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纵火杀人
梵钰清晨从房间里出来，已经可以听到外面有声响，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梵钰一脸兴奋的冲出去，果然是赢昊将军在院子里练兵，一群人练着木桩，梵殊早已经起床候在门口，凤王不见人，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梳洗。 梵钰笑着走向赢昊将军，“将军，您起的可真早啊。” 梵钰一来，练武的士兵纷纷退下。 赢昊笑道：“我还想一向不贪睡的三皇子今天怎么落后了。” 大皇子指着梵钰，笑道：“钰儿昨夜肯定有事。” “宫里来了御医看肩伤，给我换了一副药。”梵钰活动活动筋骨，果然很舒适，他惊奇的发现之前的疼痛果然疏解了，赢昊看出他的心情，笑道：“陛下身边的御医可不是凡夫俗子，医术相当高明，当年也是跟随皇上南征北战。” 梵钰笑道：“那我得去感激感激他老人家。” “今天暂时不要去宫里，皇上处理完朝事会来别苑。”赢昊交代。 看赢昊将军神神秘秘的样子，梵钰好奇的笑道：“是不是有喜事啊，我看你们大清早精神都挺不错。” “当然是喜事。”梵殊走到梵钰身边，“可是天大的喜事。” “啊……”梵钰诧异，“什么喜事？” “我听说父皇有意留你在涅城，已经在给你准备皇子府了。”梵殊笑着，梵钰却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就是这个消息？” 梵殊有些不明白梵钰的反应，“你再回来就是今非昔比，钰儿，你还不明白吗，你回来就有希望了。” 梵钰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高兴，他只是在院子里徘徊，“我并不认为回涅城是好事，在这儿还不如邺城逍遥自在。” “好弟弟，我知道你觉得委屈，毕竟你这一去五年，皇城已非当年，你现在是凭借真本事回来的，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受到重用。” “留守涅城不代表受到重用，真正厉害的武将是要上阵杀敌。”梵钰反驳。 “可是已经没有战乱了，钰儿，你清醒一点，罗刹举国反战，没有人希望再发生一场颠覆性的战事，你唯有在这太平人间闯出名堂才能证明你自己。”梵殊说的豪情万丈，梵钰却诧异了。 “我不需要证明我自己，我并不觉得我现在有什么不对。”梵钰继续反驳。 在一旁听着他们兄弟争吵的赢昊将军终于出声，他轻咳两声，表明他还听着，他们说的话题不适宜在这种场合讲。 “赢将军不是外人，你来评评理，你说钰儿是不是不思进取。”梵殊让赢昊来批评梵钰。 赢昊却是尴尬不已，于理来说他是依诺家族的人，也就是二皇子阵营的，可与三皇子这五年的相处，他对三皇子刮目相看，从目前罗刹的局势来看，二皇子当然是民心所向，可从赢昊的角度来看，三皇子更适合当皇上。 不过他赢昊只是区区将军，怎敢掺合这些事，他挥挥手，笑笑了事。 梵钰心里不舒坦，但也没有继续和梵殊争执。 此时凤王沐浴更衣出来，赢昊立刻迎上去，两人说着说着就往大厅去了。 梵钰和梵殊在身后跟着，梵钰小声提醒梵殊，“有些事你不要想太多，还有，赢昊将军可不是泛泛之辈。” 梵殊却丝毫不在意，他自信道：“如果赢昊将军无心提拔你，根本不会在信函中提你的名字，小钰，你太小看自己了。”说罢梵殊不再理会他，早一步出门。 梵钰摇头，他想着梵殊这嚣张跋扈的性子，半分未改。 ＝＝＝＝＝ 别苑里刚进餐，就有人宣皇上来了。 众人立刻起身觐见，梵钰眼尖，立刻就看到跟在梵厄南身后的梵千雪，梵千雪今日素装出行，除了腰间一串舍利，再没有任何坠饰。 梵钰心情不错的站在赢昊将军身侧，目光不时打量他的二皇兄。 梵千雪倒像是正人君子，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听着皇上与赢昊凤王的交谈，梵钰分神想事，突然梵厄南就喊了他的名。 “钰儿在。”梵钰机灵的反应。 梵千雪眼波流转，终于正眼看他，两人目光聚到一处，梵千雪却是轻轻一笑，梵钰心想他这笑里好像是藏着话。 “你此番在天域雪山立下汗马功劳，赢将军对你赞赏有加，这几年在邺城果然有用。”梵厄南大笑起来，“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赏。” 梵钰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要的？梵钰左思右想，还当真没有，现在他的心悬在了淑妃自尽的事上，其它事他顾不上，在边陲苦寒之地过了这五年，人反倒是看淡了许多，从前想要的，现在也都释然了。 “钰儿难道没有求而不得？比如一把宝剑，一颗明珠，或是一座城池。”梵厄南大气的问。 梵钰摇头，诚恳的说道：“钰儿对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很满足，没有其他要求。” 梵厄南点头，他也是诧异于梵钰的六根清净，他笑道：“罢了，你既没有想要的，我也要赠你一份厚礼。就赠你一座府邸，让你有闲暇时间过几日快活皇子。” 梵钰心里咯噔一下，还真让梵殊那家伙说中啦，父皇不会真的打算让他留在涅城吧。 “如此厚礼，钰儿怎敢接下。”梵钰立刻跪谢。 梵厄南扶住他不让他跪下，梵厄南道：“钰儿，起来吧，其实还有一事我想趁赢昊将军在，也一并告诉你。” 梵钰不想听，不待他开口，赢昊便插话进来，“哦，有什么好消息，末将也想沾沾喜气。” 梵厄南大笑起来，他豪气的对众将士道：“本皇正式授予三皇子三骑十二军，钰儿，从即刻起，你就是皇城的禁军三大统领之一，南门王府以北的皇城治安通通归你。” 赢昊闻言拍拍梵钰的肩膀，“这么重要的事，果然是好消息，末将在这里祝贺皇上又得一良将，从此皇城有二皇子、三皇子协助管理，一定太平无忧。” 梵厄南询问梵钰，“钰儿对此可有异议。” 梵钰的目光投向梵殊，梵殊遥遥看他，摇头示意他不要拒绝。 梵钰弯腰答谢梵厄南，这一拜梵钰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他曾经亲眼目睹这皇城的决绝与残酷，但是梵钰发誓，他绝对不会重蹈他母妃和淑妃的覆辙，他会好好的活下去。 “好，千雪，以后你和钰儿可要多多协作，力保涅城百姓平安。”梵厄南给他们兄弟下旨。 梵千雪终于站了出来，“儿臣领命。” “今日就到这里，你们继续把酒言欢，本皇就不打搅了。”说罢梵厄南带着他的护卫们离开，梵千雪离开前回眸看了一眼梵钰，那一眼梵钰极为陌生，那是他从未在梵千雪眼中看到的眼神，那好像是在告诉梵钰，你不该回来。 梵钰的心里有些惊讶，千雪，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梵殊趁其他人在吃喝玩乐，拉过梵钰出去。 “这就是你看到的梵千雪，钰儿，他与我们已经不同了。”梵殊理直气壮的说道：“他现在眼里只有皇位，依诺家族在皇城恃强凌弱，父皇重用你，就是想削弱他们的势力。” “当年父皇一心培养二皇兄的时候，就该料的到今时今日，养虎为患，这可是帝王的基本攻略，他不懂吗？还是他故意装作不懂。”梵钰犀利的问梵殊，梵殊生气了，“你怎么能揣测父皇！” “那你怎么揣测二皇兄。”梵钰回击。 “梵千雪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你去邺城的这五年，他看过你吗！”梵殊非常生气，“而你忘了他的母妃是谁。” 梵钰觉得梵殊近来越来越奇怪，他好像是知道了关于淑妃的事，梵钰不想和他继续争吵，以免旁人听去。 “我们是手足兄弟，一切以大局为重。”梵钰道。 “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话后悔。”梵殊说罢甩袖离去。 梵钰想不明白，他才回皇城几日，怎么人人都像是变了心性，这涅城真是太邪气了，人人在这儿想要称王称霸，可这偌大的皇朝，他们谁不是蝼蚁。 ＝＝＝＝＝ 晚上赢昊将军拉着梵钰喝了好多酒，梵钰看的出来，赢昊将军是真的高兴，他培养出梵钰这个皇子，也算是作为武将对皇家最好的交待，这些年的苦守边疆，也许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梵钰看赢昊鬓角已经斑白，心中怅然。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他们成长，上一辈人就会老去。 梵钰仿佛还能想起来当年他第一次见赢昊将军，他的那个玄武剑，可让他吃了苦头。 “你可还记得周太傅。”赢昊问梵钰，“还记得那个老头吗？” 梵钰记得，赢将军与周太傅还是一对好友。 “当年在皇城周太傅教我念书。”梵钰关心道：“他老人家现在如何？” “不行了，病卧床榻，命不久矣。”赢昊哀伤道：“他辅佐君王一世，到头来一无所有。” “到底出了什么事？”梵钰觉得这其中有隐情。 “周太傅性格刚烈，一向不喜欢娴贵妃重用依诺家族的人，有话说话，无意间向皇上透露了这个消息，可谁知道梵千雪却以贪污腐败为由抄了周太傅的家。” 梵钰闻言愣了一下，抄周太傅的家！！ 这可是要经过皇上同意的事啊。 “皇上那时候不在涅城，与德妃去了察纳游玩。梵千雪趁机清剿异己，其心可诛。虽然皇上回来为周太傅平反，但牢狱之灾拖垮了他老人家的身体，眼看是一日不如一日，皇上懊恼，可他拿不出法子整治梵千雪，你可知道，整个皇城现在除了皇上，就是他的权力最大。”赢昊说的义愤填膺，梵钰却觉得这些人怎么就是喜欢一厢情愿的去安排别人，虽然他不太喜欢梵千雪如此狠辣的作风，但是当年难道他们都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有人都把他当作未来的皇上供奉，他也认为自己就是未来的皇上，有人说他不喜欢的话，做他不喜欢的事，他有能力他当然会解决这些人，只是这些人把梵千雪想的太过清高，认为他没有凡人的喜怒哀乐，可他再出色，他也还是凡人，他有私心有私欲，有什么可奇怪的。 要是梵钰有他的权势，他早就把害死淑妃的人揪出来，五马分尸，暴晒城头。 “我知道钰儿你一定觉得这是周太傅活该，周太傅当年对你不好，总是捧着千雪，可他毕竟是希望罗刹越来越好。” 梵钰轻笑道：“赢将军多虑，钰儿并没有擅自揣测周太傅。在我心中，周太傅和赢将军都是良将名臣，是我万般敬重的人。” “罢了，早知道今日你能长大成才，当年我或许该给皇上提个醒，可现在为时已晚。”说罢赢昊将军继续借酒消愁。 陪着赢昊将军喝了一场酒后，梵钰也乏了，他送将军回房，自己跌跌撞撞回屋。 躺在床上没多久，梵钰就睡着了。 他很快就做了一个梦，梦里边他站在淑文殿前，门前有个女人，一身霞衣，忽然，那女人回头，居然是一个没有脸的人，梵钰深吸几口气，有什么阻塞在他的喉咙，他用手去抓，梵钰猛地从梦里惊醒，他睁开眼，屋子里火光冲天，正是一片狼藉，梵钰看着熊熊火焰燃烧的房间，他立刻跳下床跑去桌边拿水壶，回头拿起棉被，把水倒在被子上，梵钰裹着被子从火海里冲了出去，屋外也是一片修罗地狱，梵钰猛地想起来赢昊将军还在火海里，他想要冲进赢昊将军的房里，可无论他怎么找都没有突破口，火已经完完全全把屋子包裹进去，房梁一瞬间坍塌，梵钰仰起头，身后有人把他往后拉，梵殊抱紧他，拉扯他，“钰儿！！快点跑！！赢将军救不出来了！！快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刚刚……他刚刚还和我把酒言欢！！”梵钰指着火海，他想证明将军还有救，可是梵殊含泪的眼睛告诉他，这里除了火已经什么都没了，梵钰抓紧梵殊的手臂。 梵殊一心狠，抱起梵钰就往外去。 梵殊边走边道：“钰儿！！你可看到了，这场火是那些人给你的见面礼，你还想要逃走吗？你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局势下抽身离开，我们谁都不可以……” 梵钰被浓烟呛得呼吸困难，加上他饮酒过量，若不是梵殊现身救他，他恐怕真的要葬身火海里。 为什么…… 这么磊落纯粹的一个人，会如此悲惨的葬送自己的命，这场大火如果是送给他的，就冲他来，为何无情的夺去他的敬仰，他只是想要逃出皇城，却被人视为眼中钉。太多的辛酸苦楚汇上心头，梵钰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彩灯屋檐锦衣纷纷化成灰烬，白灰漫天，浊气蒸腾，他知道自己终于还是逃不过命中注定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