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嗷呜!
滴答……滴答,滴答……” 密道里阴暗,潮湿,不时有不知名的液体带着粘性朝着下方滴来,历鞍急匆匆的走着,感觉那种液体滴到身上,顿时有种想擦掉又不敢擦的恶心感。 脚下悉悉索索的,不知什么生物也在急匆匆的走,他下脚都很小心,生怕踩了什么让自己胃里翻涌的东西。 作为一个医生,而且是一个长时间处于绝对干净环境下的医生,突然面对这样的情况,历鞍简直比有洁癖的人还要更加崩溃百倍。 前路更加逼仄了,除了黑以外,周围看不到任何。他只能从脚下越来越陡峭的下坡路来判断,自己好像应该大概已经到了地下。 头顶上的岩石逐渐变多,时不时总会磕到此刻就如同瞎子一般的他,一开始他以为是些不规矩的向下长的凸起,直到后来磕头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心中的暴躁已经不允许他继续管那石壁到底干净不干净了。 他手朝上方一摸,才惊奇的发现这密道顶的高度已经缩到快贴他的头皮了。 历鞍嘴角抽搐,嘴里絮絮叨叨的:“真不知道这女人这地道哪儿找人挖的,这么偷工减料。” 破罐子破摔的历鞍手摸密道壁,朝着前方探探寻寻的走着,才发现更过分的在后面呢。 这密道的尽头似乎有风吹来,偶尔的一两缕,冻的浑身齁儿湿的历鞍不时打个哆嗦。 好歹是吹到希望了,历鞍哆嗦着两眼放光,立即加快了脚步超前奔去,可越奔,他却觉得这不对劲儿,这密道……未免缩到也太小了吧,他现在都趋近于跪着跑了。 这尽头居然还没有出现?! 该不会等到了尽头才发现,这风是从一个他根本过不去的小洞里吹进来的吧?! 历鞍一想这样的可能,脸都开始发绿了。 他实在是没力气了,又累又困的双重折磨下已经再也经受不住新一重的打击,要不是对这样的地道恶心的深恶痛绝,死也不愿睡在这样的破地方,估计他早就昏迷过去了。 啊~真是无比怀念医院值班室里潮的跟棉裤腰子似的床啊! 终于,在历鞍濒临崩溃的时候,希望近在眼前了,老天还是没有对他痛下死手的,那密道的尽头是个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洞口,将将够历鞍深呼吸把自己缩成一团钻过去。 钻出来的历鞍把脸埋在草地上,使劲嗅着那股泥土带着清新青草的味道。 ——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他放松全身拥抱大地,拼命的感受着那种放松身心不用再紧绷着的感觉。一瞬间似乎身上的重力都跟着加重了,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上滴滴答答的水,也全都争先恐后的渗到了地下。 这一刻,万籁俱寂,历鞍连自己的呼吸都几不可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细小又苍老的声音。 “呵,小皇子的计划失败了?” 历鞍猛地屏住呼吸睁开眼睛,根本不曾想到这样漆黑的夜晚居然还能碰到人?! “你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那小子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 “主子这一步棋走的实在不妥,白白丢了一个暗桩,还惹的青林王更加警惕了。” 那苍老的声线之外还有一道声音,低沉,似乎声线振动时裹上了层雾气,朦朦胧胧的听不甚真切。 “人被逼急了的时候总会做些不管不顾的事儿,你如今如此抱怨,当初怎又不去劝他?” “……” “呵呵呵呵呵,怕是不敢吧,大司马脾气,咱家还是知道的。” 历鞍几句话听得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在说些什么。不过出现在这样一个场景里,还能是什么能见得人的话题呢。 历鞍只得屏住呼吸期盼这俩人叭叭完就赶紧走吧,虽然趴着舒服,但是他还是想找个更舒服的地方躺着的好。 正想着,历鞍转了下脸,想着活动一下僵持一个姿势久了的脖子。 一转头,却目眦俱裂,他急忙捂住嘴,憋住了一声差点儿从他嘴里喊出来的惊叫。 只见离他脸不远处,躺着一个人,面色苍白,嘴大张着,面容惊恐,双眼翻白向上,毫无声息。 一具尸体。 全身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血腥味儿,头保持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扭曲着,明显是被人扭断脖子而死。 那人身穿深褐色宫袍,布料粗劣,历鞍几乎是下意识,便将他和那两个不远处叭叭个没完的人联系到了一起。 躺在地上的,应该就是那个倒霉的暗桩了吧。 虽然知道自己穿越来到的这个时空,是个彻头彻尾的古代,在这里,也许命如草芥,也许人不如狗,也许人性冷冽,却不曾想还未等他做好准备,便迎来这样一个当头一棒。 历鞍捂紧了嘴巴浑身紧绷着再也不敢动,生怕露出一丝一缕的声响,落得和面前这人一样的下场。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是一名医生,见过生命在眼前流失,解剖过冰冷的毫无知觉的尸体,否则可能此刻就会惊叫出声然后晕死过去,在无知无觉中结束生命。 “公公还是思量一下主子接下来的任务吧,主子说了,需要全力配合毒影,争取取下那狗皇帝的命。” “唉,”那苍老的声音听着不是很赞同:“大司马这一招虽比之前那一招略高明些,但也还是太冲动了。他有没有想过,青林王与狗皇帝形影不离,而那青林王又武功高强,谁也不知道派了那毒影去会不会就是有去无回,到那时,岂不是折了一员猛将?” “所以主子才派在下来找公公,劳烦公公想个法子,将那青林王支走,好给毒影时机。”那浑厚的声音提高了些,事情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有点激动。 “……”那人虽然变迫切了,却根本没什么卵用,良久,那道苍老的声线都没有回他半句,似是在思索,似是在无声的拒绝。 “公公!”那人催促道。 “唉,咱家知道了,咱家过几天再给大司马回话,你今天先回去吧。”那苍老声线似乎不耐烦了,但又迫于无奈不答应不行,只能先敷衍的说道。 “谢公公,那” 那人浑厚的声音竟出现了喜悦,显得极不搭调。 “那尸体……” 听到两人提到他身旁的这具尸体,历鞍后背猛地一僵,头皮瞬间便炸起来了。 若是这俩人但凡眼力好一点儿朝这边儿看一眼都有可能会发现他的存在,更何况前来处理这个尸首?! “你不用管了,咱家来处理,快些走吧,一会儿巡逻的人便到这里了。” 那人不再传出声响,应该是已经走了。 历鞍却根本没办法放松下来,因为不远处,已经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踩在枯枝,草叶上的沙沙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历鞍一瞬间几乎紧张到无法呼吸,他的大脑似是在飞速旋转,又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存在了,良久,在那脚步声终于与他离得极尽的时候他才想明白自己避免死在这里的方式里,有一个叫做拼死一搏。 当然在那之后能不能下狠手把对方打死,已经不在他此刻能想到的范围内了。 正当他想要站起身来,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却听闻远处一阵军履铿锵,如同天降梵音一般在耳边响彻。 那人脚步突然慌乱起来,也不再朝着这边走了,找了个不知什么地方便遁了,很快没了声响。 说到底不过是个太监,他人面前再牛逼哄哄,遇到宫中巡逻的御林军也只有跑的份儿,不然若是被人抓住深更半夜的在这大皇宫里游荡,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那人逃离,历鞍却仍旧没办法放松下来,因为无论是对于善后的太监还是巡逻的士兵,哪个发现他,他都难逃一死。 “哐…哐…哐…”军履砸地的声音频率等长,满满都是铁血的味道,历鞍在心里双手合十祈祷上天,求老天爷饶他一命,让他多活会儿。 最少能活过今晚也是好的。 * “哈……” 夜半时分,蝉鸣声声从大开的窗外传进来,传到了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醒了的沐朝熙耳朵里。 醒时不知几时,只知赤裸拥被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位置还温热着,人却不见了。 这场景多少有几分悲凉味道,沐朝熙明知道自己不是那被人睡了就丢的烟花女子,可还是觉得就这么躺在床上不是个事儿。 这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又跑到哪儿去了啊。她都说了要是把她冻醒了她就砍了他,居然还这么不当回事儿?看来是去做很重要的事情咯...... 沐朝熙眯了眯眼睛,透出几缕危险,随即做好决定前去探查探查沐允诺这个狗东西的去向。 刚刚被脱下来的墨色稠衣已经被沐允诺这个败家子扔到地上了,干净的衣服只有不远处衣架上挂着的沐允诺的青色外袍。 哎,还别说,往日看沐允诺瘦瘦高高的也不是很魁梧,衣服却大的出奇,一件外袍裹在她身上能转两圈,下摆都拖到地了。 沐朝熙脾气不好的踩了踩衣摆,对于这件时刻提醒她好矮的衣服不咋喜欢。 她推了门,正打算拾街而下朝远处走,眼神却突然瞟到左侧长廊前站着两人,一人背手而立身上只穿了件里衣,长发不扎不束,在身后不时被风翻起,端的是清俊飘逸。一人身穿军装,带钢盔,看不清样貌,微低着头。 “陛下?” 月光下,沐允诺随开门的吱嘎声回了头,看见了那女子裹了他的外袍,披着长发,露着半个肩膀,一副懵懂无知外加懵逼的神色。 清冷的月光上了一层淡蓝的滤镜,那女子发丝轻抚,自小巧的肩膀荡到身后,露出纤细的锁骨和肩头,几乎是视线触及的一瞬,沐允诺眼底便有些暗红。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穿成这样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对她穿青色衣服的执念?还是故意为之,非要他已经做好长远打算的时候逼他现在动手?! 沐允诺轻启唇,却不是对呆呆看着他的沐朝熙说的:“还看?滚!” 旁边头戴钢盔的小将似乎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吓得哆哆嗦嗦的点头称是,然后飞也似的跑远了。 沐允诺上前一步把沐朝熙一把抱起,还细致的把垂下去的袍子收上来,裹在她赤裸的脚上,把她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踹门进屋了。 “大半夜的,你干啥去了。” 沐允诺良久未说话,沐朝熙总觉得他好像是生气了,小心翼翼细声细气的说道。 “陛下不好好睡觉,关心臣干什么?”沐允诺果真生气了,一把她放床上便扯了她身上的青色外袍,再一次扔到地上了,拿被子给她盖了个严严实实。 “好意思说?朕都被冻醒了你还有脸怪朕?”沐朝熙终于想起自己是为啥出去的了,先来了个先发制人。 “陛下还真是离不开臣呢,”听到沐朝熙如此说,沐允诺反倒不生气了“既如此,陛下今后可要一直让臣侍寝才好。” “那也——那也是没有这个必要。”沐朝熙嘴角抽搐被这个男人光明正大想要长久占便宜的想法雷到了。 “你出去干啥了?这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儿么。”沐朝熙慌忙转移话题。 沐允诺顿了顿,不纠结刚刚那个问题了。 松开压住沐朝熙被子的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城门将士来报,朝霞公主深夜使银钱给他们。要他们放行。” “她要出宫?”沐朝熙挑挑眉,对于这个养尊处优惯了有朝一日轰她出宫她都会死赖在这里不走的女人居然会主动出宫,表示不是一般的惊讶。 “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她出宫是有什么事儿么?怎么专挑晚上走。” “陛下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沐允诺一想起她这个格外争气的meimei就想笑,今儿晚上知道的这消息实在是让他喜极了,他决定,以后沐朝霞的奉银翻倍,有钱了才能好好的钓凯子。 “这话咋说的,就好像朕闻过什么窗外事似的。”沐朝熙翻白眼。“你手下来。再摸我屁股我就把狗爪子给剁了!” “昨日费侍郎家有双喜,一是娶了一位貌美如花体贴入微的小妾,再一就是费侍郎隐姓埋名背地里偷偷开起来的荣辉楼开张大吉。” “荣辉楼是他的?!”沐朝熙惊了惊,都顾不上身后如影随形揉在屁股上就不下来的手了。 “自然,臣也是本着带陛下去之前要先探查好的原则让人查了查,不想竟是费侍郎,如此一来,今夜沐朝霞着急忙慌要出宫的事儿也解释的通了。” 沐朝熙想了想,昨日的确是在荣辉楼前看见了沐朝霞,原本以为她就是简单的凑个热闹,如今看来,原来是另有目的? 今日也是,得知了费律明带兵赈灾去了,后脚就收拾东西屁颠屁颠非要出宫,看样子是真的上心了。 “沐朝霞,喜欢费律明?”她试探似的问问,也不知道是想求个认证还是否认。 沐允诺没回话,但那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陛下觉得,这二人是不是很般配?” 沐允诺环抱住她,使劲朝怀里拥了拥,心情与沐朝熙同样复杂。 “问朕这个干嘛,干我屁事?”沐朝熙状似疑惑的问。 “臣是想,朝霞大陛下许多。早已到了婚嫁的时候,费侍郎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家中有武宣侯的世袭爵位,本身又是位列侍郎的青年才俊,该是配得起朝霞的。若是陛下也觉得两人相配,我这做哥哥的。便为朝霞求上一纸婚书如何?” 沐允诺话说的圆滑,官方,只听言语丝毫想不到他此刻正躺在龙榻上,天安九五之尊的皇帝身边。 只不过为了那见不得人的目的。为了将费律明这个心头大患彻底根除,他别无他法。 “婚书?”沐朝熙知道沐允诺怎么想的,沐朝霞那个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和他见一面的meimei,怎么可能劳得他费心呢。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那个看不惯的费律明,但是这么强的目的性实在令她喜不起来。 “你替她求不好吧,朝霞jiejie一个女孩子家,主动提成亲岂不是很没面子。” 沐允诺皱了皱眉,知道沐朝熙多半是不会答应了。 “等费律明来找朕吧,左右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时候成亲不行,不差这几天。”说着,沐朝熙便朝着床里翻了个身,显然不想再谈了。 虽然知道沐朝熙是个什么态度,但是沐允诺心里还是不舒服,大手一捞,重新又把人捞了回来。 “陛下为什么不愿答应?真的只是因为顾及沐朝霞的面子?” 沐朝熙被重新捞了回来,看着面前沐允诺的这张脸,眉头紧蹙,半点好感也无。 然而沐允诺仍旧不依不饶 “还是因为费侍郎在陛下心中不同,陛下舍不得?” “哼——” 沐允诺一声闷哼,不过瞬间,便从纱帐中被踹了出来。 沐允诺急喘两口气,险些憋死在那里。足可见沐朝熙这一脚有多狠。 “没完没了了还,就这么点儿破事儿翻来覆去的说,朕给你这个王位就是为了让你天天这么婆婆mama的?!” 沐朝熙声音冰冷,显然已经怒极不打算再忍。 “朕说了,朕是皇帝,不是你的随意一样东西,朕做什么事,不需要和你汇报也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至于你所说费律明和沐朝霞的婚事,”沐朝熙坐起身,扭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沐允诺,看着他狼狈至极,眼神却仍旧冰冷。 “你若再提,费律明,将会成为朕的第一位皇夫!” 沐允诺猛地抬头,目眦俱裂。看着沐朝熙的双眼血红,除绝望再无其他。 “滚出去。”沐朝熙冷漠说完,自顾自的躺下,根本不再看他。 沐允诺跪在那里,呼吸粗重嘴巴开合几次,却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他真的很想,他真的很想冲上去,对这个一直以来都未曾给过他一个承诺的女人一个教训。 可他不能,他不敢了。 正如沐朝熙所说,她不仅是他心爱的女子,也是皇帝。长久以来的纵容已经将他的性格惯的无法无天,仗着沐朝熙性子柔软而捏圆搓扁,如今细细回想起来,换作他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可即使他深知,那又如何呢?! 已经到如此地步了,他已经离不开沐朝熙了,此刻若是让他选择放手怕是比剔骨挖心还要令人难以忍受,哪怕独自幻想那种可能,都有种整颗心都沁了毒得感觉。 沐允诺单手柱地站起身,看着眼前那个决绝的背身躺着的身影隔着轻恍的金纱显得异常孤冷,心中也渐渐没了温度。 有些人,只能用决绝的方法得到手里,才能抵挡那些令人恼恨的世俗和羁绊。 * “哐…哐…哐…哐……” 铁血的声音一下,一下的砸在历鞍的心里,几乎令他紧张到了极点。 若说刚刚那个太监还令他有过站出来反抗的年头的话,那这威风凛凛手拿利器的将士们,便真的只能令人臣服了。 此时此刻,他无比恨刚刚那个把他推进地洞里的女人,怎么就不能让他在泳池里多呆一会儿了呢,又不会怎么样?!搞得好像他能脏了她的洗澡水一样。 即使心里不停的在骂骂咧咧,历鞍也一直捂紧了嘴巴没有露出哪怕一丁点儿声音,时间一分一秒流失,军履铁甲的声音终于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最终消失不见。 历鞍松开手,大大的松了口气。觉得虽然自己没吓尿,但是这一身水也整的跟他尿了似的,丢人至极。 大劫刚过,历鞍总算能坐起身来了,起身借着月光环视四周才发现,这地方风景,还不错嘿~ 有山有水有青苔有绿植,片片朵朵,接天连叶的簇在一起,令人心情一下子就舒缓下来了,若不是一旁还有一个死人,估计历鞍一瞬间就能睡过去。 这下不行了,他还得换地方,不能离这个死人太近了。不然一会儿那太监回身来毁尸灭迹,顺便估计也就连他也给一起灭了。 历鞍站起身拍拍屁股正要走,却忽然脚下一顿。 他从扎起来的裤子里把自己上衣衬衫拔出来,拧了拧水,想,自己穿这身出去,和送死又有啥区别? 想着,历鞍便把视线凝在了身后一动不动的尸体上…… 临死之前做最后一点儿贡献不好吗?嘻嘻…… *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本宫可是朝霞公主,是你们这群狗奴才能碰的吗?!”一尖利刺耳的声音响彻。 “公主!公主你还好吗?!你们快放开我家公主!”一稚嫩憨厚的声音紧随其后,一唱一和。 城门处,声嘶力竭吵闹非凡。 正是夜半,四下无声之时,不曾想城门处出现这么两个聒噪的东西,烦的城门将士也很有些抑制不住两巴掌抽上去的冲动。 沐允诺来时,紧蹙着眉头一直未松开过,听到这声音的一瞬瞬间皱的更紧了。 “皇兄!皇兄救我!”沐朝霞原本一脸烦躁,拼命的撕扯着自己被反剪在身后的手,一抬头却见沐允诺正缓步朝这儿走,一时间眼底只剩下无数希望的光点。 “这些狗奴才们居然敢绑我,你快帮我把他们都杀了!” 沐朝霞嘶吼着,丝毫没有往日装出来的端庄秀丽,活像市井里吵架骂大街的泼妇。 一时间,朝霞公主娇纵蛮横毫无教养的形象简直深入人心。 “你要出宫?”沐允诺淡淡的,似乎除了沐朝熙再无一物能引得他情绪变动,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精雕细琢的玉佛。 “本宫……本宫是要出宫,明日的早市有本宫爱吃的青稞果子,本宫要亲自前去品尝。” 沐朝霞眼睛转了转,根本不可能把实话说出去。 “说实话。”沐允诺根本没闲工夫听她扯皮。 “……”沐朝霞默了默,小声又道:“meimei说的,自然是实话。” 沐允诺学着沐朝熙翻了个极不优雅的白眼,转头朝来的路往回走。 “皇兄!”沐朝霞一看急了,也完全顾不得其他了,虽然双手挣不脱,不过索性并不妨碍她跪下。 “求皇兄帮忙,meimei是真心喜欢费小侯爷,哪怕无尊严无名分也甘愿!” 女子名分最为重要,沐朝霞在城门前这么士兵的面前喊出这样的话,垂下去的脸通红,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出了这宫门,哪怕丢掉一切又如何,哪怕回不来又如何?!今日这事儿不做,后半生约莫会终日活在后悔之中。 城门前一时无声,沐允诺背身而立,却良久没有说话,沐朝霞盯着他的背不放,倔强的咬着嘴唇。 一旁的小丫鬟流月满心满眼觉得自家主子可悲,怎么就自己把自己作到了这个地步了呢? 好好的公主不当却非要自降身份跑出去追男人,当真那费侍郎能有那么好?!真真是她不懂了。 “给公主备马。” 沐允诺淡淡一句,随即抬步离开了。 沐朝霞猛地抬头,脸上的喜悦在月色的映衬下格外闪耀。 “谢皇兄!”沐朝霞被两边的士兵松开了胳膊,恭恭敬敬的给沐允诺行了礼,以答谢对方成全他的一片痴心,随即带上流月上了马,朝着远方驰骋而去。 沐允诺站在宫门里,感受着随着宫门禁闭而带起的阵阵秋风,眼底满是悲凉和决绝。 今日所为,将成为一切的开始,伴随着他和沐朝熙的明争暗斗,躲不过的最终结局,也许,抱得美人归。 也许,一死。 * “陛下,朝霞公主出宫了。” 帝寝殿,金色薄被拥着一方暖玉,裸身侧躺在金砂帐中的沐朝熙露出半个后背,在千丝万缕的墨色发丝中被衬得莹白,站在龙榻不远处的身影包裹在墨色浓雾当中,丝毫看不出身形,只余浅淡字眼,淡淡传到沐朝熙耳朵里。 “嗯。” “青林王私自放走朝霞公主,本该处罪,不知陛下作何想。” “朕困了,别拿这点儿逼事儿烦老子,滚。” 今夜的沐朝熙格外烦躁,原因显而易见,黑衣人不是很敢惹她,一句滚之后便真的屁颠儿屁颠儿的化作雾气散了,连点儿痕迹也无。 沐朝熙睁着眼睛睡不着,感受后背接触空气时带给她的那种辛凉的刺激感,时刻提醒着自己沐允诺的远去,和可能根本就不会再回来的事实。 唉,沐朝熙叹气,可心中却知这是早晚的事,今日不与沐允诺决裂,明天也会决裂,今日与明日,没甚不同。 年岁往前捣些年,她还不曾把男女感情看在眼里,作为一代女皇,大多数时间都是站立在一个绝对主导的地位上,去和不同的男人接触,那时还只觉得不过是普通朋友普通交往,时间久了却觉得有些东西变了味道,那些眼神浓重的侵略性就连她这种神经大条的都看出来了,可谓是无遮无掩。 就比如费律明。 当时刚接触的时候也只当作一个粘人的朋友罢了,却丝毫没意识到这位朋友越来越粘人的原因,和仅仅只粘她的特殊性。 如今尝到剪不断理还乱的恶果,也算报应不爽。 沐朝熙翻了个身,仰躺看着头顶四散开搭在各处的金纱在月光下偶尔闪烁,心中满满都是纷杂。 有些东西果然碰不得,她不过是动了点儿恻隐之心,便招来了沐允诺,不过是神经大条些没怎么在意男女大防,便被费律明钻了空子,如今落得个左右为难的局面,任凭心脏被无数线团缠的喘不过气,说到底就两个字。 活该! * 晨曦将近,金乌渐渐升起,阳光一缕缕充满仪式感的洒在云仙池的池面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宫中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上,急匆匆走来一个低着头的小太监。穿着一件灰噗噗的太监服,生怕让人认出来似的。 宫道上常常出现一列列排着队,同进同出的太监宫女们,手托红木托盘,上面摆放着名贵的饰物,娟绸,珍品,摆件。全面周到的为皇帝陛下下月的生辰做准备。 如此一来,特立独行的小太监历鞍反倒变得格外显眼了。 历鞍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躲在郁郁葱葱的御花园里,时不时盯着那几个来往的队伍,偷偷摸摸寻摸着看谁的身后没什么防备,然后飞也似的跟上去,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走。 历鞍就这个跟着队伍混啊混,一不小心就混了整整一个上午,正当历鞍感叹自己可真是当得一手好混子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揪出来了。 “四喜!你跑来内务府干什么呀!我都找你半天了!” 一个娃娃脸的小太监突然拽住他要踏进一道宫门的脚步,一脸慌张的道。 历鞍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此之外巨大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他,让他呆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小娃娃脸拉着他朝远处走了好半天,到了一个很僻静的犄角旮旯才停下。 “你疯了?!里面哪是我们能进的!” 那小娃娃脸脸都吓紫了,拿起他腰间的一个牌子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这么久没见你怎么变高了?好像上次我还和你平视呢。” 历鞍原本以为面前这人会在第一时间认出自己不是这牌子的原主人,不曾想对方好像并不是和这个四喜很熟悉,既然比过个头。那想来应该是离得很近的,居然也不记得他长的什么样子? “这内务府可是管理很严的,你要是进去了万一不长眼遇见个不大不小的头头,可能就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啊!” 娃娃脸很惶恐的样子,说着还忌讳似的撇了那个方向两眼。 “这么吓人?”历鞍半信半疑道。 “我还能吓你不成。要不是刚才无意间看见你腰间的牌子,认出了你,让你进去了,那小殿下以后就只能我自己来照顾了,那还不把我给累死?!” 历鞍听着这意思,多少能和昨夜那两人留给他的消息串联起来了。 总这么不说话也不好,历鞍张了张嘴,试探似的道:“那哪儿能呢,小殿下自然是我也要照顾的啦。” 说着,还状似讨好的笑了笑。 那娃娃脸被这话顺了心思,终于放松些了。 “你来这内务府干什么?小殿下领奉银的日子不是还要好久了么?莫不是……”娃娃脸做贼心虚似的,压低声音道:“莫不是陛下,又要难为小殿下了?” “那倒不是那倒不是,我只是……我只是随便逛逛。”历鞍多了也不敢说,生怕一不小心露馅儿引起怀疑,但是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啊,他昨天晚上才穿过来,到现在还嘛都不知道呢啊! 历鞍在心里土拨鼠叫,面上却一直保持甜美的微笑,活像一个假笑男孩儿。 “嗨,别不好意思,你不就是迷路了嘛,有什么不好说的。”娃娃脸一脸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表情。 “这宫里这么大,你又几乎不出小殿下的院子,迷路也正常。”娃娃脸说着,还哥俩好似的碰了碰历鞍。 “往日我只在夜半的时候见过你,从未在白日相遇,如今见到你的面目,不曾想你相貌竟如此出众?!” 娃娃脸说着,引着历鞍朝另外一条小路走:“从这边,直走正能通殿下的小院,左右我现在也无事,跟着你一起回去看看殿下吧。” 说完,不等历鞍回他便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对了,你长的这么好看,当初争选太监的时候居然都没有把你刷下去?”娃娃脸以手遮脸,说悄悄话道。 “没有啊,为什么啊?” 历鞍全然不知道这能是因为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回自己不知道。而且娃娃脸这话一听就知道他说的保不齐是什么秘辛,应该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然他脸上的表情也不会这么的……这么的欠扁。 “当然是因为青林王啊!”娃娃脸一脸的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青林王善妒,这可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也就只有那些不长出入宫廷的大臣们和愚昧无知的百姓才会以为是陛下缠着青林王。” “是这样?”历鞍挑眉反问,心里却突然咯噔一下。 这个朝代……这么好男风的吗?!连王爷纠缠皇帝这种事儿都能堂而皇之的摆到明面上说?! 卧槽,那他岂不是很危险?!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什么青林王之类这王爷那王爷的看上然后收做娈童,他就有种划烂了自己的脸的冲动。 啊!!!!瞬间感觉全世界都在觊觎他!! “自然,所以为了防止有样貌俊秀的太监在伺候主子的时候被皇帝看上,青林王还特地跑去监场的争选太监入宫。” “至于么……”历鞍小声哔哔。 “至于!”娃娃脸好像对青林王很是推崇,听不得别人说他一点儿不好,哪怕因为嫉妒而去筛选奴才这种蠢事儿都觉得很牛批似的。 “青林王殿下这么做也没错,陛下就是很花心。”娃娃脸撇撇嘴,好像对此很是为青林王抱不平似的。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知道不少内幕啊,怎么,你知道很多陛下和青林王的事儿么?” 历鞍借着自己从不出院子的小太监身份,悄咪咪的和小娃娃脸打探这个朝代,心里抱着一丁点儿对这个时空仅存的希望,希望能是个正常的,平淡的,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