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甘（明明晴空万里，他却失落得像一条被大雨淋湿的狗。）

    当墨庭筠看到水斜桥和墨庭筤并肩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心中摇摇欲坠许久的角落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他早就觉察到一些端倪，从水斜桥那日对他表露出莫名的抗拒起。

    那一夜之后水斜桥再没来找过他。

    墨庭筠一开始还安慰自己，快要高考了，那孩子应该学业繁忙，自己不应该总是巴望着他来找自己，那样对他的学业影响不好。

    可是他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掩饰不住自己频频拿起手机等待电话的动作。

    他实在是很想他。

    之前只是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他就想他想得不行，以至于要跑去夏鬼卿的酒吧里消磨时光。

    结果还被夏鬼卿这厮笑他，没想到你这清心寡欲道貌岸然的，最后居然栽在一个高中生身上。

    墨庭筠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喝酒。

    “那小鬼有什么好的？要不你跟我试试？我活儿肯定比他好多了！”夏鬼卿笑嘻嘻地对他说道。

    “……我对你没兴趣。”

    “嗨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夏鬼卿说着，故作亲密地倚在他身上，突然掰过他的脸欺身吻上他的唇。

    墨庭筠的唇被他的贴着，眼神依旧淡淡的，很快，他又偏过头去躲开他的唇：“我说了没兴趣。还有，你跟沈苍官的破事儿少找我掺和，浪费我时间。”

    夏鬼卿抬眼看向楼上的一个包厢，狐狸一样弯眼笑着：“知道了。”

    夏鬼卿走了，墨庭筠依旧在吧台喝酒，眼角余光一瞥却正瞧见那个让他这几日来朝思暮想的身影，他慌得连酒杯都没放稳就追了上去，好容易才在他踏出酒吧溜得没影儿之前抓到他。

    他把他搂在怀里，才觉得这几日都浮在半空的心安安稳稳地落回到胸腔里。

    “你这几天怎么没来找我了？”他知道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就像个深闺怨妇，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噢，考试，要复习。”少年却冷冷淡淡的，不复先前热情。

    墨庭筠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又像个陷入初恋的初中生一样，不依不挠地问：“那考完了为什么来酒吧也不来找我？”

    然后墨庭筠就听到少年说，“你是我谁啊？我们只是炮友而已”。

    哦，对，他忘了，他一厢情愿地喜欢人家，人家也同样情深似海地喜欢别人。

    那一瞬间他突然嫉恨起墨庭筤来，他可以天天见到他，可以听到他软乎乎地喊他“墨老师”，可以得到他毫无保留的满腔爱意，可是他却毫不在乎。

    可他心中又有些卑劣的庆幸。

    所幸墨庭筤拒绝了他，否则还有自己什么事。

    好罢，墨庭筠想，就算是被当作墨庭筤的替身他也认了，只要他还愿意找自己就好，总好过他去找别人。

    那天晚上少年对墨庭筠很冷淡，墨庭筠还当他又在墨庭筤那里受了气，所以连带着自己也被株连，墨庭筠觉得有些委屈。

    于是他在他身体里埋得很深，非要逼着他发出动情的呻吟，听他喊自己的名字。

    每次他在床上喊他的名字的时候，墨庭筠都忍不住想问他，其实你是不是也会有一点喜欢我？是不是在那一瞬间，你并不把我当作墨庭筤的替代品，是不是我们之间，也可以有除炮友之外别的可能。

    可是墨庭筠不敢问，他怕听到让自己心冷的答案。

    他努力麻痹自己现在这样能够隔几天跟他见一次已经很好了，普通情侣也就这个频率，他们每次还都会上床。他不该为了自己可能性几乎为零的妄想去越线，毕竟他那么爱墨庭筤。

    曾经他跟他的女朋友分手的时候，那女孩儿哭着说，墨庭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你到底有没有真的感情。

    那时候他毫无触动，只觉得吵闹。

    现在他的报应来了，他遇上一个比自己还要没心没肺的小孩儿，喜欢的是满腔热忱，不喜欢的便是掌中玩物，毫无留恋。

    墨庭筠不想被他丢弃，所以哪怕只是作为替代品也好，他想留在他的身边。

    他忍不住在他脖颈上留下一串印记，怀着日益膨胀的卑劣私心和强烈的占有欲，他想在他身上打上属于他的标记，向所有人宣告这个人是自己的，让他再没有办法去找别人。

    然而他到底还是被丢弃了。

    那之后，水斜桥再没来找过他。

    他还是忍不住主动给他打电话，结果忙音响了许久，他也没能等到水斜桥接起。

    最后他甚至在高考前偷偷去了他们学校。

    第一次他坐在车里，盯着人流络绎不绝的校门，从夕照坐到了天黑，他也没能等到水斜桥。当他望着被门卫拉上的校门，有些无措地上前询问学校里的人是不是真的都走了的时候，他觉得，天，他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却连一朵狗尾巴草都没开出来。

    第二次就更糟糕了，当他看到空无一人的学校，才想起高考前似乎有个叫“温书假”的东西。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明明晴空万里，他却失落得像一条被大雨淋湿的狗。

    墨庭筠万万没想到再见到他时他会和墨庭筤在一起，电梯门一打开，他看见墨庭筤怀里靠着的那个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死死盯着他，目光又炽烈又贪婪，恨不得把他从墨庭筤身边抢走吞进肚子里去，然后他听见他客客气气地对自己说：“初次见面。”

    哦，是吗？初次见面？

    墨庭筠回忆不起来他们是怎么相携着离开的，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电梯里，他麻木地摸着自己的胸前，那里不再空落落的，却像被一把钝刃狠狠凿了一下，所幸不会流血，只是疼得他喘不过气。

    这大概是水斜桥最想要的结局，他跟墨庭筤，两个人，相亲相爱地在一起。

    而他作为一个墨庭筤的替代品，作为一个知情识趣的“炮友”，这时候应该退远些，应该和水斜桥一样果断地摒弃之前那一夜夜的缠绵温存，应该微笑着成全他和墨庭筤。

    可是凭什么呢？

    他好不甘呐。

    墨庭筠打开自己的衣柜，那里面还留着他给水斜桥准备的换洗衣服，这段时间他没来，他却还是按着他的尺码给他买了几套新的，甚至还给他买了两套睡衣，他想像过他穿上那套宝蓝色睡衣的模样，一定会衬得他的皮肤更白，衬得他整个人都更漂亮，他曾经满怀期待地等他再来，穿上他给他挑选的贴身衣物，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自己跟他才是甜蜜的一对。

    结果现在人家在隔壁，却是跟他的弟弟你侬我侬。

    墨庭筠在床上呆坐了片刻，一个个念头走马灯似的在心头流转。最终还是站起身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走出房间，从酒柜中取了一瓶品相不错的酒，敲开了隔壁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