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文完)
宗门上下的人都说,我是剑宗这一辈最有天分的弟子。 据说我生来带着剑,我一直觉得这件事很扯,后来父亲,也就是剑宗宗主有一次失言,我才知道其实是口中含石,长辈们加以此物替我锻造了我现在的本命剑。 听起来还是很假。 不过我确实和一般的宗门子弟不一样,先天练气满级,不过十年已经到达很多人半辈子都到不了的层次。 而且我运气很好,哪怕我总是迷路,也经常走着走着就遇到百年不遇甚至千年不遇的天材地宝。 随手救的人竟然是器宗直系弟子,现在他成了我的至交好友。 当然,不是每一个我救过的人都有此种不凡来历,虽说不至成百上千,几十人也是有的。行走江湖,哪有不遇上困难的时候,能救就搭把手。如果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事后再杀了就是,反正我也不怕报复,我的背后可是剑宗。这是我行事的底气。 宗门内的人都说我目中无人,眼高于顶。其实我只是不擅交往。 和我亲近的只有几个,一是外门弟子兼小食堂帮厨孙舟,他做的饭很好吃,而且只给我一人开小灶。另一个是我的小师妹,长得很可爱,梳着长长的马尾一晃一晃,蹦蹦跳跳很有活力。和她相处很轻松,她总是有很多的快乐和人分享。我不用担心因不善言辞而陷入沉默的尴尬,也不用害怕小师妹嫉妒自己——她的实力也很强。小师妹力大无穷人却单纯得很,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天真不谙世事的性子,我总担心她下山历练被人骗了去。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有一次我看见她用二两银子买了串最普通的糖葫芦,还乐呵呵地跟小贩说“山下物价真便宜呀。”她转身走后小贩掂掂手里白花花的银子笑得眼睛都快被脸上的褶子挤没了。 十八年前,有神器出世,天下大乱,各方门派皆派人争抢,秘境血流成河,剑宗联合器宗举族之力,将神器镇压在珉山山下,设以大阵镇之。 这些都是我听宗们的长辈说的,那时我不过刚出生。 父亲在那一战中伤得很严重,他一直告诫我,大阵如果被破坏,天下将大乱。 我问他到底山下镇压的是什么,他一脸讳莫如深的神情,摇摇头怎么也不肯多说,只是一再告诫我不要参与到此事当中。 我至今还记得他拍拍我的肩,安慰我:“别担心,还有我们老的呢,哪轮得到你们年轻人挑起担子。” 他“哈哈”笑过一阵,拿起剑和我对战。 我知道父亲的顾虑。尽管我的表现异常优秀,可我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我极度怕疼,常人挺挺就过去的疼痛在我这里能让我彻夜难眠。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太喜欢人群的原因,总免不了磕磕碰碰。 每次宗门大比避无可避,我都得闭门不出疼上好几天来疗伤。 所以我练的是快剑,以速度着称,一掠而过,在对手身上留下致命一击,减少了很多身体接触以硬碰硬的可能性。我自从发现自己和别人体质不同后,就立志成为“天下第一快”的剑客。 扬长避短,这是人生的智慧。如果我完全不适合剑宗的路数,我父亲也不会逼我在剑道上死磕。他并不是那么好面子的人,天下有那么多路可以走,总能找到属于我的。哪怕剑宗宗主的儿子不是剑修,那又如何。 他背地里总是取笑很多门派里活要面子死受罪的行为。 “人要承认自己的不足,以及错误。”他这样教育我。我从父亲身上学到了很多。 我一直认为剑宗能处于所有门派之首的地位,是因为他和其他宗主不同,从来不逃避。 可是他没能继续教我到成年。 我十七岁那年,他旧伤复发,在一天晚上离我而去。 然后我发现,一夜之间,我熟悉的都变了。 仿佛是前十七年将我一生的好运气都透支了般,出宗历练时我再也碰不上好的机遇,还总是倒霉到不小心在两拨人发生冲突时闯进。无论身法再怎样好,也难免受到波及,只好简单包扎下,回宗门养伤。 十次里面得有九次不顺利,还有一次经历平平无奇。就这样,我还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受伤就好,我拥有的也不少了,前十七年的好运给我攒下不少东西,省着点使用,应该足够我一辈子了。 我也不再想成为“天下第一快”剑客了,平平安安的就好,我能一直像现在一样拥有自保的能力我就满足了。 有次竟然在万兽宗开启的秘境里遇上了血灵芝。等我辛辛苦苦打败了看守的变异鸾鸟,却发现我弟弟早已摘下血灵芝,笑嘻嘻地看着我和鸾鸟打斗许久。 伤口在流血,很疼,我有点生气。 我弟弟晃晃血灵芝,跟旁边的人说:“你看,有人动手咱们就能拿到了吧,我就说这里有好东西你还不信。” 他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很高,宽肩窄腰,五官深邃,很帅气的一个人。那男人宠溺地揉揉我弟弟的头发,无奈的说道:“是是是,你最聪明,还是你有眼光。” 我弟弟冲男人一笑,然后又看向我,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辛苦哥哥了。”拉着男人走了。 我被两人的无耻震惊了。 我一直不喜欢我弟弟,可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是弟弟,其实不是亲弟弟。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兄弟,我直到六岁才见到这个弟弟。 那天他被推到我面前,他父亲,也是曾经的副宗主跟我说:“这是你弟弟,比你小一岁,你带他在宗内转转吧,他还没熟悉呢。” 我看向父亲,父亲板着脸,不咸不淡地点点头,于是我拉着弟弟的手离开。 我不喜欢他的笑,很假,让我不是很舒服。总觉得像是被角落里闪着精光的眼睛盯上一样。他看我总像是在看猎物。 那天晚上我去见父亲,问及此事,他才告诉我,不用分心照顾这个弟弟,他也不小了。 后来我逐渐了解,我父亲恨他们父子。十八年前的战争中,如果不是他执着与掺上一脚,上一任宗主和宗主夫人不一定会死在那场战役中。 成为宗主后,我父亲执意要定他兄弟的罪,宗内长老劝他手下留情,毕竟是亲兄弟,老宗主去了,就剩他俩了,何必兄弟相残。 五大长老轮流上阵,以情以理各种暗示,父亲只得免了他的死罪。但活罪难逃,被禁足在他的山峰五年不许下山,也不允许宗内任何人去看望。 我父亲死前,那人已经按辈分成功获得五大长老的支持,顺利继位,成为新一任剑宗宗主。父亲他悄悄告诉我,大阵的破阵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新宗主儿子的痛苦。只要我弟弟的痛苦值达到一定程度,大阵就会被破。这是我父亲给新宗主下的制约。 我还得知一个秘密,新宗主这辈子只能有我弟弟一个孩子了。我了然,怪不得他那么宠他孩子。 那年战役后,我父亲知道新宗主对神器的势在必得,以及他的野心。剑宗作为六宗之首,只要剑宗不动,其余五宗也不敢轻易破坏如今平衡的局面。 父亲安排好了他能安排的一切。 他只是没料到一点。新宗主早在十八年前那场战争时,就接触了邪魔外道。 剑宗还是忍不住动了。在看到我父亲死后他们对新宗主的态度时,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六宗里除了器宗选择避世不出,暗地里各有各的心思,蠢蠢欲动。 山雨欲来,天下将变。 宗内一致决定派我前去“游说”各宗,一起分享好处。 我嗤之以鼻。 摆出一副有福共享的虚假面孔,谁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不过是因为哪怕大阵阵破,神器也不是那么好得的。只有浑水摸鱼,把局势搞乱了,才有机会。他们明摆着是想要拉上人一起分摊伤害罢了。 冠冕堂皇,不过如此。我很难理解这样的人竟然会自称正道子弟。 我还记得父亲的教诲和警告,一点也不想掺合这趟浑水,可是他们囚禁了小师妹,这一趟我不得不去。 我不懂。就我一个还没修炼至大成的小剑修,会给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以至于硬要我加入到他们当中。 我将一贯穿着的剑宗弟子服收到衣柜的最深处,不再穿它。这样的剑宗已经不是我的骄傲了。我从父亲给我买的一叠叠名贵材料制成的衣服中翻出一件及其普通的白色外套换上,这件袖口和衣摆出绣有天青色的鸟雀图饰,我很喜欢。我换好衣服,拿上我的剑,下山了。 后来我也想过,如果那天我想办法劫出小师妹,和她一起逃出宗门,是不是就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不过不现实,他们看我看得那么紧,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我首先去了万医谷。 他们这群医修也会参与其中也是一件奇事。在告知了剑宗的意思后,我马不停蹄前往下一门派。体修的人是最好说话的,他们不擅于勾心斗角,很快便应了剑宗的邀请。我跑完三宗,掠过和我关系最好的器宗,最后去了万兽宗。 由于血灵芝那次的遭遇,我对万兽宗这个地方也迁怒没有产生好印象。我讨厌任何让我疼过的人和地点。 我上至宗门,却被告知万兽宗如今是少宗主主持大事,让我去找他们少宗主。 我问万兽宗的弟子:“请问可否告知你们少宗主在哪里?” “在岷山山脚。” 岷山?那不是神器被镇压的地方吗? 我暗暗震惊,万兽宗比剑宗野心表现得都明显。显然,他们也所求甚大。 我只好赶到岷山山脚。岷山大阵和往常的阵法都不同,它的阵眼就设在山脚的一个小破庙里。不用任何人看管,只要没人知道阵法的破解之法,那大阵就安然无恙。 我穿越万兽宗驻扎的层层人马,一个人进了庙。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那个弟弟也在。他身旁的还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个男人。 原来他就是万兽宗少宗主。 我站在庙门口看他俩拉拉扯扯,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该上前。 要不我还是退出去,等一会儿再进来吧,我挪了挪脚。 没等我成功离开这小破庙,他俩好像吵完了,我弟弟从我身旁怒气冲冲地走过,路过我时还狠狠地瞪我一眼。 我很迷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咬咬牙上前去跟万兽宗少宗主打招呼,说明来意。 万兽宗少宗主红着眼睛喘气如牛,明显还沉浸在怒火之中。据说他的兽魂是狮子,我有点害怕,偷偷往后蹭了蹭。 他立马红着眼睛看了过来,吓了我一跳。 他打量我一会儿,突然开口:“你就是他说的那把钥匙吧。” “啊?”我显得呆呆的。 他突然扑上来,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只要让你痛苦就行了吧,你害怕什么?不对,你们剑宗有什么害怕的吗?” 我见发展愈发不对劲,扭头就跑。幸好我离门很近,两步就到了。我飞奔出破庙,却发现本来驻扎在周围各自干事的万兽宗兵士都集中了过来,将这破庙包围在内。 我一下子没想好对策,逃无可逃,被身后追上的强壮身影拽住小臂,一把拉回了破庙。 直到近身我才真正感受到这位少宗主带来的压迫。被比自己强壮几倍的庞大身躯一下子禁锢住,一股不详的预感攀上心头。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捏爆一个药丸,紫红色的烟雾飘出来,在空气中弥漫开。 我的身体逐渐不受控制,软绵绵地搭在男人身上,那人见药效发作,放开了我。我一下子瘫坐在地,差一点趴下。 我还是没明白刚才男人话里的意思,只大概知道,或许是要折磨我罢。 是要用刑吗,我脑海里一下子闪过小师妹给我介绍的凡间十大酷刑,一时间汗毛竖起,冷汗直冒。 下一刻我反应过来破庙里什么也没有,就一个摇摇晃晃的破旧桌台,和两三个零散的脏布垫。哪怕是十大酷刑,也是需要用具的。 不对,我腰间还别着我的剑。而万兽宗的绝技是御兽,或许他打算命令狮子撕碎我。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男人突然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瞳仁猛缩,我一下子明白了男人的打算。我只是不善交际,并不是傻。凡间种种,并宗内龌龊,我也作为旁观者曾亲眼目睹。 我努力调动我的内力在体内游走,拼命挪动四肢试图离开这个鬼地方。 到了这个地步,我终于明白,那位天赋和手段不次于我父亲的新宗主,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我弟弟的命运,换成了我的必死结局。 可身体愈发不受我控制,万兽宗的少宗主拎着腰带向我走过来,抓起我的两只胳膊在手腕处打了个死结,然后把我抱到那个我看都不屑于看的脏乱小桌台上,开始解我的衣服。 衣服上的飞鸟落了凡尘,滚了土,染了红。 他没有润滑,掰开我的腿长驱直入。我能感到身体被撕裂,用最脆弱的地方承受最恐怖的暴行。 他没给我任何适应时间,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一阵乱捣。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我痛得浑身颤抖,汗和血大股大股往外流。声音堵在嗓子里发不出来,我咬破了自己口腔的软rou和舌头,满嘴和身下一样的的血腥气。 他顶撞一阵,又将我翻过去压在板子上。我呛了一口灰,迷了眼,希望从此不再睁开。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没撑多久,我就昏死过去。再次醒来,我还在那个昏暗的庙里,下身和口腔内估计被简单处理过,止了血。 我手腕上的腰带换成了特制的手铐,连脚腕上都有。我靠在破庙的墙上一动不动。 不是我不想动,而是身子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上半身心脏还在跳动,下半身冷却了一般,好像不属于我的。我草草调理一下内息,尝试着动动仿佛坏死一般的下半身。 海啸一样的灭顶疼痛盖下来砸在我身上,我胳膊一软,头磕在地上。 斜斜看去,我看到地底的大阵光芒比昨天暗了一个度。可我实在没精力去关注这些了。 太疼了,真的是太疼了。 我牙齿上下磕碰,浑身都在哆嗦。汗水又流进我眼睛里,沙沙的刺痛,布满尘土的空气被我吸进肺里,我疼得想哭。 庙门被打开,我闭着眼睛不搭理,身体却僵硬成木桩子,强撑着体面。来者脚步声很轻很碎,我这才勉强投去一眼,是个小男孩,看身形估计才七八岁,端着一个餐盘向我走进。 我其实目光有点模糊,看不太清他带来的到底是什么。他蹲下来看着我的双眼,说:“是药和饭菜,你吃了吧。” 我不太想理他。 要我当钥匙的人,怎么会好心送来药物,能帮我止了血已经是极限了,不还是为了让我多痛苦一阵,省的大阵还没开启,我就不小心死掉了。 见我不回应,男孩又往前挨了挨,压低了声音小孩子间说悄悄话一样跟我讲:“是我自己的份额,只有两粒,你吃了吧,我不会害你的。” 我此刻听他说话都要费好一番力气,花了几秒才听懂他的来意。 这小孩埃我这么近也不怕我拿他泄愤吗?我有点奇怪,转念一想手腕和脚腕上的真家伙,笑自己想多了。我现在就是一个连内力都无法完全调动的废人,没人趁机对我动手就已经是万幸了。 那孩子看了看周围,“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是前任剑宗宗主的亲生孩子吧,他怎么会拿你设做破阵条件。” 我终于有点惊讶了,这孩子真胆大,那么多人看破不说破将我蒙在鼓里好一顿耍弄的事,如此轻飘飘地被一个孩子点了出来。 他没继续停留,又嘱咐我赶紧把药吃了,如来时一般离开。 我拿起两粒药丸放在鼻尖嗅嗅,属于品质上等的疗伤药。想了想,我还是吃了。 还能怎么样,我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万兽宗宗主好像除了羞辱我以外没什么其他事要做。有一天在我生不如死的时候,我听见他一边将我钉死在那小桌台上,一边恶狠狠地问我:“你们剑宗的人骨子里都这么贱的吗?” 他又在问我听不懂的话了。 “明明有了我,还去找别的男人,你们就这么yin荡饥渴吗?” 我有点感觉自己明白了。他说的应该是我那弟弟吧,毕竟和我有关的人就那么几个。 他的东西在我身体里涨大,我五脏六腑都被顶得挪了位似的泛恶心,下体忍不住抽搐地收缩了下。 他眉头一皱,看我的眼神更反感了,终于闭上了嘴。 我还没清净两分钟,又被新一波强烈的疼痛侵袭,集中全部心神去抵抗。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岷山大阵一天比一天松动,我的身体也日渐衰弱残破。 那个给我送药的小男孩是万兽宗少宗主的侄子,怪不得他能那么随意在庙里进出。他有时见我精神好一些会给我讲一些外面发生的事。 我对那些都不太感兴趣,无非就是些打打杀杀,或为财或为权。我有些厌了。连那些男人过来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情,都能慢慢忘记了。 大概是身体和大脑的自我防御机制起了作用,我感觉我越来越不怕痛了。 有一件事值得一说,我弟弟和万兽宗少宗主和好了。 所以我说我不擅于和人类交往,我大概永远也参不透人际交往的复杂性。 那天我和平常一样,有点打不起精神,靠在破庙的墙上闭目休息。门开了,我反射性身体紧绷,结果出乎我意料,我那弟弟突然耀武扬威地出现了。他走在前面,万兽宗少宗主走在他后面紧跟着进了庙。 我那弟弟挑剔地打量了番庙内的环境,他那金黄色绣线制成的外套将这破庙都照得蓬荜生辉了。我被闪得眼睛有些疼。 我那弟弟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得的防体外衫,模样大变,远没了以前在宗内长辈面前装出来的唯唯诺诺,斜眼看了看我,转头跟男人聊起天。 我懒得理他俩,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 一个没关注,俩人突然抱上了。我弟弟躺在那张令我痛苦不堪的小桌台上,声音一声比一声黏腻高昂,“啊...啊......太快了......啊......”小桌台应景地吱吱呀呀。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一切。我觉得我或许被疼昏了,以至于眼前出现了如此奇妙荒诞的场景。 他俩旁若无人,换了一个个姿势从小桌台战到窗前。 我迷茫地看着我弟弟脸上浮现的迷离的神情,想道,他不会痛吗? 声音有点吵,我半天睡不着,头一阵阵地抽痛,心情愈发烦躁。 值得庆祝的是,那几天万兽宗少宗主都没来找我,我开心地多吃了一口送来的难吃的饼子。 我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直到他们如愿以偿。早知道我根本不会多吃那一口饼子,而是每天少吃一口,诚心祈愿我弟弟和万兽宗少宗主关系越恶劣越好。 因为他俩的和好,万兽宗少宗主不再来折磨我了,岷山大阵卡在约莫百分之八十五的进度不动了。 山脚的破庙一下子来了很多男人。 我不太想回忆那一天。我以死相逼,他们没有得逞。其实我也没那个能力,他们做的很好,无论是器具,还是内力,没有一个可以帮助我达成所愿。但我的反抗还是激怒了他们。相处了这么多日,万兽宗少宗主也看破了我怕疼的体质,我终于还是见识到了书中描写的酷刑作用在身上是何感受。 在最难忍受的时候,我终于没憋住哭出了声。 我求他们放过我,我用我平生最弱的声音说着“好疼啊,啊啊啊啊啊!我好疼......” 没有人会放过我。他们将我扔在浸满血的泥土地上,笑闹着离开了。 我其实不太记得时间了,或许从我进入这个庙里已经过去几个月。我总错觉我在这里住过很多年了。 五大宗终于没了耐心,因为进度条卡在百分之九十五的线上迟迟不进。 许是因为我有点习惯了。那些手段令我麻木。 我每天无所事事,猜想他们下一步的举动。然后生活又给我上了一课,我不该奢望他们能有一丝人性剩下的。 九月十九,我的生日,大阵开。神器重现天下,五宗倾全宗之力,大波人马浩浩荡荡聚在岷山山下,从秘境的入口一拥而入。 而我,仍旧坐在小破庙的地上,抱着小师妹的尸体一动不动。庙门大开,尸体堆积成一人高的小山,血水将山下的阵法都染红,彻底破碎。 我看着庙外的尸山发呆,那些人有的我认识,有的不认识。我看见孙舟的半边脸被染红,却还是笑着的。他们都是笑着死去的。 我眼前不断闪过他们安慰我不要难过的画面,“少宗主您别哭,等下辈子我还给您做好吃的。孙舟不怪您。” “少宗主是您救了我,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值了,您别难过。” “少宗主您别怕。” “对啊,少宗主您别看,没事的,不痛。” “师兄,你抱抱我,抱抱我就不疼了。” 他们还保留着我父亲去世前对我的称呼。 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和我曾经救过的人。我不知道我弟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如此有耐心挨个将受过我恩惠的人揪出,带到我跟前来。 父亲死后,我走了好多条岔路。就让他们如愿了,又如何?反正我也不干净了,一个人和很多人,也没什么区别。 疼过一阵就过去了,我不是已经很能忍了吗? 那时候我为什么要反抗呢? 我轻轻放下小师妹的身体,冲着庙外磕了一个头,然后拖着残破的身躯,向秘境口走去。 我想,我至少要看看这让我痛苦至此的神器到底长什么模样。 秘境内一片死寂,我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一面古朴的镜子。 这就是神器的模样吗?我有点失望,就为了这么个东西,付出了那么多条无辜鲜活的生命。我一点也不想要它,如果可以,我希望它的考验再难一些,让所有来此的人都有去无回,那就好了。 那镜子见我不搭理它,剧烈地晃了晃。 我往镜内看去,看到了我父亲,我兄弟,我师妹,孙舟,还有很多我才见到的身影。我心里一恸,从镜面上移开视线。 我摸摸心口,原来我还会疼啊。 我想离开这里,那镜子身为神器,或许真的有灵性,镜面水波般一晃,我再一睁眼,看到了五宗的全部人马。 这些人似哭似笑,有的突然发起疯来,有的跪在地上突然抱头大哭。 或许是看到了过往,或许是未来,都是我不在乎的。 我从人群中侧身离开,走到秘境出口的白光处。没等我离开,就被人拽住。 看着那只手,我平静地抬眼望去。万兽宗少宗主一脸小心,我甚至从中看出了犹豫和恐惧。 他的双唇微微颤抖,问我:“在天合涯救了我的,是不是...是不是你......?” 我懒得理这个人,只想快点离开。胳膊上的手又多了一只,我不耐烦地一看,是我弟弟。 我那弟弟紧张地盯着我,“哥哥他说胡话呢,你别听他的。”又压低了声音威胁“你敢告诉他真相,我就......”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一脸尴尬。 我笑了,看来我弟弟终于反应过来他已经没有了能威胁我的存在了。 那头还在继续,逻辑混乱地说了一堆,“不是...我本来不是要伤害你的......都是他蒙骗我,我......我爱的本来应该是你啊你听我说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你是不是很痛......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从他们的三言两语,我勉强拼凑出了故事的全貌。 画本子都不这么写了。 我歪歪头,平静地看着他说:“我不疼了。” 说完,我一脚踏进白光中。那两人跑上前想要阻拦我,被秘境的白光阻隔。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已经打了起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是一场大混战。我弯了弯嘴角,闭上眼睛。 出了秘境,我呕出一大口血。我拿袖子随意擦了擦,慢慢地往庙里去。 那些人还在等着我。 我有些期待地整理了下衣摆,拍拍早就拍不干净的衣服。我的脚步越来越快,逐渐变成小跑。神器实现了我的愿望,一直压在我心里的忧虑终于松动,我笑起来,向着爱我的人们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