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险地遇故人、宁王暴醋杀情敌A
赵城义笑意并未抵达眼底,轻声:“一别数年,我本想着你有那位小郡王在身边,日子不会太差,熟料我们竟然同时天涯沦落人,哈哈,不过小瓶儿,我还是很高兴自己能活着再见你一次。” “世事无常,城义哥,你我能活着再见,便是上天怜悯,呵呵,虽说一个是山贼一个是太监,互不嫌弃罢了。”阮瓶儿苦笑着,但杏仁眼中的欢喜却是真真切切的动人。 赵城义摸摸他的头:“走,去我哪里再聊,这里不宜久留。” 皮墙饭内晦暗幽幽,一股浊气蔓延,赵城义手执着火折子吹燃,把那肮脏油黑的棉被团成一团儿,浇上些酒水,点燃。 阮瓶与赵城义对视一眼,不必多说,他便知晓赵城义为了救他是要做房屋着火的假局。 赵城义运起轻功带着阮瓶飞至黄狼寨后山小树林儿中的一处茅草屋。 “小瓶儿,此地安全,除了我以外并没有人来,你可暂住,否则一出去,外头黄狼寨和丐门的眼线就会抓住你。”赵城义把屋内的土火灶升起,放了一壶水烧开烹茶。 “喝些茶,压压惊,还有热水你可暂做清理。”赵城义把干净的粗麻布巾浸湿拧干,递给阮瓶。 阮瓶边擦面边皱眉:“城义哥,我们是从幼年时候的交情,我信任你,黄狼寨和丐门明知此处是宁亲王的辖地,为何还要以身涉险?可恨我这段时日潜入黄狼寨被那两个畜生纠缠,所以还是不明白为何?” 赵城义翻箱倒柜,叹声:“丐门那群畜生以造畜邪术买卖良家妇女幼童,优者变卖为奴为娼妓,劣者弄残四肢或毒药致使其痴呆,把残障儿放在集市等闹市地,以博取百姓同情施舍,再把那钱财归为己用,他们最大的靠山便是庆王爷与林家罪臣,如今二者都已是日落西山,皇上又大力清剿此事,丐门的几个头目便于山贼为伍,扶持庆王流落在民间的庶出幼子,以皇上不仁,勤王策,诛妖后,治瘟疫水患为名在各地到处作乱,他们的支持者并不在少数。要想彻底剿灭,并非容易之事。” 说罢,赵城义拿着一件五彩月华缎的褙子,一条白罗裙递给不停擦拭脸脖子手臂的阮瓶儿,笑说:“这么多年了,你的洁癖还是那般严重,这些是他们下山砸窑儿的时候送了来的,倒是簇新的,虽说是女装,也总比没有换的强。” “城义哥哥,你是如何谋划的,可说与我听。” 阮瓶感激赵城义的体贴,接了衣服,他的确难受的够呛,一想刚才被那恶心的狗屎不如的山贼舔了脚,他恨不得把自己脚擦去一层皮才好。 “简单来说,我想的是釜底抽薪之法,我配合你找到罪证,有了证据治罪便可一网打尽,但是我也算是戴罪立功,所以不求别的什么,只求放我大哥一条生路。再者,我故意引他们进入你和宁亲王部下的局里,如此,他们防备不及只得束手就擒,同时我来作人证。”赵城义淡淡的道。 阮瓶眼波一震:“城义哥,你……你可想清楚了。” 赵城义释怀一笑:“我父母、meimei皆被那山里的小匪联同那狗县令害的惨死,若不是大当家,我一己之力如何报仇雪恨?瓶儿,你不知,当我亲手砍下那狗官脑袋的痛快,所以,我不认大当家误入歧途,害的山贼无辜内眷遭株连,所以必须有人做恶人,受唾骂。” 阮瓶垂头:“抱歉,那时我自顾不暇,本想着中了举人便能帮你,但我……” 赵城义眼睛明亮,拍拍阮瓶的手背:“我知,我知,不必多言,我们尽快商议一下,先时有山贼说你与那宁亲王亲厚,你能否通知他与你商议此事。” 阮瓶勾唇冷笑:“放心,这几日我就在此处等他。” “好,那你多休息,我去应付那起子人。” 阮瓶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赵城义回头。 阮瓶不知为何看着赵城义眼下的那颗黑痣,像是血泪一般,艰难出声:“城义哥,我会尽力,但是……” 他在皇上皇后身边伺候时日不短,赵城义的恳求怕是难以…… “若你尽力,结果仍不尽如人意,我亦感激不尽,你千万珍重小心,屋内有干粮也有一些腊rou白米,供你用,若察觉不对,后山崖有几束藤蔓,可顺着藤蔓攀爬下去,逃离此地。”赵城义说完掀了粗布帘子出去了。 阮瓶感念赵城义的深情厚爱,他身体异样疲惫,扶额倒在了床上。 屋内虽然有些杂乱,桌上还有摆放的剑谱、造弓谱等等。一看便知是赵城义的住所,阮瓶心中不安,赵城义万一失败,便是个包庇仇敌之罪,他如何能安歇? 但眼皮却有千金沉重,思虑万千抵不过睡意。 半夜三更已过,阮瓶儿还在沉沉睡着,突然窗户被一黑衣人撬开。 黑衣人摘下面罩,他一双浓眉豹目在如豆油灯下雪亮锐利,沉声道:“阮瓶。” 阮瓶眼睛都不睁,只听声音便知是那人。 “你倒好潇洒,我拼了命的找你,你还有闲情雅致穿裙子,煮腊rou粥,难不成是学女人备嫁么?” “怎比王爷身负重任,忧国忧民呢?小的是残废之人,若有好汉子要,自然甘心出嫁。”阮瓶哼笑,撑着自己起身。 赵简被他堵得半晌说不出话,看他脸色苍白,嘴唇也不是淡粉色有些发灰,皱眉:“你……此地是那山贼头目的住所,你怎地与他……算了,先把手给我。” 阮瓶却没听见一样,去灶上用木勺翻搅nongnong的rou粥,白米颗颗饱满,腊rou鲜红,香气清淡却诱人胃口大开。 小腹隐隐坠痛,阮瓶心脏砰砰直跳,他也是熟通医理的人,种种症状,皆是男人有孕的先兆,他并未与其他男人欢好,那腹中骨rou…… “爷劳顿,如何潜入此处?” 赵简:“后山爬上来的。” 阮瓶知道黄狼寨后山险峻,再看赵简片叶不沾身的样子:“爷果然艺高人胆大,喝一碗吧。” 赵简的确是饿了,接了木碗刚想喝,看阮瓶也慢悠悠的吹冷要喝,突然拦住他,问:“这食材都是那山贼的?你等下!” 拔下头上的银簪,放入粥内,见银簪没有变色,放手:“喝吧。” 阮瓶嗤嗤笑,赵简不满的抬眸看他。 那种像是嘲笑一样的表情,让赵简极其不爽。 然而刚才他握住阮瓶手腕,那柔滑的触感和如豆似的滑脉让赵简狐疑:“我看你脸色不好,我通医理,给你瞧瞧,你今夜便随我下山。” “不必了爷,你如此关心我,会让奴才我误以为你想娶我,咯咯~”阮瓶开着玩笑。 油灯下美人半张脸明艳半张脸阴翳,恰似地府艳鬼莫名惊心。 赵简怒了:“谁要娶你!我没空和你玩闹!” 阮瓶心生倦怠:“爷,我们喝了粥再说好么?” 赵简本想再问,可看着阮瓶苍白如纸的脸蛋,憋回去了。 铺展开一张纸,阮瓶把丐门、黄狼寨、庆王庶子交错的关系写给赵简看。 赵简沉声:“我有重兵可以调度,可这起子人太过jian滑,且狡兔三窟,若是士兵分散,剿灭就难上加难,可擒贼先擒王那庆王的庶子只是个傀儡,且你的那位故人可信与否都未带确定,让我思考一下。” 阮瓶捧着一盏白糖热茶,抿一口垂下睫毛:“博弈也是赌人心,我信任赵城义。” 赵简看着阮瓶纤瘦的身子包裹在五彩绸缎绣花褙子里,下身是白软软的罗裙,三千青丝并未束发随意披散在脑后,清水出芙蓉,清凌凌的杏仁大眼雾沉沉的仿佛情愫深深,这副打扮真是比那牡丹楼儿里的花魁还要更美上三分。 “你信他?本王可不信!戴罪立功说的倒好,万一失败,损失的是朝廷的忠臣良士,我的命是其次,我不能让我的兵白白送死!”赵简不高兴道。 阮瓶儿皱眉:“爷,你非黑即白,你天潢贵胄,并不是谁都惦记着你的那些好处,我那位兄弟他曾经被……” 阮瓶压下不耐,一字一句和赵简述说赵城义的事情。 包括赵城义不顾自身安危吸蛇毒救阮瓶,包括赵城义父母被恶徒剥削要债打死,小妹被狗官强jian不堪受辱上吊自尽等等。 赵简越听脸越黑:“你如此说来,他与贵门权势还有不公戴天之仇,我就更不可能信他。” “唉,算奴才求爷了,爷不信他,爷可信奴?”阮瓶心里透凉,看着他曾经爱慕过的男子。 这便是他曾经那般喜欢过的外冷内热的幽默小郡王,真的是他么? 阮瓶心生一计,细白的手握住了赵简的袖子,撒娇般轻轻摇晃,温声道:“瘟疫暴起,黄狼帮和丐门勾结残害了多少无辜百姓。” 赵简看着阮瓶那张第一次恳求的脸,薄唇抿成一字:“……好。” 阮瓶莞尔,俯身凑过去亲了一下赵简的侧颜:“多谢王爷。” 赵简眯起眼,一手搂住了阮瓶的腰这样一抱,轻而易举的把人抱在膝上,张嘴亲上了那张总算有点血色的小唇。 “嗯呜……唔唔……”阮瓶开始还有挣扎,因为赵简的动作太过粗暴,但抵不过情潮涌动,素手渐渐勾住了赵简的脖子,唇舌交合软蛇水滋滋的缠绕。 阮瓶毕竟没有武功,很快被亲的脸色潮红喘息急促,腰身有些酸软的酥躺在赵简的怀抱中。 赵简趁机握住他的手,顺势滑下手腕一捏,瞳仁大振,放开了阮瓶:“你……” 阮瓶挣开手腕,睨斜着赵简。 赵简眼瞳疾速转动,闭了闭没再言语。 赵城义服下了赵简给他的红色药丸。 阮瓶眼中充满了歉意:“城义哥,这药短期内不会发作,事成以后,我就立刻给你解药,对不住你,毕竟关乎士兵百姓们的生死存亡,宁亲王也是不得已。” 赵城义点头:“我明白。” 阮瓶递给赵城义一封信:“今夜我与王爷下山,五日后兵马都已在清水谷道聚集,剩下的,就看你了。” 赵城义郑重点头:“好。” 一月后,黄狼寨与丐门主要头目被全数歼灭,剩下的匪徒恶徒像是失去蚁后蚁王的无头蚂蚁,不值一提。 然而最令赵简愤怒的是,赵城义竟然背信弃义,暗中放走那黄狼寨大当家与其幼子,还妄图移花接木,找人假替! 大炎朝永城,宁王府地牢。 赵简冷冰冰的看着赵城义被五花大绑在木架上,口鼻吐血,脸上脓包形貌狰狞。 “白面蛇,你当真不招?”赵简一身银白地蛟龙王袍服,银冠精雕嵌美玉,通身的贵气不凡,只是手臂受了轻伤抱着纱布骨板。 侍卫无心鬼魅般行至赵简身侧,低声:“主子,阮主子他……” 赵简哼出声,眉眼霜凝:“告诉他,给本王安分点!” “嗖嗖——” 突然,大牢内的火灯全部熄灭,赵简意识到不好,突然一阵令人骨酥的味道涌入鼻腔。 赵简屏气,但见赵城义被两个黑衣人从木架上解下,他拔了宝剑劈砍过去,那刺客竟然以手指弹震开他的宝剑。 “铮——”赵简的手臂麻了,愤怒的追上去却已经来不及。 “城义大哥,你快走吧,不要再回大炎朝了,出了此地便是第戎国,你多艺在外头保重自个儿,找个媳妇成家,小弟不能多送了。” 马车里,阮瓶脸色惨白捂着小腹,护送赵城义出永城。 赵城义吃了解药后,眼见着脸上的浓血肿包迅速消散,他凝重的看着阮瓶:“小瓶儿,你不和我一起走吗?你难道还要回到那皇后那王爷身侧,为他们卖命?在他们眼中,我们这样的人连他们的一条宠物狗都不如!我们命如草芥却仁至义尽!瓶儿,你和我走吧!” 阮瓶却摇摇头,唇角朝下似乎有些隐忍愤懑:“赵简看似忠厚端正,他那位置也是一路踏着别人的血上去的,他忠与皇帝,你若活着也是受尽苦楚,倒不如避走桃花源,自有另一番田地,至于我……呵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一想到赵简那厮竟然把他圈禁在山中别苑,他就怒不可支。而赵城义实际上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放走了掉了利牙,被赵简削去了胳膊双腿的黄狼寨大当家,而是赵城义的姓氏。 赵城义,赵,他本是皇室的旧族支系却也是嫡脉,不过是分出去又没落了。赵平佑登基朝政不稳,虽然铁腕掌权却也有诸侯王动乱在前,因此赵城义作为旧贵族还敢包庇罪犯,那就更是留不得。 “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追命一样的马蹄声从小路远处想起,且越来越近。 阮瓶心说不好,掏出两块金条:“二位大侠,还请按照我们先前策划的,派出另一辆马车,以调虎离山。” 黑锁与白钥点头拿了金条。 两个黑道武术高手先御马带走赵城义,阮瓶则是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嗖嗖嗖……哪里逃!!”突然,四周几十个宁王府一等侍卫飞跃冲天,脚踏高树枝劫了那黑锁与白钥。 赵简阴沉着俊颜,手臂张开凌空批了几十个块的看不清的剑花儿,那黑锁与他打斗起来。 寡不敌众,加上赵简武功高强。 赵城义还是被抓了,阮瓶也被无心无情控制在马车里。 赵简的宝剑寒光硕硕,沾着猩红的血:“我留你一命,你却用来逃命,是你自己不要命!” “不可!!”阮瓶目呲欲裂,竟从马车车窗跳出来,赤手握住了那利刃。 “刺……” “滚!!”赵简破口大骂,想要抽出宝剑再刺却怎么也抽不动,他看着那刺眼的鲜血,心脏狂跳,气的几乎发昏。 血rou被割断,阮瓶以身挡住了赵城义,抓着那宝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赵简!立刻放了他!!” 赵简怒极反笑:“阮公公,你能不能活还是另说呢,你还要保别人的命?” “呵呵,我身负宗室后裔,可免于三年牢狱之灾,何况此事由王爷主理,你我二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若活不了,你也别想逃!”阮瓶厉声道。 赵简气的眼睛充血,他这段时日好吃好喝好养着的人就为了一个山贼这样对他,还利用他的骨血!!! “阮瓶!!我喜你三分你却蹬鼻子上脸!!!本王再说一次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