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梦见和你上床了

    从小时候开始，詹琦有什么好事儿都第一个跟罗桀分享，比方说mama昨晚允许他看完一集卡通片再睡觉；比方说爸爸答应周末教他玩滑板；再比方说他考试蒙了十题，有七题蒙对了。

    长大一点后，他分享的话题开始围绕着足球和女孩儿打转，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他都要跟罗桀说，而后者从没表现过一点点不耐烦，让他心安理得地天天口若悬河。詹琦有时候怀疑，他接触过交往过多少女孩儿，罗桀比他还要清楚，因为他说过便忘了，而罗桀记忆力的优秀不止体现在学习上。高中毕业舞会前夕，他和罗桀一起去租礼服，店里碰到的女孩儿笑容灿烂地冲他打招呼，他觉得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对方是谁，正有点不知所措，罗桀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你九年级和她约会过两次，你叫她丽丽。”

    再往前一些的，罗桀也记得——十三四岁的时候，詹琦拥有了第一个女友，是学校的拉拉队员。

    当时詹琦是这么介绍她的，“名字叫凯瑟琳，是不是听名字就能知道她很漂亮了？而且她是拉拉队员，拉拉队员和足球队员是绝配。”

    “这样的组合像电影里最常见的笨蛋情侣。”罗桀正低头看着书，半晌冒出这么一句，被詹琦佯怒地抽走了书本举高高不给看，“小混蛋！亏哥哥那么疼你，你应该开瓶香槟帮我庆祝。”

    不久后詹琦和凯瑟琳分手了，过了一个圣诞假期，他一脸认真地问罗桀，“如果我在她生日那天给她惊喜，她会不会打算继续和我谈恋爱？”

    “你是指她明年的生日吗？”

    “就今年的啊，下周一不是嘛？”

    “不是，她的生日在前天，如果你上次告诉我的时候没说错。”

    “我cao？”他再一次把罗桀手里的书抽走，“你应该提醒我……不，我应该早点跟你商量的！算了，我可以情人节送给她。”

    还没等情人节到来，凯瑟琳已经有新男友了。詹琦不仅没有和初恋女友再续前缘，一两年后，他连把书举过头顶让罗桀够不着也办不到了。

    他没发现自己要直视罗桀眼睛的话需要微微抬起头了，他只发现了——“真不习惯，罗桀，以前我要一天揍好几个瞎说你坏话的家伙，现在女孩子见你一面就想要你的推特号了。”

    “你太夸张了。”罗桀回道。

    “是真的，妮可的朋友就有悄悄问你是谁，有没有女朋友，你知道是哪个吗？就是昨天跟妮可一起来图书馆的那个，留了头棕色长卷发的，你一直在做作业，但是应该也注意到她了。”

    “我指的是你一天揍好几个的事。”

    “我才没有夸张！”詹琦捶了好友胳膊一拳，“虽然你长得和我一样高之后，他们就放尊重很多了，真是群以貌取人的蠢蛋。”

    罗桀侧了侧头，看到了詹琦乱翘的额发，微卷的睫毛，和淡红的唇瓣。他看詹琦的角度一点点变了。从仰视到俯视。

    他说道：“你不是和我一样高，我比你高了，詹琦。”

    詹琦转过头来，笑弯的眼睛亮晶晶的，“想得美，我现在还能看到你头顶呢。”

    “站在椅子上的时候？”

    “哪里用椅子，现在就可以……”詹琦拼命踮起脚才看到罗桀的一点发顶，嚷嚷道，“喂，你太不要脸了，穿那么高的鞋子！”

    罗桀想回答这是两个人一起去买的鞋子，同款不同色的，但是詹琦把他拽下来揽住他的肩膀，他便不说话了。

    好的事情詹琦爱跟罗桀说，同样地，每一次他分手，最先知道的也是罗桀。詹琦是很多朋友没错，头回见面他就能跟人勾肩搭背，可失落难过的事情，他只想跟罗桀说，这大概是个坏毛病。

    但他有自信罗桀愿意听他的心事，就像他随时做好为罗桀排忧解难的准备，可是今晚，他没有办法不束手束脚。

    夜晚的风又大又冷冰冰的，快要把他冻僵了，要是放之前，他早就扑过去把罗桀的衣服当作纸巾秃噜秃噜地擤鼻涕了，可是昨晚他才做着那种梦，今天他还下了不再和罗桀太过亲密的决心，食言不体面。

    他不意外罗桀会出现在这里，虽然他没想出来前因后果，但罗桀好像总是那么厉害，多的是办法找到自己。他能和这样的人一起长大，成为最好的朋友，比中了五百万彩票还幸运。他可以失去别的，不可以失去罗桀。

    詹琦哽咽着报完一句自己分手了，嘴巴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手脚也不晓得往哪里搁。他能感觉自己浑身在抖，风大一点就更抖一点，而罗桀裹着件一看就温暖得要命的大衣，一动不动的，表情也因为背光看不清楚。该死地，他的好友连穿合适的衣服这点都比他好，起码会看天气预报。

    罗桀垂眼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拉开大衣拉链，把他朝自己的方向带了带，詹琦便被好友拥进了衣服里。身体好像一下子暖和了起来，詹琦愣了愣，马上嘟囔“我不冷啊”，一边毫不客气地左右晃着头，将自己的眼泪鼻涕蹭到罗桀的毛衣上。

    有点刺刺的，他心想，是那种如果不穿打底会把人难受死的毛衣。罗桀什么时候买的毛衣，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罗桀买的外套码数这么大吗，竟然还可以裹住一个人，如果是个女孩子，是不是还能把拉链拉起来啊？罗桀啥时候长那么高的，好像真的比他高了，所以朵朵第一次看到他们，首先是被罗桀吸引。

    罗桀变了好多，可是对待自己，一直一直没变。他毫不怀疑，罗桀将他当做最好的朋友来珍惜，而他不对在先，还幼稚地试图玩疏远的把戏。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面对才是，他没办法再对罗桀隐瞒下去。

    詹琦往后退了两步，握着拳头大声宣布，“罗桀，我必须要向你坦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