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殷澄 壹
武林盟主殷容失势以后,武林盟渐渐名存实亡,各大门派纷纷独立出去,不再听从武林盟的号令。 三年前的弟子失踪案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原因竟是暗灵堡所为。堡主为妖人假扮,此人手握暗灵堡,私下里作恶多年,掳走各大门派武学功夫优异的弟子,辅以修炼邪功。如今被一名为原虎的年轻先生识破,不畏恶党,使得真相最终大白于天下。 暗灵堡在动荡之后几次易手,最后在众望所归下,原虎先生即位。 在即位当天,有无名者送了一木盒作为赠礼。打开来一看,竟是暗灵堡早已失传的雷灵掌最高重心法与一块木牌——曾经失踪多年的早年暗灵堡堡主江岸溟的牌位。 一时间,原虎成了江湖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暗灵堡也越来越势大。此后各方势力相互牵制,武林中倒也平静,各门各派各辖其道,相安无事。 ※ 初夏。 武林盟。 “父亲,孩儿听长老说,远在武林之外的凤旸宫宫主是您的胞弟,您怎么从未和孩儿说过呢?”殷澄在一旁问道。殷容退位以后,一直避世不出,武林盟的事都交由他的长子殷澄来打理。 殷容躺在塌上,喝着一壶清茶。 “你问起他干什么?”殷容放下茶盏,说道。 “如今武林盟的金库有些亏空,人手不够,所以澄儿想去借一些来用。” 殷容拍了一下桌子,冷了脸色:“其他门派不够你借的?” 殷澄作揖道:“父亲若能拿出一二信物,孩儿当感激不尽。” 武林盟下的门派走的走,散的散,如今愿意听命的也仅有几个小门派,谁还愿意支持殷家呢? 殷容气得摔了茶杯。 殷澄拜别了父亲,打点好行当,带着一二侍从前往凤旸宫。 ※ 殷澄走了许久,才找到凤旸宫的位置。这里依山傍水,好一处世外桃源。他在大门外递拜帖,请人通传。门口的守卫听到他自报家门,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对武林盟很是不满。说来,这位小叔叔在他幼年时还是带过他的,那时他只有两岁,没什么记忆,不知此行他还会不会认自己。 殷澄在门外等着,过了大约半日,才有侍从出来请他进去。 他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感叹凤旸宫真是大,门庭多得数不清,有巍峨楼宇,琉璃彩绘,还有竹屋雅舍,小桥流水。殷家在武林中位居一方之主这么久,还没有这般的气阔。他不禁感叹:“凤旸宫真是巧夺天工啊。” 那侍从说:“阁下有所不知,据说二十年以前,这里不过是凤旸宫一处别庄,后来不知为何,凤旸宫搬到这里,避世不出了。” 又走过了一道回廊,侍从道:“阁下,请随我来,宫主正在前厅。” 殷澄赶紧跟上,“好。” 这处似乎是书房,殷澄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侍从通报出来,对殷澄比一个“请”的姿势:“阁下请进。” 殷澄遂迈进了门,他在外头等了那么久,却不见急躁,依旧不急不徐的。进了殿里,他向左看去,一人正在桌前写字,这就是那神秘的凤旸宫宫主了。来不及仔细打量,殷澄低下头,恭敬行礼道:“殷澄拜见小叔叔。” 桌前的人停下笔,说道:“免礼。白仪,看座。”这声音微哑,淡漠中又有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了一下他的心。 方才为他引路的侍从上前来,为他搬来一方座椅。 殷澄说:“谢小叔叔,澄儿站着就好。” 殷付之从桌上的字上移开了目光,抬起头来看他,“你来有什么事?” 就着斜斜的日光,殷澄这才看清殷付之的脸。那是一张极为白皙的面孔,五官中含着一股说不出的艳色,他显得很年轻,分辨不出年岁。他穿着一件薄薄的青衫,站着那里,显得腰身不盈一握。若是一定要算,当是比父亲小上五六岁,已经过了而立,怎得还是这么……这么俊秀绰约。这样的人竟然是叱诧一方的凤旸宫宫主。 殷澄看得有些呆了,过了片刻才暗道失礼,急忙低下头说道:“小叔叔,如今武林盟不如往昔,越发艰难,殷澄自知冒昧,恳求您能相助一二!” 殷付之挑眉,启唇道:“你爹呢?” “父亲早已不问世事,此次前来是殷澄一人的意思。” 殷付之道:“江湖的事凤旸宫不会出面,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荐一个人。你先在这里住上几日,等那人来了再行商议。” 殷澄看他态度不像是敷衍,倒是真愿意帮他的意思,弯腰说道:“是,多谢小叔叔!” 接着,殷付之转头对那侍从道:“白仪,你去安排一下。” 殷付之对他既没有亲厚,也不疏冷,就像寻常客人一般。殷澄想,若是能从小和这位叔叔一起生活该多好,可惜他遭逢不幸,家族未能救他于水火。 殷澄的住处在凤旸宫前殿的客房,奴仆都很恭敬,照顾也十分周到。白仪甚至还告知他,如果觉得无事可做,可以去书阁看书,或者逛逛花园。 清晨用完了早膳,殷澄看了看日头,拿上带来的礼物去给殷付之请安。 绿衣侍女说:“公子稍等,宫主正在用膳。” 等到几名婢女将碗碟撤出去以后,他被叫到里间。殷付之坐在圆桌一侧,似乎是刚刚漱完口,在用一方帕子擦嘴。他气色瞧着不错,应当是休息得很好。 殷澄低头行礼道:“给小叔叔请安。” “嗯,今日有何事?” 殷澄招手,让身后的侍从端着盒子到前面来,说道:“这是侄儿来之前备的一点薄礼,昨日仓促,没能送给叔叔,今天趁着请安递过来,叔叔不要嫌弃。” “你有心了。”白衫过去将盒子收下。 殷澄请过了安,没有要走的意思,寻了话头说道:“小叔叔,今日……” “啊,这是何处来的客,宫主怎么没有说给我听呢?” 一道声音从外头传来,打断了殷澄的话。这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男子,殷澄下意识转头去看,一个长相英气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个子很高,脚下生风,似乎武艺不浅。他的脸和凤旸宫宫主有几分相像,殷澄思忖,不曾听说过凤旸宫宫主有这么大的儿子啊,一时拿捏不准这人是何身份。 只听殷付之对此人道:“你来这干什么?”他语气有些不佳。殷澄却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一扫之前的冷淡,反而不是话里的那个意味。 这人到底是何身份? 冷不丁看到这年轻男子腰间挂着一方令牌,乌木所造,花纹古朴,泛着黑漆漆的光泽,绝不是什么普通的牌子。这人不过是和自己差不多年岁,他言行间却有股肆意的味道。绝不是什么普通之辈。于是殷澄作了一个平辈之间的揖,问道:“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这人哈哈笑了,“公子不敢当,我不过是宫主身边的一名小小侍卫。你是谁?”他瞳孔颜色偏浅,好似某种野兽的瞳仁。 殷澄听了这话有些疑惑,不知他究竟是在说笑,还是真的如此,他不卑不亢回道:“在下武林盟主之子殷澄,此行是有些事来拜访小叔叔。” 谁知这年轻男子听了他的话,像是被什么刺到了,眼中一凛。殷澄心中打了个突,他是和武林盟有过节? 未几,又见他脸色变得和缓了,这人眯起眼睛问道:“你是殷容的儿子?” “正是。” “哦。”他眯着眼睛看过来,让殷澄不禁想到一只野兽冲他抖起浑身的毛,亮出獠牙,可是他只是对殷澄笑笑,并未做其他的事。 殷付之在后面说了一句:“江尧。” 这男子闻言转过头去,像是有点委屈,说道:“随便你好了。我去抱雪儿。”说罢他转头出了门,连再看殷澄一眼也不屑。殷澄一头雾水,不知到底何处得罪了他。 等他出去了,殷付之对殷澄说道:“他是我的徒弟,平日嚣张惯了,你莫要见怪。” “原来是师弟,是殷澄不知,唐突了。” 江尧出去不过一会儿,抱了一个奶娃娃进来,他一屁股坐在殷付之旁边,一副没尊卑的样子,说道:“你抱抱雪儿,他刚吃过奶。”这娃娃长得玉雪可爱,看到殷付之,哇哇地喊他。殷付之也不逗它,把食指塞到它手心里让它握着,雪儿得了手指就开始摆弄。 殷澄心里想着,奇怪,怎么这么像一家三口呢?江尧抬眼斜着睨了他一眼,又冷又傲的。殷澄忽觉他是讨厌自己。 过了一会儿,殷付之注意到殷澄还在那里站着,像是有些尴尬,他说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晚间再说。” 殷澄也觉得自己不适合在这里再呆着了,赶忙告退。 在回去的路上,他遇着了白仪,打了个招呼一道往回走。说到江尧时,殷澄有些感叹:“这位师弟一定很得宫主宠爱吧?”不知怎得,他刚说完白仪就突然咳嗽了起来,过了好久才呼吸顺畅。 殷澄又问:“他抱着的娃娃是谁的孩子?生得真可爱。” 白仪左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是宫主的孩子。” 殷澄奇怪:“怎么未见叔母呢?” 白仪完全不想再回答这些问题了,他把头扭到一边,躲闪似的,说道:“宫主没有夫人。” 殷澄以为是宫主随便找的女人生的,这问题已经算是多嘴了,于是他歉意道:“是殷澄逾越。” 第三日早些时候,殷澄又去请安。奶娃娃没在这里,殷付之和江尧两人坐在一起,看着像是刚吃过早膳。 殷澄道:“给小叔叔请安。”看到江尧,他也礼貌地笑笑,说道:“师弟,早上好。”殷付之让人给他搬个凳子,侍女送过来茶水也分给他一盏。 殷澄端着茶饮了几口,惊叹道:“叔叔,这雨前龙井真是上品啊!不知是从何处采摘的?” 江尧道:“茶是谷雨前采的,没什么特别。只是这水是我清早自山尖采来的的雪水,你可要好好品品。” “原来如此,取雪一定很是辛苦,师弟待小叔叔的心真是一片赤诚。”说罢,殷澄开始细细地品起茶来。江尧听了这话笑起来,说道: “我倒甘之如饴呢,只是不知宫主懂不懂我这份心?” 殷澄道:“师弟真心,小叔叔必然明了。” 江尧不再说话,只是翘着嘴角去看殷付之。待过了一会儿,殷付之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他:“原虎什么时候来?” 江尧道:“他捎了信,大约后日就到了。” 殷澄听到这话,连忙问道:“叔叔,你说的可是暗灵堡堡主,原虎先生?” 殷付之道:“是,他便是我要介绍与你结识的人。” 殷澄惊喜不已,他万万没能想到,殷付之会引荐原虎给自己认识,他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多谢小叔叔!多谢小叔叔!” 江尧在一旁看着,勾唇道:“这顺水人情做得倒是好,你该怎么谢我?” 殷付之没有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