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间对弈

    站在京城高处眺望，远山被模糊成灰绿色的薄雾，　半山腰处，则是一片茂盛的竹林。

    盛夏时分，山间最是凉快不过，山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响声听着便让人觉着消去不少暑热。

    竹林深处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棋局，相对而坐的男女分执黑白二棋。

    二人虽在下棋，却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男子生了一张极为好看的面容，好看到什么程度？连谢盈欢这样全国公认的绝色妖女坐在他对面，都隐隐有被比下去的感觉。

    竹叶间疏漏下的阳光在他凝脂般的皮肤下照得有些晃眼，细长上挑的眼尾微微眯起，端得是一副潋滟的春色，再加上他略略抬着下巴看人，显得有些痞，有些傲娇。

    “你前些日子回京，我还未曾替你接风洗尘，你可怪我，表叔——？”谢盈欢漫不经心地落下一子白棋，最后两个字的尾音七拐八弯，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

    高衍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冷冷道，“你若不说此事，我倒还忘了。我回京那天，不知哪家府上的侍女，策马跑到路中间拦住我，冲撞了我的马车。”

    高衍是金城太长公主的独生子，又是老来子，一出生就比同岁的谢盈欢高了一个辈分，自幼千娇万宠地长大。

    身份高也就罢了，偏偏还长得好看，高衍小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强的防范意识时，京城里隔三差五传出高衍又“非礼”了哪家姑娘。

    后来，他痛定思痛，但凡见到苗头不对的女人一概一脚踢开，才避免了随着他皮囊越发出众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乌龙。

    “是哪个贱蹄子这么大胆，你可得告诉我，我必得找到她，替你教训（赞美）她一顿。”谢盈欢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实则是在掩唇而笑。

    一片竹叶落下，掉进了高衍的茶杯里。

    高衍拿起茶杯，毫不在意地仰头一口喝尽，颇为狂士风范，“我从不会记住卑贱之人的姓名。”

    也没有记住的必要，他当场让人把那个侍女从马上提下来，扔到大街上，然后马车从她身上碾了过去。

    “相貌出众果真是个烦恼，我就不必有这样多的飞来横祸，以至于还要碾死个人。”谢盈欢托腮，笑意盈盈。

    屁咧。高衍鄙夷地看她一眼，想要睡她和被她睡的人，能从皇城内排到京郊外。

    更何况，皇室中人谁的手比谁干净似的，也好意思暗嘲他草菅人命。

    “姑母年纪大了，没给你都是血的马车轱辘吓着吧？”末了，谢盈欢还慢悠悠补了一句。

    高衍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从小就是要好的朋友，原因无他，在那个其他皇子公主还热衷于逃课捉弄夫子的年纪，他们俩却和王八看绿豆似的——看对眼了。

    九岁的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人与自己是一类人。

    二人的三观简直是高度一致，和别人能聊的话题，例如功课生活日常，他们能聊。

    和别人不能聊的话题，例如皇室秘辛，他们也能聊。

    唯一合不来的地方，就是高衍极度恐女，而谢盈欢十五岁之后，就偏爱各类美少年。

    皇室的公主多爱豢养面首，金城太长公主也不例外，于是高衍的童年在被外面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留下深深阴影之后，回家还要被母亲和她的面首给他来一个暴击。

    谢盈欢知道他的痛处，偏生有些时候就爱没事找事，往他伤口上撒盐。

    “我府里最近来了几个长得不错的男孩，可要我给姑婆送过去两个？”

    高衍本来平静无波的面容因为这句话显得有些不耐烦，“你送的人，我娘怕是不敢要。”

    别的公主养的面首多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小官儿子，哪像谢盈欢，随便拿一个出来要么是勋贵家的少爷，要么是跺个脚能让朝堂、民间抖三抖的大人物。

    没一个省油的灯。

    “你真不懂幽默。”

    这就是高衍时不时会觉得谢盈欢讨人厌烦的原因。

    但放眼京城，能和他聊得来的同龄人，也只有面前这位让人厌烦的长公主了。

    明明借口是出来下棋，但二人此时都十分默契地放下了棋子。

    “说来，近日君家满门抄斩之事，你可有听说？”高衍故作随意地挑起话头。

    开场的寒暄结束了，接下来的内容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谢盈欢一挑纤眉，含笑道，“怎么？案子里有你的熟人？”

    高衍颔首，垂眸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

    “君家的长子，与我关系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