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忆白衣辛酸往事
第二十章 忆白衣辛酸往事 冯渊当真是个计时精确的,仿佛脑子里装着日晷,果然大约一刻钟之后,他便从江寿身上下来,披上衣服从炭炉上取了水壶,在盆子里兑了一点热水,洗了手擦过了下体,便整理好衣衫,动手烧饭。 江寿身上骤然减轻了分量,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冬至这样的大日子果然不同寻常,从将近晌午便开始干这种事,从前最起码也是吃过午饭之后,这一回乃是从澡堂回来直接开工,连午饭都不顾了,将自己饿着肚子压在下面,不依不饶只顾鞭挞。 要说泡一个热水澡确实是舒服得很,可是从那池子里上来后,很快便会感觉饿了,这泡澡倒也是个力气活儿呢,之前是吃饱了早饭才过去的,然而过去时走了一段路,在水池里又泡了好一阵,往回走的时候就已经感觉肚腹中有些清空的样子,回到房里不由分说,便给人按着趴在了床上,自己本便感觉身子有些发空,却还要服这样的苦役,少不得拿出范喜良修长城的刻苦,咬紧牙关忍耐。 可怜自己本来便已经是那给暴晒过的豆子,颇为干瘪了,已经没有多少汁水,却还要给放在那rou磨盘之下硬是又碾磨了两番,直到再压榨不出汁子来,那魔王这才罢了,施施然地下床去,倒是好个轻松自在的派头儿,莫非他就不觉得饿么?还恁地举重若轻的。 江寿咧着嘴,扶着腰慢慢地爬了起来,真的是腰酸背痛啊,好像在田里锄了一天的草一样,在这开封府服劳役也是不容易啊。 厨房里,冯渊抡起双刀把回程路上买的猪rou臊子剁得再碎一点,如同米粒大小,然后放在盆子里,加了盐、水豆粉、醪糟汁和蛋清,这个时候冯渊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将rou馅与调料抓匀,怎样的筷子都不如五个齿的耙子管用,堪称是运用自如,力道也直接,其实还更省力一些,只是料理前后那手都一定要洗干净才好。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方才刚刚用菜油炒过的酸笋在清汤里面上下漂动,冯渊用手一个个将rou丸挤在了锅里,盖了锅盖煮了一会儿,便把银芽菜都倒了进去,加了一点盐,又加了一勺酱汁,洒了许多胡椒粉,这一锅酸笋银芽rou圆汤便香气四溢,可以盛在盆子里了。 餐桌上摆好了迟来的午饭,虽然只有一个菜,然而那大瓷盆里装着的rou丸汤热气腾腾,黄绿rou粉银白三种颜色配在一起,看在眼里十分诱人,有rou有菜有汤也显得颇为丰盛,尤其那一股香气,直往人的鼻子里钻,就在人空虚得前心贴后心的时候,嗅觉总是分外敏锐,那股香味便放大了三倍,让人的口水愈发的流出来了。 冯渊笑着招呼:“房大哥,快吃饭,加料的rou圆汤呢,中午先这样将就一下,到晚上再弄好的吃。” 房书安伸出筷子去便夹了一只rou丸,也顾不得热,一口先咬掉半只,一边在嘴里吸着气嚼着,一边还要说话:“这可真的是‘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蜜不甜’,要我说外面的那些酒楼包子铺之类,也不必费尽心思地弄好的吃,只要把人饿上两顿,包管吃什么都是龙肝凤胆。” 冯渊噗嗤一笑:“房大哥,我烧的这rou圆子汤也没那么差吧?哪怕是已经吃饱,也可以再吃一点的。” “那倒是,我就是这么一感叹。我说江寿啊,你也别客气了,赶快吃吧,方才就听到你肠子里那咕噜噜的声音,也真难为你怎么受着来的,车夫不赶饿马,皇帝不差饿兵,这是活生生给榨成个皮口袋,里面仿佛空心菜,听着那肚子里的叫声,倒是比嘴里叫出来的还要惨哩。” 江寿脸上臊得如同红布一般,房长官虽然是一番体恤的话,可是却羞得人面皮如同针扎,实在惭愧。 冯渊也笑:“阿寿啊,方才让你受苦了,给那澡堂的热水烫得我心似火烧,回来之后一个克制不住,便让你饿到这辰光。” 江寿低低地说了一句:“差官老爷也辛苦了。” 冯渊一笑:“我倒是没什么,从前出差公干也时常错过饭口,都习惯了。” 房书安嚼着rou丸,连声称叹:“好个大rou圆子,这臊子是膘多rou少,肥嫩得很,一咬一泡油,那rou汁都迸出来,十分过瘾,好在这rou汁是清清的,不是白白的。” 江寿羞得简直要把一张脸都埋在碗里,一下子想到这rou圆子的大小可不是正和睾丸差不多?而且还恁么一弹一弹的。 自从给冯差官如此陶冶,自己的脑瓜如今灵光了许多,不由得想到,方才冯差官就是从那两枚大rou圆子里面挤了汁水出来,顺着那大大的竹笋茎管便流到了自己下面的嘴里,这般rou汁天天都吃,虽然起初是腻到堵心,然而过了这些日子,居然觉得也有了一点味道,给冯差官插着自己下面,过上一阵居然身上也热了起来,尤其是肠子里给射进一道液体的时候,便仿佛真的吃下了一口温汤,从今以后肠道可是不枯涩了,黏腻腻滑润得很,上茅厕都不会蹲很久。冯差官今儿做什么不好,偏要做这rou圆子,让自己又羞臊一番。 虽然是害羞,然而此时吃饭是最重要的,再怎样羞愧也不能耽搁吃饭,于是江寿便拿起大汤匙,舀了一些汤到自己碗里,还浇了一些rou圆酸笋在上面,然后拿起筷子香香地就吃起这rou圆汤泡饭,至于这汤可以比做什么,rou丸又可以比做什么,此时暂时都不想了,否则没法吃饭。 吃过了午饭,江寿收拾了桌面,将碗筷和锅都洗干净摆放起来,走回房间里便又有一些踌躇,也不知冯长官又要做一些什么,按理说晌午的时候已经干了那样一场,他为人纵然厉害,然而那水塘里面既然已经排干净,再蓄水总要有一段时候,不该这么快便补足了的,很不必担心马上勃发,然而冯渊那人刁钻得很,虽然下面一时没力气再发硬,一个念头兴起,却不知又要用什么法子来戏弄自己,一想到那不可知的事情,便由不得自己不心慌。 冯渊已经刷过了牙,懒懒地倚在床边,见他过来了,便一伸手,把这人拉到自己怀里,抚摸他的头脸,狎昵地亲了几口,拿过书来与他说了一段故事,便见江寿眼皮沉重,显然是想睡了。 冯渊这个时候本来也想睡了的,不过他心思一转,忽然问道:“阿寿,为什么要加入白衣道?是有人胁迫你的么?” 江寿正在昏昏欲睡,耳朵里蓦地钻进这么一句来,他身子登时便抖了一下,瞬间清醒了,抬眼看了冯渊一眼,哆嗦着嘴唇说道:“我,我……” 冯渊见他本来刚吃饱了饭,脸上红润润的,气色很不错,哪知自己一句话问出来,那脸色一下子便灰了,如同贫民区里那泥灰的木棚。 于是冯渊便笑了起来,用手刮着他的脸,劝说道:“何必慌成这个样子?你那案子的判决已经盖了大印,没有同一件事再追究两回的,我也不过是随意问问,你只当是与我闲聊聊便罢,其实许多事情我倒也是蛮好奇的。” 江寿听他口气轻松,又是不住地亲亲摸摸,十分亲昵的样子,似乎果然是如同他所说的,并不怎样认真,只是一顿饱餐之后,闲散午后打发时间的说笑,一颗心便也渐渐地定了下来,慢慢地终于开口道:“却不是胁迫,乃是我自愿。冯差官,你不晓得我们贫家的苦,像我们这样的人,便如同河滩上的芦苇,没有什么根基的,风吹吹就倒了。我们这些人,日子过得如同漏勺,往往是辛苦了一年,也存不下什么钱,整天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涯,生怕出一点事,有一点点事情,就是要破家败业,也不知要流落到哪里去,所以这个时候看到了白衣道,便很是欢喜,只要入了会,一家有事,道友们都会出力相帮,便不是一个人凄风苦雨的了,倘若是生病啦,或者亲人亡故,同伴们都会出钱出力,不必自己一家来扛,这样子慢慢地积累,倒也可以成小康之家。倘若是离家去了远方异地,也不必担忧人地两生,只要找到了会内之人,便有人招待食宿,着实便利安稳,俺们穷姊妹穷兄弟,入了会便如同从风雪严寒的野地进了暖和的砖瓦房,那大火炉燃得腾腾的,让人心里暖洋洋。” 冯渊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说起来却也有些迫于无奈。” 两个人说了一阵子话,眼皮渐渐地黏合在了一起,便躺下来睡了,要说这一日虽然是不曾当差办公,那一番体力活儿却也着实辛苦,因此都睡得沉沉的,到了日色西沉的时候才醒来,冯渊望着窗外那暗淡的日头,说了一声:“唔呀,好容易一个大冬至的日子就这样睡过去了。” 他披了衣服趿拉着鞋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向外一看:“可惜,云彩又灰又重,今天没有晚霞。” 房书安这时候也起了床,打着呵欠道:“我说冯渊啊,该做晚饭了吧?虽然中午吃得很饱,可是到这时又饿了,今儿晚上吃什么?” 冯渊一笑:“细料馉饳儿羊rou汤。” “可是好哩,我最喜欢吃馉饳儿喝羊汤,赶快做来。” 于是冯渊笑着将江寿也拉起来,两个人洗了手开始弄饭,将鹌鹑rou和虾rou切细和在一起,里面又加了水发的香菇丁,调成馅料裹在面皮里,捏成鱼一般的团子,然后下油锅炸,这边又熬起萝卜羊rou汤来,过了小半个时辰,几盘食物便端上了桌面。 房书安夹起一个馉饳就吃:“鸟rou加虾rou的呢,着实好细材料,这个冬至过得真是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