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数尤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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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隐 一年一度的歌舞赏宴会前,蒋昭半枕在车辙上摇着小蒲扇,跟弥勒佛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话,“瞧这天儿闷的,一会儿准得下暴雨。” “要不要我给你整个瓜棚,整堆西瓜来,顺便吆喝着卖了啊?”我摸着黑背漂亮柔顺的鬃毛,在他说完“好主意啊不能白白浪费了我的商人头脑”后回他一记白眼。 “得,不卖西瓜我卖苹果。”这货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个苹果来开始啃,“这雨要真下起来,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你不是有马车么?” “笨,我现在是你家车夫,你见过谁家车夫躲到老爷马车里享受的?”他咬了一大口,对我以世外高人模样进行实力嘲讽,“我肯定得把您尊贵的马车停好,再自己找个勉强遮住人的犄角旮旯躲上。连这都不会你还偷人呐你。” “偷人……要不要说的这么难听……” “要我说宁大人也是宅心仁厚,南城第一丑女谁不知道她曲颐殊的名号,这都胆敢向宁大人请求入场,她还真好意思,厚颜无耻没脸没皮果然不是吹的。” “宁大人是主动给的邀请函。事先就准备好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寄出去曲颐殊的求情信就先一步到了。”我淡然道。 蒋昭愣了一秒钟,又开启了嘲讽模式,“一定是这疯丫头死缠烂打以死相逼,宁大人不情不愿无奈之下才准许的。她还得寸进尺对外说原本就是被邀请的,宁大人念在旧情,给她保留点面子才没戳穿。这城里四处都传遍了是曲颐殊厚着脸皮要来的入场券,宁大人怎么招,也不至于毁了自己的宴会吧,那个疯癫丑女一来,指不定什么时候犯病大闹天宫。” “你不信算了,反正是宁诸亲口告诉我的。” “宁诸是谁?” “宁大人的儿子,嘴巴跟你一样厉害。” “你这是承认我口才好?” “屁。人家是说客,你纯粹是嘴贱。” “你偷曲颐殊干嘛,听说她现在沦落为了一个婢女。人家在做梦有朝一日皇帝眼睛瞎了看上她做妃子封皇后,你干嘛非要打破人家的深谋远虑?” “过会儿我给你配点祛口臭的药。”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宾客们陆陆续续到齐,拍了拍马背,叮嘱道,“出来了我给你信号,你就驾车离开这里。多留意一下尹辗身边的人……雨下了可千万别淋湿了染上风寒。” “哎哟喂,你还知道心疼我,别说什么我怕你传染我之类口是心非的话啊。” “我是说马!” 我转身进了宁府,蒋昭还在我身后叫嚣着“真不够意思自己里面玩叫我在外边吹凉风你欠我这么大的人情你得请我吃饭。”我暗暗告诉自己,上次在城边亭的那个人是他吧这货还是靠谱的吧…… 歌舞升平,金壁辉煌。我被侍者带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若曲颐殊仅仅只是好奇宴会想来凑个热闹,以侍婢的身份请求来做事便好,何必大废周章以曲家大小姐的身份来求一封正式的邀请函?明知一般人都不大领情。难道真的只是脸皮厚?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邻座落坐了一位雍容华贵的男子,上次韩府设宴我们见过,正是韩府大人韩老爷。 他举起酒杯向我致意,我也举杯回礼,而后他一饮而尽,我小嘬了一口放回案上。 上次见面不过交谈了几句,并未深入了解。今日一见我才意识到,这位并不算老的韩老爷,富贵程度可见一斑。在这群雄集聚的华宴上,他的衣着打扮金银首饰依旧耀眼得令人瞩目,若不是真的爱慕虚荣到了这种地步,就是真的富可敌国。 “翡玉公子。”他先开口道,“上次韩某在府上设宴,还未来得及与公子结识,招待不周还望公子见谅。” “韩大人哪里的话。大人肯招待我这个小小医客已是感激不尽了,论身份地位在座的哪位大人不比我高?能成为韩大人的客人,已经足够让同时期的其他门客艳羡不已了。” “初次见面,也没带什么贵重礼物。”他从手上取下一个珠玉镶嵌宝石点缀的戒指,放到桌子上,“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这……韩大人,实属不敬,在下不敢收。” “一个破戒指而已,有什么不敢的?” 破……戒指? “不敢是为赵大人不敢,若不小心……” “公子怕他发现不成?” “这倒不是。覃某因为为夫人治病居于赵大人门下,医者为仁自当清欲寡淡,奉公廉洁。若别人看到赵大人门下的客人带如此名贵的饰物,恐怕招人非议,有损赵大人名声。” “你倒是谨慎,是韩某考虑不周。” 说着收回了戒指带上,又道,“既然公子这么不同流俗高风亮节,韩某有一事相求,也就直言不讳了。” 果然是有事,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能一直带在手上的,不是意义非凡就是价值连城。 “这里不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到了宁大人的后花园,我微微屈身拱手道,“韩大人但说无妨。” “有一味药,据说有将死之人起死回生之功效。但天下炼此法者已失传。韩某将幸,无意间得此炼药之秘法,但无论如何都不得其旨。炼出来的药始终没有效果。” “你怎么知道没有效果……你在试药?用什么?家兔?家犬?还是……” “都是一些不久就要被处以极刑的死刑犯罢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彻骨的寒意,在这三伏天里。 活人试药,也是绝了。那被试者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死去?活下来多半也是半死不活,生不如死。 “韩大人想让覃某做什么?炼药一事恕我直言万万不可,若天下有此药也是邪术,覃某不会做,赵大人也不会同意。” “我能给得起的酬劳是赵大人的十倍百倍,你也看到了我的家底丰厚不是吗,覃公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在下绝不答应此事,望大人恕罪。”忽然雷声大作,劈了几道闪电下来,我看了一眼,“要下雨了,若韩大人没有别的事,该回了。酒宴正酣,错过了可遗憾呐。” 韩大人看着不知何方有些怅然,“嗯。你先走吧,我稍后便回。” 走到一半,他依然背对着我负手而立,我回头笑道,“通常这种药,都需要一味极强极烈的药引。而且异常稀少难得,有时遍寻天下也不得。” 几天前听见宁诸说她写信向宁大人求邀请函,第一反应跟蒋昭或者大多数人一样——脸皮真厚,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就敢以曲大小姐身份为由强要入场。按蒋昭的说法,她这样的丑女,也配进满是美人尤物歌姬舞女聚集的场所?不会浑身不自在么?不自知到了这种程度也是可怕。 我看过那封信,言辞恳切,并再三保证不会捣乱只是围观。不像是疯人的疯言疯语。字意外地很漂亮,这一点倒是印象深刻。 宁诸说,他爹要是不同意,他就给她偷一张去,都已经做好准备提笔伪造一封回信了。但宁大人拿到这封信,并不是像他预计的那样马上皱着眉头嫌恶地扔掉,而是拿去给了尹辗,请他定夺。什么样的大事到了需要向尹辗请示的地步了? 尹辗看完付之一笑,说了一句话。 我问,“说了什么?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不是,”宁诸木讷讷地,“他说,‘死丫头终于开窍了。’” 这是什么啊! “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带着谜之宠溺的笑容说啊!”看得出来宁诸也快要被弄疯了。 我回到大堂的时候严家的小女儿正在弹一曲凤求凰,尹辗坐于席首,微阖双目,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合着乐拍,似在打节奏,听到音律不对节奏错了的地方就会停下来,微微皱眉。 不知曲颐殊会第几个出现,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我一般拿不准她的诡异行动,真是天助我也,争取今晚把她送出玦城。 既然封了城,曲大人进不来,那就反其道而行之,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父女团聚,我也好完成任务极早脱身。 这样想着,我便环顾四周寻找目标,但是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半个相似的身影。 按理说那家伙应该是鸡立鹤群,不亚于韩大人的奇特的存在啊。 倒是有一个女孩很可疑。她只一个人,罩了件外衫戴着帽子,沉默地饮酒。歌舞宴进行了一半都不见她有所动作。 我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观望着。 忽然,她站起来,解了披衫露出华贵的舞服,妆容精致。目光坚定而自信淡然地向场中走去,一曲舞毕,对她有所改观,看起来年龄不大却舞步精湛舞姿优美,在座的人都被这只突然出现的小舞姬小小惊艳了一下。 正要下场的时候有人喝住,“站住。” 她停了脚步,转身面对问话之人,不卑不亢。 “这位姑娘舞艺超群,可否告知你的来历姓名?” “回大人,”她微微作揖,“实不相瞒,小女此次是顶了别人来参加选拔,实则身份低微,不值得大人记住。” “你是替了谁来的?” “回大人,”她顿了顿,似在犹豫要不要说出那个名字,“是曲颐殊。” 底下一片嘘声四起,而后一阵哄堂大笑。 我听了这话,却是血液倒涌,从头顶凉到了脚跟。 颐殊 阿筝扶我起来喂药,我眼前一花又要栽倒过去。阿筝端着药碗的手一抖,洒出半碗药汤,又要哭哭啼啼道,“这是何苦呢……” 前天的大雨没有淋得我染上风寒,倒是第二日被韩老爷知道领了一顿鞭刑,又因为我好能干爱逞英雄外加嘴贱的臭毛病,附上阿筝的一起,足足领了二十鞭。 后来的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背上火辣辣地疼,痛到醒来又痛到昏厥过去。阿筝哭着给我上药。没完没了地发高烧。好几次我以为我要死了,闭上眼睛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是睁开眼睛又听到阿筝在我耳边不停地嘤嘤嘤…… 我拽着她手,想留点遗言,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握住我的手,“大夫来看过了,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只是昏睡,并无大碍,尹大人也送来了金创药。” 看来真是皮糙rou厚救了我一命,韩浣既然想置我于死地,又何必为我请大夫。 至于尹辗,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他。 同样,他也不能理解我。 我们既互不能理解,便不奢求站在对方的立场设身处地地想,没有道理可言的,便不会为了他送我药这一点可怜的好处而谈原谅,我们是天生的敌人。连带着他伸尺一周的范围内出现的人和物都被划进敌视的界线。 我在尹辗来拜访韩大人时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有人告诉我尹辗随韩老爷在花园散步,我挣扎着爬起来,把阿筝吓得不轻,她放了药碗急急来扶我,大抵是我表情痛苦中夹杂着狰狞可怖,她也没敢拦我。 我提着裙子下床,找了外衫披上,束腰,发髻,鞋都没穿,狼藉又混乱地推开门出去,在院子里狂奔,一时间忘记了疼痛,穿越了侍卫把守的半个别院,门堂,想抓我的人在我身后挤成一团。 没去想我是怎么做到的,只顾着跑,一个劲地往前跑,一直跑就对了,风吹起我的头发,裙摆,扬起衣袖,但它没有绊住我,假如说我有一时片刻回头的话,停下来,我就会感觉到痛苦。 侍卫想上来拦我,被我推攘到一旁,正堂内,韩浣正与尹辗坐在一起。 我过去,解开衣服,转过身去,将背上的满目疮痍展示给他看,那些鞭痕一道一道的,可新鲜着呢。 我问他,“尹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就想看到我这个样子是吗?” 是,是我下贱,甘愿为奴为婢。 这副样子你可满意了? 能放我走了吗。 韩大人面色难堪,摔了一盏茶杯,“放肆!跑到这儿来撒野!” 反应过来的侍卫冲上来钳制住我的胳膊,管家哆哆嗦嗦着下令,“来……来人啊,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 “你杀了我吧尹辗,你杀了我吧!” 这很痛。 每夜想起来都会痛到流泪,你能体会吗? 那你何不杀了我呢? 他很平淡,他好像一直以来都很平淡,没有情绪的起伏,“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犹豫了一下,因为我觉得他真的会杀了我。 这犹豫显得很不合时宜,但我又是个很现实的人,就像我跟我爹赌气说我要离家出走,他说你走吧,我就开始认真忖度能在街上流浪活几日。 我承认冲出门时的确是很冲动,没想那么多,但在真正的生死面前不该犹豫一下吗? “怎么现在知道想了,我还以为你没脑子。”他放下茶杯,转向一旁,“韩大人,哪里都可以,别伤着脸,我还有用。” 又淡淡道,“死了也有用。” 我盯着他,嘴唇抖得发白,他从一开始就握着我最深最隐晦的秘密,并把这一点反复在手心揉捏压碎,他知道什么对我是致命的,也控制着那把悬在我头顶的刀。 他不会放过我,我也逃不掉,不断在跟我重复,不会放过我,死了也不会。 “那天我原本以为你想通了,但你还是没有去。” 他喟叹一声,“你让我失望了。” 沉默肃杀在我耳边,眼前已灰成一片。 管家趁机邀功,“这顿鞭子挨得值,大人,小的绝没心慈手软,你叫我打十鞭,我不敢打五鞭,这顽固不化的,教训还是少了。” “滚。”沉着脸的韩大人突然发怒。 那么世间终没有两全法,一个女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只有死亡才是最终的解脱么。 可是我不愿意。 “滚!” 茶杯砸在地上,碎在我脚下。 “滚出韩府,不准踏进这里一步!” 我僵硬挪动双脚,许是在地上站太久了,已经不属于我了。外面月光照佛,洒在地上便凝成了霜。尹辗起身离开,擦过我身边时,低低说了一句话,就像那天在桃园一样。 “下次再随便在男人面前脱衣服,我就把你浸在井里淹死。” 南城第一丑女疯癫的证据又多了一项。曲颐殊在韩府发疯边乱跑边脱衣服谁也抓不住的笑料被添油加醋口耳相传,在整个玦城沦为笑柄传得沸沸扬扬。 “你可真是找着了靠山。”管家婆子出言讥讽,“不过一顿私刑,把尹大人都招来了。” 他来这里做什么与我何干? “饭菜放这儿了,你爱吃不吃。”她重重地盖上饭盒,没好气道,“说什么哪都可以,不能打脸,我就看不明白了,这么一张丑脸,有什么可金贵的?” 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说是大夫有事不能来,大抵是治不好,被罚了。他要不能留疤,这世间什么药能做得到。 过几日管家来告知要我收拾东西,前往将军府,我预料到要被赶出府去,我不知道他们如何处置的阿筝,那日之后我就没见过她,问的人又不肯说。 管家跟管家婆子看着我打包行李,幸灾乐祸道,“那将军府不似韩府,没韩老爷富贵,也没咱的府邸气派,有的罪可够你受的!” 我无所谓,不是家,天下哪里便都一样。 庞将军早年土匪出身,战乱时朝廷征兵便弃恶从戎,披甲上阵杀敌,暮年太平盛世,已无仗可打,土匪的享乐主义又回到了身上,整日思yin欲,本性难移。 我想起之前在桃园跟父亲开的那个玩笑。真是造化弄人,兜兜转转到了当初放言的“理想夫君”的府上。若所谓“将军”真是我的意中人的话,反倒要感谢尹辗阴差阳错让我离他更近了一步才是。 然而一切都只是虚妄。因为那都建立在一个我随口胡诌的谎言上面。 但求我这丑女入不了眼,在将军府过上无人问津,平淡安生的日子,不要像之前那样,不是被打就是被关小黑屋。 在我踏入将军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奢望泡汤了。 丫鬟婢女在院子里玩乐,中间有一人被蒙了眼睛,花丛扑蝶般扑来扑去。充当猎物的女人像青楼妓女般娇笑着跑来跑去,一边口中调笑,“少爷,来抓我呀来抓我呀”“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快过来”。 庞将军坐在一旁观战,大腿上坐了一个小妾,摸着人家的小手,时不时拍掌大笑,还不停支招“笙儿笙儿左边左边”“不对不对右边”,坐在他腿上的女人剥了一粒葡萄放到他嘴里,娇嗔假意埋怨,“孩子跑来跑去多累,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此情此景让我退回去确认了一遍门口的牌匾,确定写的是“将军府”而非“怡红院”。 游戏场中,中间那人终于抓住其中一个。他抱着那婢女,兴奋地大叫,“抓…抓到啦……跟我睡觉……睡觉觉……” 我倒吸一口气贴着墙根站立,那人含糊不清的话语、大舌头、简单重复的用词、以及单纯无知地对那方面的渴求,都说明脑子有问题。 在我惊惧不定之时一支箭射到了我脑袋旁边的墙上,与我的脸差了几寸。 庞将军举着弓,保持着射出的姿势,“出来吧,早就看到你了。” 女眷们纷纷鼓掌叫好,称赞将军弓法精湛,英勇神武。 我战战兢兢地从墙边挪出来,那智障儿子惊叫一声,指着我叫道,“夜叉怪!” 我道,“将军饶命,小的是韩府介绍过来做活的。” 大抵是韩府打过招呼,他只招一招手,来了几个管家下人,“嗯。带下去吧。” 在将军府的活计与韩府相差不大。 我举起斧头,落下,没有砍断,又来,只裂了一条缝,再来,断了,换一根,继续。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再看,虎口裂了一道大口子。 忽然觉得有些心酸。所有事情堆在一起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出口就会爆发出来。但现在不行,还不行。不要奢望这个时候有人会从天而降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也不要幻想依靠谁或是妥协退让就能摆脱一切。 所有英雄救美的浪漫情节都不过是说书先生的案本,骗你掏银子。而我根本不想知道什么是坚强,活到现在全靠死撑。 人要有希望才能活下去,要有动力才会活得更好,要有信念才会活得漂亮。以前我一直以为我爹就是动力,回家就是信念。随着回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这股动力也渐渐消失殆尽。支撑我活下去的还能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必须得找到,找到一个活得更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