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男后交诏书两不疑、痴情人妻从未有恨A
两个太监连扶带抱,最后还是宫女儿们抬来了春凳,赵平佑趴在上头紧紧抱着板凳不撒手,边哭边叫甄流岚:“雅清……雅清……” 好不容易把耍闹的幼稚的皇帝弄到了寝殿。 服侍赵平佑的大宫女朱雀、甄流岚的陪嫁紫松、绛檀在一侧生怕酒气熏到了甄流岚:“殿下,让奴婢们伺候吧。” “不必,你们去换盆温水来,陛下贪凉也不能直用冷水。”甄流岚却半点也不嫌弃,坐在床边,俯身为赵平佑解开衣襟,看赵平佑不停的扯着衣领,醉醺醺的已然神志不清。 这般模样了,嘴里还叨叨咕咕的,说着什么“有什么报应朕都接着!不许碰朕的岚儿!!还有朕的孩子,雅清雅清……呜呜呜……雅清表兄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离开我……” 不可一世,冷漠尊贵的大炎朝天子竟然哭了。 纤长晶莹白皙的手指轻轻揩去了赵平佑眼角灼热的泪。甄流岚的手指都被烫痛了,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他知道赵平佑对他的愧疚,可从未想过赵平佑竟然这么痛苦,那他们在一起,对赵平佑来说,是否每日都是……都是被这样的情绪折磨着么? 甄流岚难过的抿了一下唇,垂着长睫,细细的为他的夫君擦拭脖颈、脸颊、轻轻拍拍赵平佑胸肩,万分心疼,小小声温柔至极的靠近赵平佑耳边絮语诱哄:“平佑、平佑……好平佑,表兄就好好的就在你身边呀,还有我们的两个孩子,好平佑,表兄在,不哭不哭啊?” 赵平佑一把握住甄流岚的手,紧皱着的浓眉终于舒展开,像个小孩儿似的和甄流岚脸贴脸,渐渐睡去,只是睡着了也死死的握着甄流岚的手。 甄流岚配了赵平佑半个时辰,见男人熟睡,才从寝殿里间儿出来,单手掀开珠帘,走至罗汉榻略坐直,侧转头睨着甄尧海、崔随安等人,冰冷柔缓的声音带着质问:“你们……帮着陛下,隐瞒了本宫何事?速速道来。” “奴才们不敢隐瞒皇后殿下!!” “皇后殿下赎罪,奴才们都是听陛下的吩咐小心伺候着,并不敢隐瞒什么。” 跪了一地的奴才宫女儿们,只因甄流岚轻飘飘的一句询问。 “宣周太医、胡先生进宫,我要在正殿接见他们。”甄流岚扶额。 清晨。 赵平佑睡的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呼唤自己。 “起床……夫君起床……该上早朝了夫君……” 一睁眼就对上甄流岚的笑眼。 “我……我怎么睡着的?”赵平佑脑袋疼的厉害,坐起来,只记得他在儿子坟墓前喝酒,后来的事一团浆糊,全都忘了。 甄流岚摇头,勾唇角:“你就别问了,只怕你知道了,臊的都不敢见我了,夫君,以后除了银阙宫,你在外都不许多饮酒了。” 赵平佑拍拍脑袋,觉得甄流岚说的奇怪:“我酒品一直不错啊,被你说的我赵平佑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呼。” 接过绛檀递来的漱口水和清神茶、醒酒丸、赵平佑边服用,看到这小丫头还敢偷偷憋笑? 绛檀忍笑忍得辛苦,心说陛下,你都抱着我们主子大腿哭诉求不撒手了,还酒品好呢。 赵平佑狐疑,但时候不早,匆匆洗漱。 甄流岚为他整理衣冠,自然的说起了孩子们的事儿:“你我夫夫,你的心思未免也太重了些,珵儿一出生身子就弱,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夫君,儿孙自有儿孙福,细心养育,你我多多做善事,孩儿有个善果就好,只是……珵儿的资质并不适宜做储君,太子封位先这么办,且等日后看看珵儿再说。一家子和和美美,平安同在的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你……都知道了?”赵平佑声音变得黯淡了,关切的看着甄流岚,握住他为自己整理玉佩的手。 甄流岚微微一笑,踮脚亲亲赵平佑的下巴,吐气如兰温柔声:“你呀,未免把我想的太经不住风雨了,真把人家当做你的女娇妻了?我自个儿原本身子也不好,现在不是活的好好儿的?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了~你快去上早朝吧,小厨房我做了你爱吃的鸡髓笋虾仁包、又看着他们做了五香玉葱牛rou饼、冰糖金糕、南边来的小酱菜、还命人熬了nongnong的牛乳燕窝儿,回来我们一起用早膳,可好?” 赵平佑深深的看着甄流岚,没说话低头浅吻几下柔软湿嫩的朱唇,浅尝辄止,舔了舔,执着素手吻了再吻。 甄流岚和他鼻尖蹭着鼻尖,缓缓闭上美眸,清甜的笑声像泉水流淌山间般动听。 “我很快回来,要是时间久了,你就先用些,千万别饿着。” 待赵平佑松手,很是不舍得要走的时候。甄流岚却突然拉住了赵平佑的手,狐凤美眸清澈的望着:“夫君,你等等,我有一样的东西交给你保管。” “啪——”甄流岚拉着赵平佑,二人进了寝殿内东暖阁,拔步床内床头雕花繁密古朴,甄流岚在床板二寸七分之五又一处的兰草花纹地方轻轻一敲。 “唰————”床板下自动跳出来一只小小的抽屉。 里面是一只沉香木盒,甄流岚打开木盒把里面的传位遗诏交给赵平佑,头发略乱了一点,用小指把鬓边的碎发勾到耳后,乌大的美眸柔情蜜意要化开似的,明亮真挚的望着他最心爱的男人:“很早就想交给你的,那时我根基不稳,甄家也有内斗,我更是觉得谁都信不过,不如自己来保管,谁叫现在那些小人又拿来做文章,说你对我如何如何,说我有外戚不臣之心,儿子女儿即便没有公主太子的封号我也丝毫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在乎我们一家好好的,同心同在,夫君且安心,任何人都不会发觉有问题,我的夫君赵平佑就是名正言顺的大炎皇帝。” 赵平佑脸上热辣辣的,耳朵也红的厉害,握住圣旨展开看。 不知用何种方式把传位的名字改成了他的,一点点纰漏也无,而且圣旨是如假包换,和柳通交给他的除了名字外一模一样。 他明白,甄流岚这么做就是让帝王党派的人对甄家,对他这个皇后放心。 把圣旨卷上,赵平佑重新交给甄流岚,把他搂进怀里:“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是,无条件的,全部只信任我的岚儿,还是你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甄流岚眼圈红了,伏在他胸口贴着:“从我们回宫以来,从我有孕产子,从我处置了林家的人,处置那些和甄家作对的人,你从来不问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待我的心,所以以后千万不要再说对不起我和孩儿,我和你在一起,我生儿育女都是我自己个儿愿意的,我梦寐以求,我想要的,是你成全我,爱我,我们开开心心的,就足够了。” 抬头甄流岚红着鼻尖,莞尔一笑,眼睛水汪汪的,伸手捏捏赵平佑的鼻子:“你呀,过去对人家做的那些混账事儿多了去了,但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一次,因为我爱你。我比你年长三岁,除了夫妻的名分还是你表兄,自然会多担待你,让着你,所以,夫君,不要再钻牛角尖了,记住了吗?” 赵平佑心里酸酸甜甜的,莫名特丢脸,面对甄流岚的温柔爱意,有些无法直视甄流岚的眼睛,臊得慌,像一只被驯服乖顺的小狼狗,低着头瓮声瓮气的答应:“嗯,我记住了。” “乖~”甄流岚噗嗤一笑,感觉赵平佑像他的孩子一样,虽然是他孩子的父亲,却也幼稚可爱,摸摸男人的脑袋,转身把遗诏重新放好。 被摸了脑袋的赵平佑脸一黑,无奈笑:“宝贝儿,你把我当珵儿呢?” “你以为你那副样子比我们珵儿好到哪里去呀?快去上朝吧,别晚了。”甄流岚笑送他出宫。 赵平佑拦住他:“别送了,外头凉,你刚刚出月子,对了礼部给孩子们的满月宴你看着怎么样?不好的,等我回来,咱俩一块合计。” “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儿夫君别cao心了,有我呢。快去吧~”甄流岚莞尔,推了一把男人。 有点舍不得不想去上朝的赵平佑冷不防被自家美人“嫌弃”的推开,他家美人对他是越来越随意自然了,咧嘴一笑,边走边意味深长的看甄流岚一眼:“月子总算过去了,你等我回来啊?宝贝儿?” 甄流岚两腮染红,目送男人:“嗯。” 生了孩子和没生孩子之前真的不一样了,甄流岚明显感受得到,赵平佑原来对他是爱和宠,更多的是尊敬和恋慕,现在他们是分不开的血亲夫夫,有两个孩儿在此生此世再也不是单独的一个人,是血脉的结合维系。现在的赵平佑对他这个男妻和孩子们简直更添加了纵容,宠溺爱护的无法无天,自个儿和两个孩子对他做什么,他都毫无怨言,都乐意接受,脖子上还有女儿儿子挠的血痕,刚刚被自己推了一下,也傻乎乎很受用似的,笑呵呵彻底成了……没脾气? 赵平佑以前在外人在时,对他自称朕。现在彻底就是你、我、宝贝、心肝儿、岚儿这样叫起来,根本不避讳外人。 这样的表现难怪那些朝臣不安。 大内天牢。 前任太傅石立的单人牢房,室内两名暗卫看守,牢狱外更是有八名狱卒看守。外界的任何消息都传不进来,他倒也沉得住气,每天吃吃喝喝全然无所谓的样子。 隐卫云掌数次给赵平佑通信,赵平佑倒也感慨,这老东西就得上大刑。数次下来,石立没了半条命,但精神还是好的,眼睛时常发出精亮的光。 暗夜里,都冒着似乎是绿光一样饥饿的眼睛,为了活命那点吃食根本不够,石立干脆抓老鼠吃。 看的房梁上监守的隐卫都恶心的够呛。 八个狱卒时常悄悄嘀咕。 “那老东西真能抗啊……你看看他这几天老的,原来五六十岁现在看起来得八十多岁,一天三餐不够,还生吃老鼠。” 钱留仙在外提审了几次,也因有其他势力的监察史在,还有刘茂贵等人,不敢贸然行动。 在宅邸内的书房闷了好几日,钱留仙一向平和忠实的脸扭曲,发狠的烧了书信,叫来亲信:“既然杀不成,就让其他人按照程序走,多给他添加几个罪证,总之不能让他别人供出来。朝廷没有老派,中立派怎么能安稳?!他要是自己拎得清,也会自裁。对了——呵呵,他的儿孙们是可以探监的,放出风去,抓了石立的独子!我听说石立老当益壮,有一个千娇百宠的幼子,本想送进宫里的。去——” 于是,石家的小少爷在花灯节那日“意外走失”。 石立听说后,绝食了。刘茂贵等人命人给他灌流食汤药。 御书房。 赵平佑听柳通说了,只阴森森的不说话。 柳通凝神静想:“陛下,不如——” “你去,和他说,只要他把能吐的吐干净了,朕饶他一命,还继续给他富贵,让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让他自己好好想清楚了。” 柳通犹豫:“陛下,他不除,怕会横生枝节啊。” 赵平佑想起年幼的儿子,抬眸,皱着眉头:“祸不及妇孺孩童,他吐干净,告诉他,可以给他们家一线生机,让他死的痛快些。” “是。” “崔随安,叫隐卫左领血蛟去办吧。”赵平佑往桌子上扔了个朱红口谕龙章。 崔随安谨慎妥帖的塞进袖袋里,单膝下跪:“是,奴才马上去办。” 匆忙走了,赵平佑见柳通欲言又止的样子:“说罢,外头的人退出去。” 柳通变了脸儿喜气洋洋的和赵平佑说:“陛下,臣的义弟薛桂芳是五年前恩先帝在时的恩科殿试第四名,才华横溢,为人仗义,性子也是闲云野鹤,他散尽家财、云游四海,得了能人异士传授技艺,是个难得的智者,通晓风水方术,医理、毒理、暗器、而且他极熟通农工事、培育花种粮食种,从海内外带苗木药草粮食种到大炎朝,楚国、北辽培育,造福了不少百姓。” “薛桂芳,薛家,可是开祖上封诰的菩慈舍人薛老侯,薛家?”赵平佑听着耳熟。 柳通面露难色,下跪:“臣有罪,臣疏忽,因着是手足的师弟,并没有详细周查过,但臣可以用性命为他作保。而且臣看着,他似乎是豪富家出身,但早早散尽家财,视功名利禄为粪土,行径并未有什么贵族子弟的风范。” “不要动不动就跪,朕又不是毒蛇猛兽,薛桂芳,薛家,薛家……行了,既然是如此能人,你又作保,皇后求才若渴,你让他准备准备,去见过皇后,听听皇后怎么安排,不用问朕了。”赵平佑大手一挥并不以为意。 脑子里仿佛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赵平佑忙叫住柳通:“柳通,薛老侯爷家,我仿佛记得,薛家和甄家是世交。” 柳通:“回陛下,几大皇公王侯都是‘世交’,利益勾缠,不过坊间传闻,甄家祖上受过一些薛家的恩惠,所以甄……皇后母家成为开国功勋后,也带着薛家,在户部挂名成了皇商,或许真的有几分真情在?个中原委,还请陛下给臣查探的时间。” “不必了,我只问你,我还记得,王府的时候,林桃贞进门那几个月,后院就污蔑朕的皇后和薛家的小侯爷有首尾,那个薛家小侯是不是菩慈舍人皇商侯爷薛家?”赵平佑问。 “皇城中姓薛的侯爷、伯爷有好几位,有的是略带点实权的,有的是承袭的虚衔,臣一时半刻也不晓得,陛下,要不要传户部、吏部的人来问问?他们一定知晓。” 赵平佑眉毛一簇,异常不痛快:“罢了,反正是讹传,虽然此薛家非彼薛家,你也要让他距离皇后远些。” 柳通垂首,连声称:“是,是是。” 心底暗笑,陛下这醋味吃的熏天的酸啊。 正逢外头小太监小李子来报:“陛下,礼部尚书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