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拉着手踏进树荫里，背后是倾天泼洒的日光。

    陶桃的母亲死在她十二岁那年。

    少女瘦削纤细的手腕上过早地缠上了黑色的挽纱，从此颠沛流离于叔伯舅父家里。

    她的父亲忙于事业，在母亲生前也少有回家的时候。

    两个哥哥偶尔回来，带着成堆的昂贵礼物和敷衍的问候。

    可陶桃并不在意。

    她生活里有很多美好的碎片，尽管家里的大人似乎没有几个人是真正喜欢她。

    她每天双眼发亮地活着，一点点长到十八岁那年。

    她是六月出生的姑娘，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延迟一年入学，生日赶上了毕业季和期末考，每次都在繁重的复习工作里匆匆熬过。

    十八岁这一年，她的生日则正好赶上了高三的毕业舞会。

    全校都为这场舞会筹备着，仿佛经过这一场舞会就可以叩开成人世界的门，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在大人眼里只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热闹，是小孩子的歌舞剧。

    无论如何，陶桃还是订做了精致的裙子。

    这段时间她住在自己家里，和父亲一起。

    她试穿上裙子后雀跃地走到父亲身边，少有地冲一贯严厉的男人撒了娇。

    “我能去参加吗？求你了，爸，我保证门禁之前回来。”陶桃拎着裙摆转了个圈，陶衍清的目光跟着她打了个转。

    礼服是一字领的设计，大大方方袒露出少女瘦削白净的肩头与精致玲珑的锁骨，随着转动，被一层轻纱小小掩住的的双乳微微漾起微波。

    陶衍清的视线在她胸前停驻一瞬，唇抿着，冷冷点了头。

    “回来晚了，是要受罚的。”

    陶桃雀跃着跳开，只以为父亲所说的惩罚不过是一两句不痛不痒的训斥。

    关于这场舞会，她十天前就收到了邀约。

    所有人都向往着的学长齐裕递来丝带缠绕的卡片，在试穿燕尾服的间隙向她伸出手来。

    “所以，陶桃，愿意做我的舞伴吗？”

    他说这话时燕尾服的扣子还没系上，头发也有些散乱。

    陶桃是来陪同学询问活动流程的，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齐裕，于是引发了上面的对话，像是舞台剧，更像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

    却又那么认真。

    乔裕弯着眼看她，白皙干净的手掌摊开，掌心上放着那张卡片，递到她手边。

    满场起哄声一片，陶桃有些尴尬，又带着一点小姑娘的骄矜。

    谁不想被所有人都喜欢着的人喜欢呢？哪怕只是表达好感。

    瘦弱干净的女孩子涨红了脸，纤瘦白皙的手抬起，搭在乔裕掌心，轻轻拈起那张卡片。

    教室里欢呼声一片，陶桃匆匆收回手，把卡片握在掌心。

    同伴轻轻撞她肩头，陶桃红了脸，拉着她跑出那教室。

    窗外不知到什么时候站了个少年，冷着脸，手里团着张硬卡纸。

    陶桃眯着眼，认出这个人来。

    私立学校，虽然入学标准卡得严，但难免鱼龙混杂，眼前的少年便是那尾“鱼”，薛峋究竟为什么能上他们学校，是高一到高三都在讨论的问题。

    最后大家得出统一的结论，这位考试从来不参加、把老师气得高血压、每天迟到早退的薛同学，一定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

    陶桃拉着同学的手，沿着墙根慢慢挪，企图挪出薛珣的视线。

    薛珣瞥一眼她，手里的纸团随手一抛，丢进近前的垃圾桶里，转身走了。

    陶桃和同伴缩着脖子看他，两个人一起被他扔垃圾的动作吓了个激灵。

    陶桃：“真凶啊。”

    同伴附和，却又说：“但是好他妈帅啊。”

    陶桃想了想，点头：“真的，真帅啊。”

    两个人一边念叨着这事儿，一边牵着手继续叽叽喳喳讨论那天要穿的裙子要化的妆。

    “我帮你化妆。”

    同伴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着：“我保证你是那天场上最好看的。”

    她们拉着手踏进树荫里，背后是倾天泼洒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