说,“听说死人的jiba是最硬的,妓女是后来看见老头子不动了,才发现死了的。”

    “哇。”阮宋还觉得很震惊,“七十多岁还去嫖娼啊。”

    “这叫老当益壮。”老女人笑了,“其实嫖娼的最多的是老人,老婆老了,没有性欲了,想zuoai就被骂老不正经,年轻的正经女人又看不上他们,所以只好去找妓女。”

    “您怎么知道?”

    阮宋问了之后,老女人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后来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我猜的。”

    “那外面烧的纸钱和蜡烛都是给那老人家烧的?不过……那个老人家应该是一个人住的吧?”

    “对啊,他之前是一个人住的,不过吧,之前一个人住是因为家里的小孩没一个想要照顾他,养他的老,父母把自己孩子辛辛苦苦养大,结果老了,孩子不要了爹妈了,把爹妈赶出去,最后就只能够在外面,租个最便宜的小房间等死呗。现在死了,倒是挺孝顺的,做着个孝子贤孙的样子,实际上就是来讹钱的。”

    老女人脸上充满鄙夷的神情,最后也怅然起来,“哎……说到底,其实我也跟那老头没什么区别。”

    她不再说话了,阮宋也不再说话,两人各有心思。老女人留他在家里吃饭,她在和阮宋一起吃饭的时候,很注意那些吃食,阮宋曾跟她说过,他不吃荤腥,是个佛教徒,所以她在准备饭菜的时候也很注意,一般不弄出那种让阮宋反感的食物。

    “真香。”

    在她削马铃薯的时候,阮宋闻到了对面饭店的菜香味,他的鼻子抽了抽,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rou香味,他的口水疯狂地分泌,好想……好想吃rou……他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吃rou食,仿佛是打开了某扇门,他觉得,吃素的人和吃rou的人,真的是不一样的。

    或许这就是欲望,欲望满身。

    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饥饿,这种饥饿,不仅仅是胃里传来的感觉,还有从身体上传来的饥渴,他迫切地想要继续在男人的胯下工作,从某个多余的私密器官中传来的隐约sao痒,让他忍不住夹紧了自己的双腿。

    老女人很快地就做好了饭菜,她中午的时候还剩了一些鱼汤,简单地热了热,是准备自己吃的,阮宋却眼疾手快地从那些鱼汤中捞出一块鱼rou,他没有吃过鱼,还不会吐鱼刺,所以吃得很慢。

    “咦,你怎么吃鱼了?我记得你之前是不吃荤菜的啊。”老女人见他这个样子,很吃惊,阮宋只是笑了笑,“我现在吃rou了。”

    他没有说具体的原因,两个人就静静地吃着,阮宋吃得很心不在焉,他觉得自己的性欲在剧烈地膨胀,他感觉到绝望,这在之前从来没有过。他以前在工作中都难以产生性欲,无论那些男人的性器官是粗还是长,都没有办法勾起他的性欲,但在这个时候,他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性欲,想要尽快地满足自己身体的欲望,这让他感觉匪夷所思。

    或许是因为烧掉了经书砸掉了佛像,废除了信仰的缘故,阮宋心想。他想,原来神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佛,他那么多次地祈祷神佛,神佛也没有帮助他,改变父亲吸毒烂赌的现实,也没有办法抹除所有的债务,一切都得靠他自己。如果不是他自己动手,他的父亲也不会死,他还是得沦陷在泥沼里,难以逃脱。

    他再也不相信神佛,一切只相信自己。

    吃完饭,两人在房间里聊天,老女人和阮宋很聊得开,阮宋想,他们就是一对忘年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和罗姨有很多的话题。老女人应该很孤独,平时也没有人能够跟她说说话,他总觉得老女人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但是他也在长久的相处中,将老女人当作了他的母亲,要是他的母亲没有疯,或许也会像他们一样,相处得安静和谐。

    老女人洗碗的时候,在哼唱蔡琴的渡口,阮宋打了个哈欠,有些困,猛地听见了外面传来了很嘈杂的声音。天已经黑了,外面居然还吵吵嚷嚷的这么厉害。他就侧着耳朵去听,因为好奇还去窗户边去看。

    外面有几个中年男女,全部都披麻戴孝,拿着香烛和烧纸,在恒新宾馆的大门口烧蜡烛烧纸钱,还在外面哭丧。

    “我可怜的爸爸哟!你怎么就这样去了!不留给我们孝顺您的机会啊!”

    那群人中间,哭得最厉害的就是看起来年龄最大的男人,他此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阮宋却觉得他哭得滑稽极了,就像是卓别林哑剧里的小丑,他看着对方的哭相,扑哧笑了一声。

    “就是你们这挨千刀的小旅社!知道我爸年纪大了!居然还不劝阻他,随便让他招妓!你们什么居心!”中年女人抱着遗像厉声怒骂着,骂了起码十几分钟又哭了起来,“哦!我可怜的爸爸啊……您可是最善良最体贴的人啊……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啊……都怪这个黑心的旅社!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父女阴阳相隔啊……”

    “喂!你们这到底想干嘛!”老板和老板娘马上出来想要把这些人赶走,那群人不仅不走,反而情绪更加激动,不一会儿外面就闻声聚集了一大群附近的住户,那几个家属见人多了,女的立马在地上打滚撒泼,哭嚎不止。

    “黑心旅店!你还我爸爸的命!”女的在地上打滚尖叫,老板想要打110报警,被三人中看起来最年轻的男人一把抢过手机。

    “我早就知道你们店不是什么好店!你儿子都吸毒死了,你们旅店能是个环境好的住处?!我爸就是在这里被你们磨死的!你们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我报警!你爸爸明明就是嫖娼嫖死的!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你们这样是犯法的!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

    老板娘尖声警告着那些人,对方不仅不怕,反而还很猖狂,“你去报警啊!我爸就是死在你们旅店!你们旅店就是有责任!你还我爸爸!还我爸爸!”

    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转而扭打在一起,女人在地上撒泼打滚,“我可怜的爸爸!我要还你一个清白!就是这个旅店害死了你!”和老板夫妇扭打着的两名男子也十分激动,嘴里念念有词,“你必须给我爸一个说法!我爸那么健康的人,怎么在你这里就死了!”

    阮宋站在窗户前看热闹,一边看一边笑,围观闹剧真他妈的爽。直到外面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带走了老板夫妇和闹事的那群人,围观者散去,整个恒新宾馆才恢复了宁静。

    他很惋惜地咂了咂嘴,像是没看够戏,还想继续看。可惜现在没有戏看了,虽然说,的确是挺有趣的,一场活脱脱的人间闹剧。

    不被子女赡养的老父亲,被赶出来只能够在外面租四百块钱一个月的小房间住,生前养大了这么几个儿女,最后死在妓女的身上,明明是为老不尊,结果还能够把黑锅赖给旅馆,让旅馆赔钱。父母真是个好东西啊,连死了都还可以刮下一层皮,当然,不要脸才是最重要的,越不要脸,讹到的钱就越多,别人就越不敢惹你。

    所以说,要赚钱,就得不要脸。

    阮宋觉得无趣,从窗户边走开,心满意足地回去洗澡准备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