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书屋 - 耽美小说 - 饭后小甜点在线阅读 - 10.最终章完 大少爷的番外

10.最终章完 大少爷的番外

    林安记事很早,又聪慧可爱,林氏带着他过得辛苦,每日靠洗衣缝补才能勉强维持家中口粮,他不吵不闹,还知道用自己的力气做些力所能及的小小事情。

    林氏很欣慰,也很心痛,这是她的孩子,却不是他的孩子,每每忍不住到谢府旁的小巷里驻望,想着那人在咫尺之遥吟书泼墨,佳人在侧,再看看一身破败的自己和面黄肌瘦的孩子,总是心如刀绞,黯然泪下。

    后来突然就好了很多,他还被送进了私塾,林氏摸着他的头笑的惨淡,说安儿你在这好好读书,莫要挂念娘,娘有空就来接你回家。他点点头,无比乖巧。

    他在书院呆了几年,书念的最好,朋友却越来越少,有次他进去的急,终于听到同窗的窃窃私语,那个“妓”字砸的他头脑发昏。

    拼了命的跑回去,不理沿路街坊看好戏的恶意眼光,刚要推开紧闭的门,娘一声隐忍不住的哭喊让他僵在了当场。

    虽然还不通人事,但他模模糊糊的觉得,这是不对的,娘是被欺负了。可他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失魂落魄的走到一个巷子里,是娘经常来看的地方,这里有人能救她么,她现在在受苦,那个人会来么?他死死的盯着谢府门口胡思乱想,眼泪流了一脸。

    被人踢醒的时候他还在恍惚,满心想的都是能救林氏的人,看眼前的人一身华服,迷迷糊糊就扑上去抱住,口齿不清的哭喊:“救救我娘吧,求求你,救救我娘。”

    叛逆任性又暴躁的谢家小少爷被一个脏兮兮的小童生牢牢的抱着一只腿,眼泪鼻涕全沾在今日刚送来的华贵衣物的下摆上,本来是要再一脚踢出去的,只是看到那张小猫般哭花的脸上,望着自己的眼睛湿漉漉的像盛着光,暴力任性的小少爷,第一次软了心。

    林安哭了一会,清醒了才发现面前也不过是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少年,想想刚才自己的样子,又是难过又是尴尬,瘪着嘴巴挣扎着站起来就要往回走。

    结果被小少爷一把抓住,又是恐吓又是逼问,狠狠戏弄了番,他没听清小童生的哭求,只当是他逃课出来玩,把自己当成是来抓他的才吓哭的。他本就玩劣,谢父与母亲郑氏不和,连带着他也很是不喜,母亲更是每日与谢父斗与下人斗,分不出精力来照看他,父母无教下人捧溺,养成了这么个叛逆无理又无法无天的性子。习惯性的又把人欺负哭了,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原本是想跟这小童生玩的。

    ……又拖着泪水未干的小林安去街上集市,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吃食玩意哄他。

    到底还有些孩子心性,纵然心里还有些难过,也被这些新鲜的玩意跟吃食转移了视线,小少爷见他喜欢,愈发出手大方,又收了性子好好跟他说话,林安被同窗孤立已久,有人同他亲近,自然慢慢敞开心扉来。

    两人转了许久,小林安抱着一堆零碎小物跟小少爷告别,“大哥哥再会。”小少爷扯着衣领把人拽回来,“你叫我什么?”小林安见他又板起脸,声音渐低,“大哥哥……”“我叫明渊。”“明渊哥哥……”“叫我明哥哥。”“明哥哥。”

    谢小少爷心满意足,对这个乖巧的小跟班非常满意,捏着小花脸豪气冲天,“以后受了欺负告诉我,我帮你打回去,那些干巴巴的夫子有什么怕的,我都打过两回了。他还是不敢拿我怎么样的!”见捏的红了又松手,改在瘦弱的小肩膀上拍了拍,“以后明哥哥罩着你!”

    林小安笑的眼睛弯弯,点头答应,“好。”

    九岁与他相识,他性子正恶,本来把自己欺负的眼泪流个不停,谁知转脸又拖着自己买了一堆东西哄开心,还信誓旦旦说以后都要罩着他。

    十岁终于跟私塾闹翻,顶撞夫子打了同窗,他身量瘦小,吃了很多亏。谢明渊见了他一身伤,大怒,气冲冲砸了整个书舍,若不是他死死拦着,明渊怕是要连夫子都要揍个半死。

    后来硬是把他带进自己的私塾里听课,明渊说小跟班就要紧紧的跟在头领身边才对,大不了我再交份束修就好了,你不要怕。他抬头看看夫子,夫子很和蔼的冲他点点头,没有赶他出去。

    第一次过生辰,谢明渊悄悄买了所有铺面上所有的吃食和玩意,稀里哗啦铺满了一大片,他高兴的直哭,被谢明渊板着一张臭脸嫌弃他,然后给他擦眼泪。

    十二岁他终于有了爹爹,娘很开心,他也很开心,爹爹给他们找了一个家,也给他找了一个新先生,他不用再去蹭私塾了,可也不能经常去找明渊了,新家好远好远。

    明渊果然很生气,他难过也没办法,只有假装开心提起了他的新名字,谢明渊沉默了会,摸摸他的头,“林檀轩?我还是觉得小安好听。”

    ……小安是比檀轩好听。回去的路上他悄摸摸的想着,有些脸红的承认了。

    再然后便见得少了,离得远,路上便要耗的许多时间,谢明渊长他两岁,已经开始着手学习府里事务,有时他在外面站了一天,谢明渊也未曾出的门来。

    十五岁生辰,谢明渊带他去最好的酒楼给他庆生,十七八的少年身量初成,气度初显,看的林安满心欢喜,鼓起勇气表示想跟明哥哥结为金兰兄弟,谢明渊看了他许久,低笑一声,“我不缺结义兄弟,小安还是先做我的小跟班吧。”

    ………还是我高攀了。林安又是赌气又是伤心。

    后来爹爹说要搬回城里去,那便离明哥哥更近了,林安有些雀跃,娘却有些郁郁寡欢,他见林氏在鱼池边出神,还当是她舍不得亲手喂大的锦鲤,心说等回城了便去找明哥哥,让他陪自己再去挑些顶好看的锦鲤来。

    后来他再也不想去挑锦鲤了。

    谢府的门口庄重冷肃,面色如冰的谢明渊母子冷冷的站在门里,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们,那声明哥哥堵在心口,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这才知道,原来他和他的娘亲,只是被养在外面没有名分的野妾和孽子而已。

    他鼓起勇气看向他的明哥哥,谢明渊正定定的盯着他,眼神充满怨恨,他说真是好一个谢檀轩,这么多年,林安你真是,好手段。

    前尘往事一朝乱,挂完嫁妆换白丧。

    郑氏终究容不过,一尺白绫了结了性命,谢明渊守在灵堂门口,语气冰冷的说这两个贱人不配污我母亲的清净。谢父大怒,狠狠掴了一掌转身带他们母子离去,林安回头去看,他的明哥哥形单影只的站在灵堂门口,双眼通红,一身孝衣遮不住的苍白消瘦,孤独凄凉。

    他曾与自己说过,父母与他皆不亲厚,不过有个名头情分在罢了。如今父子反目母子永隔,他的明哥哥成了孤家寡人,却是被他们害成这样子的。

    所以爹带娘亲离府时,他拜别了担心的二老,顺从谢明渊留在了谢府。不管是歉疚还是什么,他想陪着他的明哥哥。

    可他低估了谢明渊对他的恨意和满腔怒火,这么多年的真心实意照顾有加,换来的是蓄谋接近鸠占鹊巢,连他当初试探说想与谢明渊义结金兰,也被曲解成徐徐图之和旁敲侧击,他不知道自己在谢明渊心中早已是不堪入目。

    被欺辱,被囚禁,自从在一次醉酒后,被谢明渊彻底拉下深渊,两人名为兄弟却在背伦失德的欲海里沉浮,谢檀轩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可是父母远离,旁无亲友,他已是逃脱无门。

    在昔日最重要的人身下辗转承欢,受尽侮辱,痛苦惧怕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终于明了自己的感情,却已经无法再说出口,他怕谢明渊不相信,又怕谢明渊会相信,爱是太锋利的刀,他身体已然被糟蹋至如此,心不能再被毁成渣滓。

    可谢明渊却愈发变本加厉,他不知从哪找了一个与自己九分像的人安顿在隐松苑,好让自己完全呆在他身边,还强迫自己换了装束隐了声音,日日顶着暗娼的名头与他在府里欢好。

    下人不知情,他们两个却心知肚明,谢檀轩在他恶意的惩罚和羞辱中几乎要疯掉,多年积累的爱意被磨成恐惧,他多爱以前的明哥哥,就有多怕现在恶鬼一样的谢明渊。

    你别想跑,谢明渊一边拽着他的头发狠狠cao他,一边咬着他的耳朵威胁,也别想着死,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我宁愿死,也不想以这样的身份陪在你身边。他闭目流泪,长发在身下撞散成一片。

    他自杀未遂,被早有准备的谢明渊救下,暴怒的谢明渊把他关在自己的密室里,鞭笞,木马,yin笼,所有的刑具和yin具轮番上阵,将他折磨的形神俱散,差点死在那个阴冷的密室里。那次可怖的惩罚之后他便对可怕的谢明渊不敢有丝毫的忤逆,但凡有一点冒犯,都恨不得立刻以身伏地去讨好求饶这个疯狂的魔鬼。

    本以为一直都会这么毫无希望浑浑噩噩的过去,直到青大夫师徒的到来,让他看到了转机。

    他记得顾寒夜,那个武功高强侠义心肠的少侠,在他们母子还住在暗巷时,曾出手救过他们一命。时至今日,天道轮回,他决定赌一次,赌上天垂怜。

    他知道这样是冒险,万一败露被谢明渊打死也说不一定,可他愿意冒这个险,他不想再这么屈辱而卑微的呆在他身边,他们本该相守相爱,可是谢父的摊牌和郑氏的自溢让他们走向了彼此的极端,谢明渊在他面前越来越像一个疯子,无尽的索取,侮辱和伤害,终于把他推向了崩溃的边缘。再不离开,他终究会死在谢明渊面前。

    可最后还是难逃天命,他在水上遇了劫匪,给了银子却鬼使神差的想护住玉佩,惹怒了头目,狠狠划他一刀,推进了水里。

    河水很凉,沉下去却依稀有点暖,他模模糊糊想起那人的怀抱,想起那人在他耳边说过,除非你死,否则永远不要逃离我身边。

    你看,明哥哥,我没有食言。

    姜陆是个小村子,零零散散不过二三十户人家,依水而居,捕渔为生。人少,彼此也就照应着点,谁家有年纪大的,或是行动不便的,哪家打的多了就送去一些,小渔的父亲是个老渔手,又有哥哥在一边帮忙,回回鱼打的都要比别家多半网,就亏了小渔,见天的往村头阿嬷送一条,村尾张叔家送一条。

    可最喜欢送的,还是村角私塾的林夫子,林夫子腿脚不方便,又不会水,可有了他村子里的孩子才能认字,都喜欢他的紧,可要送条大的好好补补。

    小渔趴在鱼盆里挑了半天,总算挑了个中意的大胖鱼送过去,正碰到私塾下学,林夫子站在门外跟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鬼头交待课业,摸摸这个哄哄那个,笑的如沐春风。

    林夫子笑起来真好看,小渔站在原地偷偷欢喜,不像一般渔家汉子风吹日晒的粗糙,就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青布衫,斯斯文文的,就像天上月光般好看又温柔。

    她豆蔻年华,正是嫁人的好年纪,爹爹前天还去问了她和夫子的八字,若是没什么波澜,他便是她以后的夫君了。小渔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止不住的欢喜,连那群小鬼头路过淘气闹她,也只是同他们笑闹两句就罢了。

    只是他一走过来心就开始狂跳,脸也红的不成样子,看着那平静俊颜想扑上去又想跑………结结巴巴说明了来意,把鱼往他手里一放便跑走了,连鱼篓是自家的都忘的干净。

    留下林安看着她匆匆跑走的背影苦笑不得,这丫头当初古灵精怪的很,他刚被王叔救回来养伤的时候,天天见她扒着窗户看他,现在却看到他就跑走,怕是王叔把提亲的事也跟她讲了,思此不禁叹了口气,只觉得手里的鱼篓有千斤重,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他的命是王叔救回来的,当初他挨了一刀掉进水里,昏昏沉沉的不知被冲到了什么地方,多亏出来打渔的王叔父子把他捞了上来,还带他回去养伤,这才捡了一条命。见他有意留在这里,连住的房子都是王叔张罗的,这等恩情,真是没齿难忘,如今王叔有意招他为婿,于情于理,他都没有回绝的余地。

    前尘已断,谢檀轩已死,如今活下来的是无依无靠,无束无缚的林安,无人知他过去,无人左右他将来,现在就是他所渴望的桑麻绿水人家,小渔是个好姑娘,他们若是成亲他定然会一心一意待她,他们会有个温暖的家,会有乖巧可爱的孩子,这么平静安稳的生活,是他一直以来的向往。

    可是心里总有个地方不甘心,他把惊惧,愤恨,自恶统统锁在那个角落里,却压不住最底下的,名为思念的东西。

    他走过院门,暮色已经四合,浓重的夜色吞没天边最后一丝霞景,映在荒凉悲哀的瞳里,落成一片深沉灰影。

    没过几日,村里便是一派喜庆热闹,老王父子里里外外张罗婚事,一对黑脸乐成了两朵花。

    村里被小渔送过鱼的可不少,知道这善良活泼的小姑娘要嫁人了,嫁的还是最有学问的林夫子,这可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亲事,纷纷凑了些钱,托人去集市上买了花生桂圆,高高兴兴的去老王家贺喜。

    路上正好碰到下学回来的林夫子,热情的婶子大娘们围着新郎官贺喜玩笑,让他应了好些要对娘子好的事,要不是天色已晚,她们还要赶着去给新娘子说些体己话,怕还不会这么容易放过。

    太久没有被人这么关怀祝福,林安眼里发着热心里发着暖,更坚信了自己没有做错,小渔是个好姑娘,而他也会努力做个一个好相公,这门备受祝福的婚事,将会是他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他长出一口气,苍白的脸颊依然有些消瘦,却是真真切切浮上一个温暖的笑来。

    可幸福从来都像流花幻影,你离得越近,它碎的越快。

    成亲那日万事俱备,只待李家兄弟按照那渔家风俗祭完河回来,禀明水神后新人便能拜堂成亲,从此掌船入水,永得水神庇佑。

    今日却是拖的久了些,林安与王家大兄在河边等了许久,才隐隐看到远处一星半点的船影。等人上了岸,才知道原来李家兄弟刚祭完河,船就漏了水,要不是旁边恰好有船经过,误了时辰不说,这两人今天怕是要游回来了。

    几人自是向船家道谢不提,更因今日喜宴,便要拉着船家去吃酒,船家为难,便问船上公子意思,船里人一声低笑,说道,“既然赶着了,便去蹭点喜气也好,谢云,拿些礼钱出来,我们去吃喜酒去。”

    有人低低的应了声,一声帘响,船中一前一后出来两人。为首的青年玄衣华贵厚重,气质清朗,一看便是大家公子,王家大兄尚在推辞礼钱,却闻身后衣物簌簌摩擦声,好奇回头,“妹夫,你这是怎么了?”

    林安背对几人,浆硬的红衣随着他不能自制的颤抖摩的嚓嚓做响,他脸色苍白牙齿打战,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个地方,可是他心惊胆战到腿脚都发软,惊弓之鸟般站在那里,一步都迈不动。

    他的久违的噩梦,找到他了。

    旁边的嘈杂呼喊他统统听不见,耳边只有那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踏在他的心上。

    肩膀被用力的扳回来,谢明渊死死的箍住他,力气大的像要把他的骨头捏断,他疼的眼泪都要出来,却不敢抬头看一眼那人发红的眼睛。

    “谢、檀、轩、”,那人咬着牙一字一顿,手指都要印在他的rou里去,想把这人紧紧拥在怀里,又想狠狠把他掰碎了揉进自己骨血里去。

    “谢檀轩!!!”

    他怎么敢逃,他怎么敢死,他怎么敢……敢让自己心伤欲死悲伤欲狂,而他却安安稳稳的活在这小渔村,一身红衣要娶新嫁娘!

    谢檀轩,你真是好样的!

    谢明渊胸口闷痛,心口那团血简直不吐不快,他被这大喜大悲的情绪冲的脑子发昏,隐约又是发病前兆,趁着还有少许神智,牢牢的拽着林安就往船上走。

    几位渔民虽不知两人恩怨,但看谢明渊表情几欲发狂,硬拉新郎官上船的举动,纷纷上前阻止,谢明渊今日本打算去水难处祭奠一下亡魂,随从只带了谢云一个,对方又是无辜渔民,他俩不能重手伤人,几番撕扯下来,对方人越来越多,林安终是被他们拽了过去,谢明渊赤红着眼眶,发疯般向他扑过去,声嘶力竭,“谢檀轩,你别走!你给我回来!!”

    再次失去的恐惧太强大,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只是拼了命的往前挤,被人狠狠揍了几拳他也不在乎,眼里只有越来越模糊的红衣,消失在视野里。

    他脑袋嗡嗡响,再也提不起力气去挣扎,人群把他挤到河边,想逼他上船,他摇晃了一下,终于不堪重负般,昏倒在河里。

    这堂终究没有拜成。

    小渔哭的梨花带雨,王家父子脸沉如锅,看着林安在喜堂上长跪不起。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做了个梦,就被谢明渊轻飘飘的一个指头戳碎了。

    回来时听见有照明弹的声音,是谢云发给其他人的信号,要不了多久,谢家的人就会把这里团团围起,他知道谢明渊的做事风格,他不可能逃的掉。

    只是到底负了恩,也负了那个无辜少女的情意,他伏地叩首,只能如此拜谢给他新生的淳朴渔民。

    谢云同谢明渊关在一个废弃屋子里,谢明渊始终昏迷不醒,谢云也不知何时同伴才能找到这里,正在忧心忡忡,房门被推开,一个单薄青年走了进来。

    谢云对这个三公子并不了解,他来的晚,只知道大少爷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很是厌恶,但后来三公子猝死的消息传来后大少爷便发了疯,久而久之他们这些手下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因而一见来人是谢檀轩,便告礼出去,在不远处守起门来。

    林安站在离谢明渊两丈远的地方,不肯再走近一步,以前怕极恨极的时候也曾想过,干脆杀了他好了,杀了他然后再自杀,恩怨相泯,大不了重来一世。可是明哥哥的娘亲因自己而死,自己应该是要下畜生道的,他不怕受苦,却怕再找不到下世的明哥哥。所以幽愤纠结,最后也只是自己狼狈奔逃。

    就是这个自己宁肯逃离也不忍伤害的人,现在头脸青肿又浑身湿透的仰躺在灰尘遍布的破旧床板上,俊朗眉眼闭的死紧,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他眼眶发酸,还没等他擦掉眼中水汽,昏迷的人轻轻挣动了下,悠悠转醒。看着那沉黑双眼缓缓动了动向自己看来,林安僵硬站直,一时竟不知道是先求饶还是先逃跑,连表情都有些凝滞。

    谢明渊意外的很是狂喜,他挣扎着从床板上下来,踉跄着过去抱住僵硬的林安,丝毫没意识到身上湿透的衣物沾满了泥灰,他素来有些洁癖,可抱着眼前这人,却连自己都忘了。只是紧紧拥着他,抚着他,一遍遍的叫他,“小安,小安。”

    林安被这久违的称呼叫的想哭,从他改名谢檀轩后谢明渊便再没这样叫过他,在那段不见天日的昏暗时光里,他听的最多的,是充满嫌恶的“贱人”。而他这次鼓足了勇气进来,也不过是想着先被谢明渊折辱一番出出气,好让他别迁怒于王家父子等渔民而已。如今被谢明渊这样抱在怀里,听着他叫着以前的小名,他心酸又害怕,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谢明渊只当他乖巧,抱了一会后终于舍得松开,摸摸他的脸,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温柔,“小安你最近跑哪里去了,私塾也不来上,功课都落下许多了。”林安猛的抬起头来,看着与数年前别无二异的关怀眼光,心头大震,但拿不准是不是谢明渊新起的逗弄乐趣,也不敢随便答话,刚犹豫着回了个我字,便见谢明渊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轻笑道,“你看我这脑子,我居然忘了你已经随你父母住到城外去了,真是,”看着林安瞪着眼睛望着他,又拿手去弹了弹他的额头,“小安这是怎么了,太久不见明哥哥,怎的变成小傻子了?”

    这久违的语调实在太温柔,林安忍不住眼泪,他张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慢慢把头抵在谢明渊胸口,低低叫了一声明哥哥,眼泪带着guntang热意浸透一片衣襟,欺骗也好,逗弄也罢,他不管了,哪怕一会又是天翻地覆,他现在也要紧紧抱着他的明哥哥。

    他哭的浑身都在颤抖,谢明渊温柔拍打他的后背,从小看他长大,他比谁都知道该怎么让他高兴起来,只是现在他头疼的厉害,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连自己怎么到的这里都不知道,而且,小安今年不过十五六岁,怎的看起来这般大………

    天旋地转,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画面,白绫孝衣,低着头的女子,船,大夫,红衣,他头疼欲裂,摇摇欲坠了两下就往地下倒去,视野最后定格在怀里那张泪痕宛然的脸上。

    小安,不要怕。他习惯性的把人护在胸前,背朝地面倒了下去。

    林安被安全的捂在他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谢明渊是被胸前的重量压醒的,他有一瞬间的茫然,但随即就被沉睡在自己身前的人给吸引,谢檀轩红肿着双眼趴睡在旁边,乖巧的哪还有以前一见他就想钻到地底下的样子,他出神的盯着这张安静睡颜看了许久,要不是对谢檀轩一身大红喜服的印象太深刻,恐怕又觉得这是一场幻梦。

    想到喜服,谢明渊眼里的温柔慢慢褪去,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他扫视了一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屋当中,身上湿意nongnong的,躺在旧床板上脏的一塌糊涂。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就要起身,谢檀轩睡的不沉,被他轻微一动就要惊醒过来,谢明渊手比心快,心里还没想好主意,手就已经伸到谢檀轩颈后,轻轻一掌,谢檀轩便歪头昏了过去。

    谢明渊看着自己的手:…………

    也罢,自己既然找来,自然不会让他再留在这里,与其看他挣扎反抗,不如打昏了直接带走。他拿定主意,出门去找谢云安排离去事宜,却见其他随从也已经来到,正与谢云在一处等着,他们见谢云信号弹还以为是两人遇水难,特地带了两身干净衣服过来,倒是真派上了用场。

    在谢明渊换衣服的间隙,谢云站在门外秉告打听到的所有事宜,从三公子被救到难违情意允婚,件件分明,谢明渊沉吟片刻,道,“你去看看我们带了多少银子,全给王家赔罪,等回去后再备大礼道谢,另外找人把这里的私塾也修一下,再找个夫子来,钱从我们谢府出。”

    谢云自去办理,谢家随从向来行动力惊人,等谢明渊抱着昏睡的谢檀轩出来,船只等一切都已准备好,他实在没心思跟人寒暄,直接抱人上了船,谢云无奈,只能自己去跟众人断后道别。

    船行飞快,却仍然抵不过归心似箭。船舱里还放着今日祭水的清酒和瓜果,他拿了一个苹果放在谢檀轩手里,再用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这有些幼稚的举动让他心情很好,他还记得来时的沉痛和悲伤,跟现在满心的喜悦相比,真是恍如隔世。低头看着蜷在怀里安安静静的人,只觉得心里要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满。

    他紧紧拥着怀里的人,粼粼水光反射在眼里,一片湿润水意。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还是找到了你。

    不知是谢明渊下手太重,还是大起大落伤了心神,谢檀轩一路上连昏带睡,什么时候下的船,又什么时候登的马车,他统统不知道。等迷迷糊糊的醒过来,马车都快驶到青阳城了。

    身后靠着的不太像是坐垫的触感,他用手撑着想坐起来,却听到耳边一声熟悉的闷哼,心里一惊,惊悚缓慢的转头去看,果然是谢明渊在他身后,皱着眉头轻轻抽气,很难受的样子。

    原来自己一直坐在他怀里!这个认知让谢檀轩感到恐惧,习惯性的往一边躲开,连滚带爬的往最远的一个角落里缩,这几年他没少被谢明渊调教,坐在怀里面对面的插入,后xue都要被磨破还要颤巍巍的抱着他取悦耸动,吞精也好骑乘也罢,谢明渊一个眼神他便要战战兢兢的照做,可现在……他偷眼看向坐在一边的高大男人,脸色不渝双腿僵直,行动很不便的样子……

    谢明渊被他的眼神看到恼火,他抱着这昏迷的小家伙上上下下寸步不离,在马车上都舍不得放下,硬是当了好几个时辰的人rou坐垫,现在双腿酸麻的像被无数针扎,罪魁祸首还溜到一边目光闪烁的观察自己是否有能力去逮他。

    他沉下脸,暂时把对他的思念和怜惜丢到几丈远,冷言冷语的命令到,“过来!”谢檀轩最怕他这个样子,几乎是立刻就膝行到他身边,谢明渊一声冷哼,果然还是这样才会听话。

    这声冷哼听在谢檀轩耳里却变了意味,他唯恐谢明渊会在这里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看着依旧僵直的长腿,连忙用手替他按摩,想要以此来消除些他的怒气与不满。

    只是他忘了谢明渊的双腿并非是奔波后的酸软,而是被自己坐麻了,正在复苏的酸麻双腿哪能如此按压,恐怕正有一千根针酸痛感也要增加到两千根针了。

    谢明渊紧绷着腿,整个人都快被按的发抖,但看着那低着头的安静侧脸,他又舍不得开口让他停下,找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又把他放在了身边,就这么看着,都觉得满心都是说不出口的温柔。

    他终于认了输,终于愿意承认,他的暴烈和残忍,其实都只是源于他对林安太懦弱的爱,和太强烈的占有。

    拨开那层看似惨烈的背叛,郑氏的死,谢父的偏心,他其实都没那么在乎,爹不疼娘不爱,他也长了这么大,唯一放在心上也被人放在心上的,只有那个小小的乖巧少年。他是他心中的火光,为了他收了自己的顽劣任性,试着饱读诗书修身养性,甚至还主动向母亲要求学习府中事务,他努力做好一个长子的本分,就是希望能在接掌谢家的时候,风风光光的把喜欢的人接进来。

    林安想跟他结拜的时候他拒绝了,看着小家伙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在想,傻小安,我是你的明哥哥,可我不想只做你的哥哥。

    他连结拜都拒绝了,最后却还是被强加上了兄弟名分,一个屋檐下,情何以容身。

    谢檀轩按得手都要酸了,可头上的目光太炙热,他不敢停,手上的力道越来越控制不住,最后按摩变成了挠痒痒,连自己都看不过眼去,刚想抬头告罪,就被修长手指捏紧了下巴,炙热逼人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他傻楞楞的感受着火热薄唇在自己唇上辗转碾压,心里一团浆糊,谢明渊亲了这傻乎乎小木头半晌,无奈命令,“张嘴!”谢檀轩条件反射般照做,随即被攻城略地,节节败退,连缩的小小的舌尖都被拖出来玩弄吮吸,满嘴都是他的味道,而谢明渊始终觉得不够,还是不够,少了背叛的压制,他的爱意喷发的太汹涌,经历了死亡般的分别,他一步都不会再让他离开。

    谢檀轩被他罕见的强势温柔弄的脑子发昏,心神不定的趴在谢明渊腿上喘气,身下的双腿肌rou矫健,映着下身高高支起的帐篷,很是生龙活虎。隐隐有些雀跃的心慢慢凉下去,谢檀轩慢慢坐起身来,缓慢却熟练的解起他的腰带来。

    你还在期望什么呢,这幅残破的身子,不就是你最后的价值么?

    谢明渊一把抓住他的手,眉头紧皱,“你在做什么?”谢檀轩慢慢抬起脸,面容早已从红潮退成苍白,“要用嘴么?”眼看谢明渊怒气更甚,他甚至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车里并未准备脂膏类的东西,要是不用嘴……果然是逃跑的惩罚要来了么……

    看他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谢明渊又是生气又是痛悔,五味杂陈,干脆一掀帘子出了马车,吩咐就地露宿,明日再做进城的打算。随从领命而去,他空站许久,回头看向安静到没有一丝声响的马车车厢,神情复杂。

    而车厢里边,谢檀轩面色苍白的缩在角落,望着谢明渊离去的方向,满心惊惧惶恐。

    谢檀轩还是怕他。

    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看谢明渊上来还往角落里挤了挤。谢明渊面无表情坐到一边,心里却像有一只小兽在撕咬,百爪挠心,鲜血淋漓。

    他悬崖勒马,想从头再来,可只要一想到自己捧在手里放在心上的宝贝,曾经被如此的对待折磨过,就恨的想插当时愚昧痴傻的自己两刀。如今看着谢檀轩恐惧瑟缩的样子,只觉得心被滚油煎过,热辣痛悔,难以言语。

    是他活该。

    谢明渊沉痛闭眼,悔不当初。

    所以到了落脚的客栈便忍不住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堂堂谢家大少爷,趴在桌子上似哭非笑的自言自语,狼狈心酸的像条丧家之犬。随从实在看不过,硬是夺了他手里的酒坛,将人架去了三少爷的房间。

    谢檀轩正要入寝,见谢云两人架着人进来,大吃一惊,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戒备的看着他们,谢云知道这位三少爷跟大少爷的关系纠缠复杂,可他是大少爷的人,自然事事以谢明渊为主做考量,大少爷之前的失心疯在找到三少爷后几乎没再犯过,足以表明三少爷的重要性,所以纵然谢明渊今晚已经单独开了一个房间,谢云依旧是把他带到了谢檀轩这里。

    谢檀轩听谢云讲完来龙去脉,低着头看了醉熏熏的人半晌,才低声道,“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谢云两人应了一声,带门而出,房门合闭的瞬间谢云抬头看了一眼,苍白瘦弱的三少爷定定的望着趴伏在圆桌上的人,目光痴缠绵绵。

    他心里暗暗替三少爷惋惜了一下,关好房门下楼去了。

    房间里只剩谢檀轩痴痴的站着,燃烧的烛火晃了晃,连带着他的影子都抖的可怜。他也觉得自己可怜,被人欺辱到那般地步,也只会狼狈奔逃罢了,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想重活一回,也还是被人打回原形捉了回来,而最最令人无奈的是,他费尽心机的逃离,逃不过的,却还是他心里的那道魔障。

    那道看不见的,牢不可破的魔障,是他纵然逃过千山万水,也会被一步步拉回原点的坚固绳索,那个让他临死都不会感觉到恐惧的东西,那个让他伤痕累累都放弃不了的东西,叫zuoai。

    兄弟luanlun,背道失德,他被逼着在欲望的深渊里沉浮,受尽良心谴责,可每一次的肌肤相亲,拥着那个最不应该拥抱的人,心底总会有个小人在歇斯底里的大叫,抱住他,抱的紧一点,他是你的!他是你的呀!

    没有人知道,在他一身红衣拜堂成亲的时候心里有多茫然,他迷惘又坚定的要掀开自己的新篇章,却被突然出现的谢明渊打乱,他惊惧恐慌不知所措,却压不住心底那一丝丝的,欢呼雀跃的惊喜。

    他不知道谢明渊对他还有多少恨意,浑沌的几年下来,他早已不敢再去想这个问题,这次回程虽然得到了善待,但他并不知道这种待遇会持续多久,两天,三天,或许等谢明渊腻了这种玩法,他又会变成以前那个没有尊严的,下贱yin荡的玩物。

    他呆呆的走过去,靠在谢明渊的旁边蹲坐下来,像一只乖巧的宠物依偎着主人,谢明渊还在嘟嘟囔囔说着醉话,他一句一句的听着,叫到小安时还会轻轻应上一声,惨淡笑意漫上嘴角,映着流泪的温柔眼眸,无比落寞悲伤。

    到了半夜谢明渊发起酒疯,摁着谢檀轩狠狠亲了一遍,咬了一遍,啃的白净瘦弱的躯体上全是水淋淋的牙痕,谢檀轩吓得眼泪涟涟,又不敢挣扎,任由谢明渊翻来覆去的,时而暴烈时而温柔的cao弄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谢明渊醒来时头疼欲裂,他坐起来扶了半天额头,当看到一片狼藉的床铺和更加狼藉的谢檀轩时,心里一凉,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补偿对谢檀轩的伤害,就又不自觉的伤害了他一次。看着谢檀轩疲惫的睡脸和全身遍布的指痕牙印,不由得暗骂自己是畜生。

    只是骂归骂,看着无数次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还带着情色痕迹的美好身子,谢明渊不可控制的,又起反应了。

    他长叹一口气,从谢檀轩离府之后他便没再动过自己的欲望,一是没心情二是自己也不愿意,找回檀轩后更是满心想着如何弥补他,怕他想起不好的事情连房间都要开两个,谁知昨晚这一醉酒,一切又都被打回原形。

    心中无奈,脑子里却想的是昨晚如何把谢檀轩翻来覆去吃的干净的情景,谢明渊闭着眼睛,犹豫着要不要用手舒缓一下,胯下硬热发烫,烧的他烦躁不堪,若不是心存怜惜,谢檀轩哪会有时间休息,怕是现在还要被他拉着被翻红浪,强赴巫山。

    想着想着又暗暗骂了一声,谢明渊认命起身,打算去冲个凉水澡冷静一下,胯下硬挺却突然被人握住,他猛的一下睁开眼,看到谢檀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拖着一身的情爱痕迹跪趴在他身边,乖巧安静的帮他消解着欲望。

    技巧娴熟。

    是他特别混帐的那段时间,把谢檀轩锁在床上日夜调教出来的,听话,yin浪,乖巧到每日里都是含着他的分身将他唤醒。

    !!!心里骂了自己无数次,却推不开伏身舔弄的谢檀轩,没人比他更知道自己的敏感点,一次深喉跟着一次吮吸,谢明渊舒爽的浑身发紧,他没存着折辱谢檀轩的心思,便不肯多折磨他一会,没多久便顺着xiele身。

    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被放过,谢檀轩嘴角还挂着一丝浊液,有些愣愣的看着他。谢明渊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里发酸,把人扯起来抱到怀里,想说些好听的哄哄他,又想认真的给他道个歉,只是想到以前做过的混帐事说的混帐话,他都恨不得把自己剐了来赔罪,一个轻飘飘的道歉,他实在没脸说出口。

    最后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吻遍那张苍白瘦弱的脸颊,把人紧紧护在心口处,低哑开口,“小安,你别怕我。”

    我会对你好,任你打骂,弥补你以前受过的所有伤害,你给我时间,我给你宠爱,小安,你别怕我,只要你别怕我。

    谢檀轩蜷缩在谢明渊怀里的身体颤了颤,不自觉将自己抱的更紧了些。

    不要相信,他对自己说,他是骗你的。

    他不会再相信灯火了,他被烧的太疼了。

    而谢明渊却是打定主意要护着这只小飞蛾似的,事事尽心尽力,体贴入微,比往日的明哥哥都要亲切几分,只是胆小的谢檀轩丢不掉自己心里的戒备,每日依旧过得战战兢兢。

    谢明渊对他百般溺爱。

    每日里洗漱更衣,添衣加饭,事事亲为,甚至前日晚间还打了一盆热水要为他洗脚,谢檀轩被吓的半死,窝在床上死活不肯下来,最后被强拉硬拽下来还踢了谢明渊一身水。

    他觉得自己死定了,瑟瑟发抖的坐在床上,可谢明渊一声责骂都无,只是把他不安分的双脚擦干,然后亲密的抱着他睡去。

    他像是突然掉进一个甜的发苦的美梦里,一边小心翼翼的品尝甜蜜,一边心惊胆战的倒数着时间,他本以为谢府就是梦醒尽头,谁知却被谢明渊看出端倪,方向一转,干脆领着他四下出游。

    旧城高楼,村野小镇,谢明渊牵着他走过淳朴热闹的乡下集市,也共乘一骑在满楼红袖招的杨柳道上漫步,谢明渊难得心情很好,逗他说了许多的话,这段时日以来,他胆子已是大了许多,不再患得患失的怕来怕去,谢大少甚感欣慰。

    偶尔赶上热闹些的节日,谢明渊总要把人拉出去转转,买些零碎吃食,谢檀轩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默默的有些开心,看着谢明渊努力把两人拉回多年前的样子,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所以心里虽然还是忐忑不安,面上依旧做出个欢呼雀跃的样子来。

    猜疑,怨恨,躲避,种种不甘痴怨都化在那一片无边包容的温柔里,时光冉冉,一转便是许多年。

    谢明渊果真如他所说,尽心尽力的爱护着他,不让他受一丝委屈。他放弃了谢府家主的荣贵,带着谢檀轩走南闯北,结交豪爽有趣之人,顺便提携下自家生意,天长日久,竟还得了个“侠商”的名号。

    他把这事当做笑话讲与谢檀轩,或许现在叫林安更合适,林安知道他心里是极开心的,也不拆穿他,看着他晶亮眼睛,陪他笑闹了一会,忍不住就送了个清淡的吻过去。

    他的明哥哥,从小就跟自己说要做一个厉害的大侠,最后却变成一个谁都不认识的人,如今挣开了内心的仇恨和压制,又抛掉了身份的束缚,反倒做回了以前的样子,直爽率性,任意而为,在他心里,自然是当的起“侠”这个字。

    谢明渊被林安的示好取悦,更是神采飞扬,小安早已不怕他,心想所愿,琴瑟和鸣,是他以前不敢想象的快活日子,现在看着乖巧的爱人,满含赞赏和笑意的看着自己,脑子一热,便又把人抱着压在了床上。

    亲吻缠绵,动作温柔,然后用坚固布索将他紧紧绑在床头。

    这是他永远也放不开的心魔,明知道怀里的人早已死心塌地,也压抑不住的想把他牢牢捆在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林安几乎被他大力的冲撞给掀翻,又拉着腰胯扯回来,整个人被cao弄的浑身通红发软,还要勉力撑着身子来亲吻他。

    飞蛾扑火,以身祭火。

    他有次无意间跟谢明渊起了争执,又怕又悔,竟一人偷偷溜到郊外的小树林躲了起来,林间高低层叠,他腿脚又不便,一时不察摔下陡坡,第二日才被谢云他们找到,战战兢兢的跟着异常沉默的下属回去,一路上都心惊胆战,唯恐小命不保。

    谢云也跟他讲过谢明渊失心疯的事情,但他不信,谢明渊这样的人,强大残忍,把自己逼成失心疯还有可能,怎么可能会因为微不足道的一个他就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他沉默良久,直到亲眼看到疯狗一样的谢明渊。

    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林安心神俱惊的看着他奉为主宰的人像失去尖利爪牙的盲狮一样横冲直撞,被人牢牢的按着挣扎,连嘶吼里都带着绝望。

    那次他被谢明渊绑了整整七天,房都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明哥哥一点点平静下来,重新变回强势温柔的样子。只是偶尔还是会神智混乱,抱着他断断续续的说些胡话,他一动不动的靠在他怀里,心里似悲似喜,酸涩难言。

    我以为我已经受尽磨难,却原来你在这段感情里,也是遍体鳞伤。

    八月三日请神还愿,祈祷秋收顺利,州官叫了好几台戏班轮番开唱,摊贩摆了好几条街,吃食吆喝,还有杂耍玩意,人头攒动,很是热闹非凡。

    林安一大早就被谢明渊拉着出来看热闹,俊秀的眼下满满都是睡眠不足的青黑,看着前面俊拔挺直的背影,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脚。

    深夜压着不让睡的是他,大清早不让补眠的也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谢明渊被背后强烈的怨念激回头,看到身后气鼓鼓的小脸,心里好笑,知道他是起床气没过,不开心,干脆一把把人抱到路边石堆上,转身蹲低,笑道,“来来来,路途漫长,莫要累到我家小懒猫,我背着过去。”

    你!林安俊秀的脸皮红了通透,含羞带怒的瞪他,可到底是身上酸疼,默默纠结了好一会,还是扑到了谢明渊的背上,谢明渊一个不备,被他差点压在地上,他堪堪稳住身形,回头看了吓白的小脸一眼,取笑道,“原来还是我叫错了,这沉甸甸的,明明是头小懒猪才对。”

    “你……”林安语塞,轻轻哼了一声,傲娇了一会,还是把头轻轻靠在宽阔肩膀上,不说话了。

    谢明渊背着自己的小爱人慢慢的往前走,偶尔回头看一眼,一片温柔。

    街上的确热闹,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林安一见那些小玩意眼都直了,拉着谢明渊一个摊子一个摊子逛过去,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林安心满意足的啃着糖葫芦往前晃,在一个小摊前却意外看见两个身影,似曾相识。

    不是是青大夫师徒还是谁。

    相逢来的如此突然,顾寒夜和谢明渊尴尬相对。

    倒是青彦很惊喜,林安的死是他心头一根刺,每每想到都遗憾悔恨,如今看他好好的活着,心里便落了一块巨石一样轻松,现下又帮他诊了一回脉,见他身体果然无恙,才放心与他攀谈起来。

    两人相谈甚欢,聊了分别之后种种,剩下两个弃夫默默相对,油然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挫败感来。

    “对了,”林安突然想起一茬事来,“我刚跟明哥哥过去的时候,你跟寒少侠是起了争执?”

    寒少侠神智不清时尚对青大夫照顾有加,如今恢复了神智,怎么会无故起了争执呢?他这些年慢慢又被谢明渊宠出了孩子心性,心直口快,想不通便直接问了出来。

    青彦却是一下子红了脸,啊了一声,竟不知如何作答,正尴尬着,顾寒夜在一边接了话头,“是我看摊贩的瓷娃娃可爱,想多买几个,阿彦觉得费钱了些,就没允。”

    青彦:………

    明明是你打的那下流主意我才不允的!

    林安谢明渊:…………

    家教好严。

    最后还是顾寒夜得了逞,买了一整包大小各异的娃娃,带着莫名沉默的青彦回去了。

    两人目送他们远去,林安喃喃自语,“青大夫看起来好失落的样子,难不成真是在心疼那些银子?”谢明渊失笑,“我看青大夫不是那小气的人,想来是有别的原因罢,何况,”他伸手揉揉小傻瓜的头,“就算青大夫真的爱财如命,寒兄怕也是一样对他爱护有加,哪里轮得到你这小傻瓜cao心呢。”

    林安听前面还好,听到后面又开始想炸毛,谢明渊按住伸爪的小猫,狠狠亲了一口,又把人甩到背上背着走,小猫安静了一会,趴在耳边小小声的问,“明哥哥,如果我以后很任性,还……不讲道理,你还会……喜欢我么?”

    “喜欢,”谢明渊头也不回的说,“小安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很老很丑呢。”

    “喜欢。”

    “一脸胡须呢?”

    “喜欢。”

    “快死的呢?”

    ……………

    谢明渊停住脚步,把林安放了下来。

    林安后知后觉的闭上嘴,心惊胆战的看着面目凝重的谢明渊。

    他说错话了。

    没有想象中的巴掌或是什么,谢明渊只是用手捧着他的脸,认真的烙了一个吻上去。

    “小安,”他声音低低的,像情人间的耳语,却字字有声,“你老了,我会比你更老,你变丑,我可能会比你更丑,你活着,我会一直对你好,你若是死了,”他停顿了一下,极力控制着什么,隔了一会才接着说,“你死了,我就下来陪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林安傻傻的看着他,眼泪流了一脸,他紧紧抱着面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如此欢喜过,也从来没有如此难过过,在这段两败俱伤的爱情里,他们互相伤害过,彼此逃离过,但是感谢上天,还是让他们有机会走到了一起,他还愿意爱他,他还愿意被他爱。

    无论生离,还是死别,我们都会在一起,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