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

    “吃好了?”沈奇飞轻声细语说。

    他这是和好的讯号吗?

    我双腿并拢,坐得乖乖的。

    我得要他帮我,不帮我也要帮齐博文。

    “吃好了。”

    我看了看沈奇飞,指着齐博文桌子上那堆东西,“他们欺负人,我脑袋一热没想那么多就冲上去了。”

    我犹犹豫豫,真到了求沈奇飞这一步我嘴巴反而被胶水黏住。

    王闯是班里的小霸王,沈奇飞不过多认识几个高年级的学生,那些人能打吗?就算能打,又会帮我和齐博文出气吗?

    我琢磨不透沈奇飞,他没有表现出一点愤怒,好像也做不到为我两肋插刀。我们只是有一点特殊关系的同学,是我自以为是把他当作兄弟。

    毕竟我们昨天不欢而散,我们早上视而不见。

    我深深低头,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我会和齐博文一样,听不见看不见。

    “我,我知道你为难,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也不明白他怎么提到你了。”我脸上发烫,不知道是因为下面的提议,还是为示弱认怂深感丢人。

    “要不我去找老师吧,大不了叫家长,我爸妈,他们不会骂我的。”

    “安心,我会解决的。”熟悉的手掌揉了揉我的头发,沈奇飞拿出一袋面包和牛奶,“真的吃好了?还有你齐博文。”

    齐博文浑身一震,颤声答,“是。”

    “吃饱了?”

    “饱,饱了。”

    沈奇飞收回视线,撕开面包袋子,递到我嘴边,“咬一口。”

    我咬了一口,思绪转了两圈明白了他这是要帮我们解决,于是松了口气,嘴巴开始嚼动。

    沈奇飞笑了笑,“你挺厉害的,骂得shuangma。”

    我一噎,他把牛奶也递过来,我喝了两口咽下面包,想起昨晚中途结束的打戏。

    暂时缩起尾巴,“还行。”

    “我要没及时回来你怎么办,你打得过他们吗。”

    “打不过。”我眨巴眨巴眼,“可你不是回来了吗。”

    沈奇飞向前靠过来,“不怕被他们打?”

    “怕。”我小口小口喝着奶,温热的牛奶顺着喉咙流到胃里,我迟钝地察觉到牛奶和面包可能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但我不会问他,就像他没问我为什么要帮齐博文。

    沈奇飞叫我安心,我相信他,所以放下半颗心。另外半颗心我自己提着,时刻提醒自己,这事儿还没完,还要你自己上去干呢。

    他沈奇飞能次次救场吗?

    喝完了大半盒牛奶,我含着嘴唇发呆。

    沈奇飞把王闯一伙人叫出去说话,他们没打起来。一个对多个,沈奇飞把王闯激得几次发出恼恨的吼叫。

    走廊里围了人,班上的同学也凑了上去。

    我们的座位和他们的交谈现场隔了一堵墙,我听见沈奇飞说,“给他道个歉这事儿就结束,除非你不想要毕业证。”

    王闯骂沈奇飞王八蛋,仗着自己有亲戚作威作福欺负同学。

    哪怕这所学校是镇上最好的九年义务教育基地,但仍有一大半学生只能拿到小学文凭。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念不完初中早早辍学,以未成年工人的身份游动在镇上的工厂,餐馆,汽修铺和地摊等。他们父母对他们的期望从上大学到念完初中,再到别惹事好好做人。

    虽然已经不对孩子抱有期待,但谁都不愿意见到自己耗尽心血供养的孩子是小学文凭都没有的文盲!

    王闯没有质疑沈奇飞的勇气,因为他知道这所学校的校主任姓沈,沈奇飞同族的沈。

    我拍拍齐博文,和他打听偷听到的名字,“沈明君是谁啊,挺耳熟的,我在男厕所门上看见过。”

    “君婆子啊,初中部主任,周一升旗一直喊的那个,你不会不知道她是沈奇飞亲戚吧,你和沈奇飞那么铁。”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关注初中部。”

    而且沈奇飞也没和我提过。

    我一直以为老师们对他好是因为他学习好,还有个有钱的爹,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还有个主任亲戚。

    “沈奇飞的大爷在大队你知道吧。”

    我摇头,我没和沈奇飞打听过,别人见我们常在一起,自然也不会拿这种“秘密”在我面前显摆。

    “听说他大爷是什么书记,好几把手呢。”

    我慢吞吞地,“哦,那他可真厉害。”

    王闯在全班面前做了检讨,另一个做检讨的是我,只在沈奇飞面前做。

    时间不太巧,刚好赶上周末,沈奇飞说他爸妈出去旅游了,自己住害怕要我陪他。

    我妈轻易信了他的鬼话,热情万分地把我推上了沈奇飞的自行车后座。

    大人的和沈奇飞的嘴,骗人得很嘞。

    不是该装作为难的样子说我家孩子从没在外面住过吗?之前告诉我别和沈奇飞走太近的是谁啊?

    抓着沈奇飞的衣服,我郁闷地想,妈你在把我往火坑里推知道吗。

    沈奇飞解决完王闯回来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也要写检讨。

    我纳闷,我一受害者写什么检讨?

    他义正严词,为你的冲动和不自量力做检讨。

    我委屈,又来火。可心里话像乱糟糟的毛线团,想说的话怎么都讲不明白,我急得嘴瓢眼红,却拿不出中午和王闯对峙的勇气,问一句,你凭什么要我做检讨,我又没有做错。

    最后还是王闯帮我解围——他来道歉了。

    我一心想着多出来的检讨,对王闯的道歉爱答不理。

    等王闯走了,沈奇飞可能才想到我可怜的受害者身份,口头赞扬了一下我的勇气,并许诺我检讨后带我去市里的公园玩。

    我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但随着他的自行车骑进一处僻静的园区,宽阔干净的马路在路灯的照亮下显得幽静清冷,我也被晚间飒爽的秋风吹得一身冷意。

    “我有点冷。”

    额头顶着沈奇飞的后背蹭了蹭,我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前方不远处,沈奇飞已经能看见自家的房顶。

    他把速度放慢,“我把衣服给你?”

    “哎呀好麻烦。”

    突然两条软乎乎的手臂紧紧围上来,后背被带着冷意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一呼一吸间,沈奇飞觉得肩胛骨间有些痒。

    他背上趴着的,软软的,声音黏在一起的人说。

    “抱着你就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