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五 周臻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低下头看秦苏的头顶，她把头发扎了起来，从自己的角度可以看到白皙的脖颈，甚至有细小的绒毛，灯光下温暖地有一层光圈，周臻心里一动，想起了跟秦苏的相遇。 秦苏的大学在公大隔壁，以中文系美女众多着称，公大的男生闲暇之余最喜欢的就是逛校园装偶遇，打听心仪女生是否有男友是他们最擅长学以致用的角度……周臻对此没有兴趣，周臻不需要。 周臻个子高长得帅，又有背景，是公大上下三届男生中最闪耀的存在，隔壁求他联系方式的女生排成长队，只有秦苏拿到了他的微信，因为秦苏对他毫无兴趣。 他跟秦苏是在酒吧认识的，秦苏一个人坐在隔壁卡座上目光呆滞两眼无神，盯着手机，一边刷屏一边叹气。周臻的室友端着杯酒过去，“一个人？” 这句话是废话，秦苏面前堆了至少五六个杯子，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人。 “没有，他们在蹦迪。”秦苏还是在看手机。 “我陪你喝两杯？” 秦苏瞥了一眼杯子，笑了下，“我不喝啤酒的。” 周臻倒了杯威士忌，递过去给室友。 “哦我也不喝洋酒。”秦苏摆摆手，“有茅台吗？” 周臻哈哈大笑，翻身越过沙发，轻轻落在秦苏旁边，“你好，我叫周臻。”他比秦苏高不少，低下头就能看到修长的脖颈，碎发，还有发白的，细小的绒毛。 “秦苏。”她看了周臻一眼，“你是不是公大的？” “我们见过？” “不是，我闺蜜觉得你长得帅，带我去看过你的篮球赛。”她又转头看向那个室友，“所以，有茅台吗？” “有的。”周臻微笑，“稍等半个小时。” 可是最后他也没等到跟秦苏喝这杯酒，凌晨两点半的时候秦苏的朋友回来了，她打着哈欠跟人告别，室友要了她的微信，秦苏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周臻追出去的时候只听见秦苏跟朋友抱怨，“你可闭嘴吧，那花痴要是知道我遇到了周臻没要联系方式，今晚就能把自己吊在我床头威逼利诱我蹲回酒吧门口。” “那我今晚不是又能遇见你了？”周臻站在秦苏背后，“这么冷的天哪能让你再跑一次？肯赏光给我个微信吗？” “不了吧，也不会再见了。” “你怎么知道不会呢？”周臻不容分说拿过秦苏的手机，锁屏是个有名的日本男明星，密码只有四位，“这样，我猜到你的密码，就加个微信？” 秦苏不置可否， “6.1英寸的手机，重量大概快200g，你单手拿手机解锁，范围应该是最右边两列，你解锁动作很快，我猜应该就在中间那一列，也就是2 5 8 0 的排列组合……”周臻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然后说了个组合，“我猜对了吗？” 他没有尝试，只是把手机还给了秦苏。 “有这心思用在哪不好。”秦苏认命，亮出自己的微信，“说真的你是偷看了对吧？” “哪能呢，”周臻盯着对方通过，看到提醒满意地笑笑，“正式认识一下，公大侦查学大三，周臻。” “知道了，我叫秦苏。” 秦苏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跟。 加上微信后秦苏没有跟周臻主动联系过，理由是不熟，没有必要，两个人保持着点赞之交的态度，后来秦苏好像交了个男朋友，但那男人没有露过正脸，不到三个月秦苏似乎就分手了，周臻再次在路上见到秦苏的时候不敢认，她瘦了一大圈，甚至有种弱柳扶风的美，不过她精神倒还不错。 “好久不见，”周臻见她只有一个人，“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秦苏犹豫了一下，“好啊。” 那天晚上秦苏坐在大排档的屋檐下，暴雨砸在头顶，整个世界诡异地喧闹又安静，她大概讲了一个遇人不淑，失身于渣男的故事，周臻听得怒火中烧，停了很久，他才问，“为什么跟我说？” “因为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你恰好不是我的熟人，但是是个人品还不错的混蛋。” “你是怎么觉得我人品还不错的？” “你猜到密码的时候可以直接解锁的，但是你没有，”秦苏不再多说，“我相信你大概会保密，不过也无所谓，没几个人知道我们认识，你说出去也没人信的。” “那男人是谁？” “你不认识，别问了。”秦苏支着下巴看那场大雨，不知过了多久，又转头看向周臻，“你多高来着？” “一米八六，”周臻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没什么，”秦苏笑了一下，“我承认那个花痴说的，你真的很帅很帅，”她也许是喝多了，看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后来周臻才意识到她其实在哭。 他整个人一下子就懵了，他不是没见过女孩子哭，相反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哭，在刑侦支队实习的时候他遇到过无辜少女流泪，也见过失足妇女痛哭流涕，更不用说曾经被他拒绝的女孩子们梨花带雨泫然欲泣……但是秦苏那滴眼泪让他觉得很难过，非常难过。他打听过秦苏，知道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天真善良热情可爱……这样的人不应该受到伤害。 秦苏的男朋友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周臻以前没想过打听，因为他觉得秦苏既然不愿意放正面照片，必然有些理由，可是现在他想知道，就没有能瞒住他的事情了。 他得到了个出人意料但是又合情合理的答案，路铮。 路铮就是他那个室友。 周臻把路铮按在寝室里打了一顿，阵仗之大让另外两个人毫不怀疑他一拳一拳砸下去，明天就能上头版头条……那也是周臻第一次用家里的关系，给爷爷打了个电话，他领了个处分，路铮调换了寝室，毕业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 周臻举着被包成粽子的手等在秦苏楼下，“你不会再见到那个讨厌的男人了，怎么要不要请我吃顿饭？” “愣着干嘛呢？你打算以身相许吗？” 秦苏笑着擦了一把眼泪，“神经病。” 周臻揽过她的肩膀，“先说好我不是喜欢你，只是容不得警察队伍里有这样的渣滓。听说你文笔特别好，要不要给我写封表扬信？字数不用多，五千就可以，不过最好手写，手写真诚……”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周臻站直了，“你抬头。” 秦苏不动，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揽住秦苏的腰，稍微一用力，秦苏便不得不抬起头来，“你别闹了。” “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每天派人盯着你，怕你出意外；我不喜欢你，你每谈一个男朋友我把他八辈祖宗都查个底朝天，你以为那么多男的都是知难而退吗，你自己一天招惹八百个渣男没有我你现在被人吃得渣都不剩；我不喜欢你，你每次分手我都巴巴地过来给你做饭安慰你心情，送人到床，就是又怕你一个想不开……” “我说过一句话，你就信了，我做过那么多事，你怎么不看呢？” 秦苏觉得自己应该说几句话，但是她说不出来，因为周臻死死地咬住了她的嘴唇，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蔓延下来，可是男人还是不松口，就这样死命地咬着，直到秦苏因为疼痛哭出来，他才恢复一点理智。 “我喜欢过你的，”秦苏慢慢开口，“你打着绷带来找我那天，我觉得世界都亮了，所有人都会在那一刻爱上你的……你说你做了那么多事，我没看到，那你呢？前年你出任务，逃犯把重要物证藏进工地，你追进去，陷在窖井，那伙人真是恨透了你，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往里面灌水泥把你困死在那里，他们被捕的时候已经灌了足够的水泥了……” “你躲在窖井底下的空洞里，当务之急是送一根氧气管下去，情况紧急找不到鱼人，刑警队没有身材合适的男人，也没有女警，你的副队长给我打电话，说，秦姐，你家是不是在这附近？” “其实我不会游泳的。”秦苏推开周臻，“我只能相信警察和武警在我把氧气管送进去之后，会拼命把我往上拉，我没有告诉你的是，我跳进水泥的那个瞬间两根氧气管一根断掉，一根堵塞，给你的那根是他们说我必须留着保命的。” “听起来很吓人是不是？其实也还好，把氧气管交给你之后他们把我拉了上去，但是我的身体素质没那么好，还是因为挤压骨裂了，我没能亲眼看你被救上来，但是好在就住在你的隔壁病房。” “我好了一点就去看你，你还记得那天你是怎么说的吗？” 周臻嘴唇动了一下，显然是回忆起了一些并不愉快的事情。 “那天我去看你，你旁边坐着个女孩，也就是你后来的女朋友，你客客气气地请我先走，说，过一会儿就来看我。” “那天你没来。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好好地却突然住进医院吗？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不要再喜欢你了。” “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来了，”秦苏坚定地拉开距离，“我喜欢过你，现在不喜欢了，我们本来可以一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可是你……你非要大家连朋友都做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