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侍者端来新菜,还牵着一大束在空中怒放的花束。他微微鞠躬,介绍说是特意新寻来的鲜花,要为二人换上。反重力装置被藏在格莱西姆暂时看不见的地方,他只能看到被围拢成半球形状的花束优雅地漂浮着,缓缓在窗边落下。花蕊和花瓣上尚且带着新鲜的露水或雪水,味道并不浓烈,几缕花香淡雅含蓄几近于无。 这可真是够浪漫的。早知有这项服务,格莱西姆一定会要求他们在花球中藏些小礼物。 “我对威克利夫的追随者没什么意见,我只是觉得他本人很愚蠢、肤浅、糟糕。”伊戈表情温和地用了三个极其负面的词汇。他捏起一柄勺子舀了一口前菜放进嘴里品尝,神态自若得格莱西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格莱西姆震惊而呆愣,口中干巴巴地附和着:“你还真的很不喜欢他啊。” 伊戈飞速将餐盘里的食物吃完,赶上格莱西姆的进度后,才慢悠悠说:“还好吧。就我认识的雄性来看,没几个喜欢他的。唔,一部分雄性是因为嫉妒。他是稀少的高等级,长相可爱,头脑聪明,成绩超好。我和他当时在一个年级,但是就算不逃课每天自习,成绩也不如只来参加考试的他。他在我们之中和高等雌性圈子里风评很差,但无法否认的是,他的天资实在优越。” 话锋一转,伊戈嘲讽地笑道:“所以我非常讨厌他。挥霍天资也好,自甘堕落也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没什么意见。但他自比当代雄性楷模或丰碑,还鼓舞别的雄性追随他一起步入歧途。你们是不是经常听到他的消息?” 格莱西姆回忆了一下自己有限的关于雄性的记忆,发现果然如此,威克利夫之名在偏远军团里响彻的次数也多得略显聒噪。 “但我记得他从来没有进到前五十。”格莱西姆虚心请教,“威克利夫还给的公司寄过投诉信,哭诉没寄到办公室就被扔掉了。” 伊戈撇嘴:“谁有空看他的信。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逼得公司的发言人出来声明绝不针对某个雄性,要是有意见可以不报名参加排行。” 他给格莱西姆解释道:“伊排只在某个固定年纪的、自主报名的雄性里进行排行,很多真正出类拔萃的雄性和他们的追随者是不会参与的。有时候冬眠赖床就把能报名排行的年纪睡过去了。但是虽然不正经参与,狙击一下威克利夫还是可以的——毕竟他干过不少奇奇怪怪的事情,撺掇自己的追随者去申请匹配别的雄性,申请通过后放人家鸽子,向匹配中心投诉人家违规,诸如此类。” 格莱西姆听得不住地发出惊叹声:“还能这样?”纯情军官才第一次匹配到雄性,完全无法理解居然有人会故意不去跟雄性见面。 伊戈总结道:“所以,才有很多人认为他的追随者们脑子不太好使。他们认为叛逆的杰罗姆是群星里的太阳,永远光芒四射,永远在燃烧。他充其量是个漂亮的红巨星,凭借年轻和美丽在肤浅的快乐和虚荣里空耗时间。然而年轻和美丽对于我们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当然他这种雄性只是少数,主流的态度还是趁着年轻的时候努力学习、认真生活、经常和雌性匹配。”伊戈发现自己说得有些过头,未免让雌性对匹配失去兴趣,连忙打补丁道:“而且,其实雄性对于匹配对象的等级没有那么在意,跟自己同等水平就可以,稍微次一点也没关系。你会很受欢迎的。我个人推荐你在冬眠潮后递交申请。那时候许多雄性冬眠刚醒,积累了一堆的匹配任务,而且和时代脱节,身体机能下滑,会十分青睐战斗兵种的军雌,如果还是远征军或边境军团的军官,则更加受欢迎。” 这和格莱西姆的认知又有些不一样:“我以为受孕者的等级,对孩子的影响非常大?” 闻言,伊戈笑起来,飞快地问:“你现在想要孩子吗?” “……不……我打算退役甚至退休后再,嗯,再生。”格莱西姆红着耳朵尖说。 “因为那个时候有时间看着孩子度过幼年期?”伊戈问。虫族的家庭观与他所接受的观念迥异,甚至连家庭的概念都不是很重要。新生儿无论性别,基本只在生育者身边待到幼年期结束,早早地就开始与同龄人的集体生活。 这使得伊戈当时不明状况,以为自己还没学会说话就被抛弃了,被类似于福利院的有钱机构养大。在不短的时间里,他脑补自己是个社会底层的小可怜,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又都瞧不上他(其实是雄性本能地讨厌和同性待在一起),只能拼命读书寄希望于改变命运。 “一方面吧。”格莱西姆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那时候我的等级会高一些,能匹配到的雄性以及生下的孩子的等级也会比较高。” “雄性也是这样想的哦。”伊戈漫不经心地说,“虽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繁育子嗣,分明大部分的工种已经不需要人力,不过大概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很多雄性也会选择在等级难以进一步提升后,大概是步入末年期的时候,选择几个同样高等级的雌性成为固定伴侣,组建完美的稳定的家庭,一起享受饲养幼崽的快乐。” 伊戈叹了口气,接着说:“这样其实对之前的受孕者不太公平。但对于只想匹配的雌性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无所谓孩子的资质和等级如何,不拘泥于雌性的等级,那么优秀雌性通过申请的概率可就大大提高了。” 格莱西姆敏感地注意到伊戈说“优秀”时无意间透露的预设。他好像并不以等级作为评判雌性优秀与否的标准。那他的标准是什么。 更直接一点,格莱西姆是否符合他的标准?军官想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