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假药
“你这卖假药的！”突然一声叫骂惊醒了不少假寐的摊主，他们这个角落相对于中央区域算是清闲了，导致有不少摊主都十分懒散。这一声清叱使得艾尔亚对面的应星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摊布一拉一裹，整个摊位立时化作一个甩在肩上的包裹，一个旋身转瞬间连人带货都不见了踪迹，熟练程度令人汗颜。 听这声音应是一名女子，而且声音还是从身后传来的。艾尔亚转身，便见一个身段婀娜的棕发女子正气势汹汹立于那个山羊角摊主前，腰际的蓝色水纹在裸露的皮肤上熠熠闪烁。原来不是找对面那个摊主的呀，艾尔亚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摊子只觉得一阵好笑。 那个山羊角也是个老生意人了，他撩了撩眼皮无精打采道:“我这熏香你只要按照正确方法使用，绝对有效。” “什么有效啊，”那女子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冷笑道，“我点了熏香，和他在店里待了有半柱香时间，他全程连脸都没红一分。” “不可能，”山羊角斩钉截铁道，“我这香，就算是太监也得站起来。” “事实就是没有效果！” “你自己也在房间里会没有感觉？” “就我一人发春顶个屁用？！” 在这二人争辩的时候，艾尔亚默默凑近骨掠无忧问道:“什么是太监？” “欸……”骨掠无忧本来正愉悦地看热闹，这一问让他脸上不禁有了几分尴尬，“就是……就是……这种男的一般不能跟女的那啥。” 艾尔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小孩子还是脸皮薄啊，不就是禁欲者嘛，他懂，他们那边高阶的神职人员也都是不能和人发生关系或结婚的。 而面前的售后纠纷也达到了白热化。 “他直接把我扫出门了！”棕发女子气得不行。 “那这能怪我的药吗？”山羊角火上加油道，“人家宁可自己动手，也不想碰你，你不应该反省反省自己，还来质疑我的熏香？！” “他那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像是中招的样子吗？！” “有些人就是比较能忍，特别是碰上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你不是说谁都受不住你这熏香的吗？！” “他不就是受不住了，才把你扫出门的吗？” “你！”棕发女子气得都要掀摊了。 “看不出来这山羊角还挺能说的呀。”身旁传来啧啧叹息声，艾尔亚转头便发现对面那个跑路了的摊主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笑起来略有几分狡黠。这个摊主五官灵秀，颇为讨喜，看着就容易使人心生好感。 “是呀。”艾尔亚跟着应了一声，应完才想起来之前答应过骨掠无忧不能随便和陌生人交流，以免被发现不是当地人。骨掠无忧已经立刻将艾尔亚拉到了他那一边，看了应星儿一眼，揶揄道:“毕竟不是你应星儿，跑那么快，谁有机会跟你辩呀。” “啧啧，骨掠无忧你看看你，”应星儿装作有点伤心的样子，“你哥哥还在呢，这么拆我台。”说着又转到了艾尔亚旁边，笑嘻嘻地，“哥哥声音真好听啊。” “去去去，这是我哥，你叫什么哥哥啊。”骨掠无忧像挡着什么苍蝇似的又站在了艾尔亚身前。 “哎呀，真是小气。”应星儿却不放弃，递了一个白色小瓶子过来，“这是我店里的招牌神药，专治头昏脑热各种疑难杂症，受伤了捏碎涂抹也有奇效哦。初次见面，就当是给哥哥的见面礼呀。”骨掠无忧明显想要把这瓶子推回去，结果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已经接过了这个小瓶子，正是站在他身后的艾尔亚。“谢谢。”简单的短句应该不至于暴露什么吧。有时候身高差真是令人伤感，毕竟艾尔亚比骨掠无忧高了一个头多。 “艾……哥，这都是假药！绝对不能吃的！” “哎，你这人怎么凭空污蔑我的神药啊！” 艾尔亚在指间把玩着这个小瓷瓶，其实药什么的他并没有太大兴趣，但这种小巧玲珑的白色瓷瓶他还是第一次见，颇有几分新奇，用来装别的小物件也是好的。 这边厢应星儿在刻意戏弄着骨掠无忧，那边厢山羊角和棕发女子似乎也达成了和解。 “这药要是还没用……”棕发女子手上捏着一个扁扁的金属圆盒，眼神凉簌簌的。 “这要还没用，你直接带我到那人跟前算了，我倒要见识见识是什么人用了我这天下无双香药组合套还能一副君子模样。不用你为难，我直接给他为奴百年。” “哼！”女子转身，娉婷身影瞬息不见。 看完这一出小插曲，骨掠无忧打发开了应星儿，便依照之前的计划，将摊子收拾了一下，拿着那对长牙与艾尔亚一起前往集市东侧的幽幽乐。 幽幽乐是幽界有名的商行——幽都记下面的一个分所，专门收卖各种锻铸材料。稍微好一点的材料一般也就那儿能给出好价钱，还不用耽误找主顾的时间。骨掠无忧领着艾尔亚走得慢悠悠的，让他能有功夫观看旁边的地摊。 艾尔亚这一路行来，只觉得入目皆新奇，有号称能美颜的肖像画（每日醒来看一眼，每日更似画中人），有专护家宅不宁的符咒挂饰（挂在仇人家，隔日吃丧宴），有向天借气运的神水（一口水下肚，洪福胜神仙），但据骨掠无忧说只能好运一刻，之后就要霉运至少大半年来还，一般都是给仇家喝的。除了这些看起来“无害”的小玩意，还有些小摊子上面只摆了几个写着字的木牌，写的什么艾尔亚也看不懂。骨掠无忧解释这些都是不方便摆在台面上的东西，比如带有蓝纹的皮肤等各类器官、代接悬赏、活体异兽等。 集市上也有不少遮掩面目之人，艾尔亚这副装扮混在其中倒也算相宜。一路闲逛到了幽幽乐，老远便看到了一间铺子，门扉两侧挂着蓝幽幽的大灯笼，黑木红字的招牌高悬，开着一扇侧门，铺子不算大，但相对于路边的地摊明显高级多了。 艾尔亚与骨掠无忧走到门前，正好碰到一人从内走出，艾尔亚不禁被他吸引了目光，此人面容俊逸，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一头银发束成简单的高马尾，眉飞入鬓，凤眸含星，气质冷冽，最主要的是这个人的耳朵和普通人一般无二，怎么看都像是人类。艾尔亚隔着幕离看着这人越走越近，心中打算与他交谈几句，说不定能问出些信息，那青年似乎察觉到了艾尔亚的视线，即将擦身而过时冷淡的眼眸似是透过了黑纱与艾尔亚相视，不过一息，艾尔亚却觉那眸光有若实质，隐隐有股锋锐清气。待反应过来，那青年早已走出了好一段距离，艾尔亚只能看到他背后负了一把玄黑长剑。 艾尔亚下意识想要跟上去，这是他来这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类，颇有点异国他乡见到老乡的激动，但他刚走出几步，便已经被骨掠无忧拉住了手臂。 “无忧，”艾尔亚靠近骨掠无忧低声道，“那个人是和我一样的人类啊。” “就是人类才要拉着你，”骨掠无忧脸上神色莫名，“在幽界碰到的人类都不是简单角色，当然你除外，”他紧紧抓着艾尔亚的手臂，话语中带了几分严肃，“通道之门未开，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幽界的人族大概率不是善与之辈。” “可是……”艾尔亚想说那个人的气质不像是邪恶之徒。 “反正你以后要是在这边看到人族，不要急着凑过去，他们有可能比幽冥族更危险。”骨掠无忧说得很认真，艾尔亚却觉得手臂上的痛感越来越重，这家伙力气是真得大，听到艾尔亚一声闷哼，骨掠无忧如梦惊醒般放开了紧抓着的手，有些担忧地揉着艾尔亚的痛处。“对……对不起，抓痛你了。”说着还要将艾尔亚的袖子撩上去看一下伤处，艾尔亚连忙阻止了他的动作，但还是忍不住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好好说就行啦。抓这么重，我可不像你天天打猎力气那么大呀。” “我担心你嘛，”骨掠无忧小声道，“我们先去幽幽乐把牙齿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