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宁王离去、金国妖蕊夫人A
阮瓶有气无力,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指责赵简,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一副心性。 “这事儿,我承认是我不妥,反正现在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放心,我也不会纠缠你了,过些日子,我就会被放走,回去便给你和离书,然后我就走开,如你得意,可好?”赵简来了怒火。 天之骄子,即便是颓丧至此还能如此发怒的模样也令阮瓶看着来气,这哪里像是坐牢的人。 “若不是你仗着陛下的信赖做事不顾前后,言行太不逊,何至于如此?你害的果儿也成了罪臣之后,现在就想着撇清关系,日后好相见吗?你别打你的如意算盘了。”阮瓶就忍不住想要刺激刺激他。 不料赵简冷笑:“是是是,我现在全都是报应,我做什么都错,我活该,撇清关系也不成,离开也不成?我怎么做都是错的!你仍旧是皇后的宠臣,不如去求他赐我一死?解解气?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阮瓶被激的两眼泛红:“没救了你,你就糊涂吧。” 赵简咧嘴哼笑:“你走吧。”他是在乎自己的。 阮瓶转身就走。 赵简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但见到他离开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 或许,他们这样是对的,毕竟他要去完成陛下交给他的刺探大金国的任务,此行艰险,万一不幸,阮瓶也不会很伤心。 半月后,帝后即将再次行进。 赵简也从大牢中走出,回到南省行宫附近的王府,管事,下人全都被换了一气。 阮瓶华服端坐高堂之上,吹着一盏茶缓缓啜饮:“此处王府陛下与皇后殿下已经赐给我了,我仍然是后君殿下近身侍臣,你回你的私宅吧。” 赵简挑眉:“我知道,你说过要报复我,要让我后悔,但也不必如此,我就是来交房契地契的,还有那些下人们的身契,我也一同送了来。我的私宅,私蓄也都在此,全部留给你和两个孩子。” 说罢,掀开黑色劲装下摆,随意往厅堂一流官帽椅上敞着腿一坐,气势贵气桀骜,从怀里掏出一沓东西并几只钥匙。 “全都在此,钥匙是我的几处私库,我给你私库明细,接着。” “唰——”赵简手里的小巧信札一掷,阮瓶接住了,看罢后眼瞳震动。 赵简目光郎朗的看着他:“过去种种,你担待我,我们的这段姻缘,也谢你成全,不论你是否接受我,你和果儿,还有你腹中的孩子,都是我赵简最重要的人,保重。” 不再多说,抱拳行礼,离开。 阮瓶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了,看着男人笔挺的背脊,削瘦的硕长身影。 反应回神的时候,脸上一片冰凉湿意,猛然起身。 他原本是想要好好嘲讽一番赵简“今非昔比”,也要把当日所受的屈辱还给赵简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二门外,青竹葱翠,阴凉影壁下。 “赵简,你何时归来?”阮瓶听得见声音在发抖,撑着墙壁,肚子胎动的厉害。 赵简转身看向他,想过去扶着他,下意识收回手,皱眉:“……来个人扶一下王妃。” 阮瓶咬牙,挥开上前的侍奴,摒退了除了心腹奶娘外的所有人。 靠近赵简试探性的问:“为何把那些……人也都交给我??你如果下跪磕头,负荆请罪,我就原谅你,我可与皇后为你说话。” 王府的死士,暗卫,全都给了他,那他呢? 阮瓶时至今日才真的信赵简是真的被落罪了。 “多谢你了,天潢贵胄不是那么好做的,待我归来,再好好与你赔罪,可好?”赵简一笑。 阮瓶嘴唇发抖:“你要去哪儿?说!” 顿了顿,阮瓶的杏眼湿红,美的发了狠,上前使劲儿推搡了一把赵简:“你若不说,以后生死都滚去远远的!!!” 赵简眸子里含着笑,一动不动,反而拉了一把阮瓶,直接把人拉进怀里了。 阮瓶抵着他,不让他亲。 赵简也没强求,大手摸了下那浑粗的腰身,想到了次子的产期,抱着孩子的母父,又不舍的望了一眼跟随伺候奶娘怀里的小儿,没再说话,转身迅速离开。 阮瓶心乱如麻,隐隐疼痛,难道是赵平佑想要把赵简有些脸面的秘密杀了,难道是良弓藏?飞鸟尽?赵平佑忌惮赵简?难道是赵简被派出去执行密事任务?难道是赵简那厮要谋反么?还是那厮彻底丢了这烂摊子什么都不顾了? 那厮的德行,十几岁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儿,丢下一身的荣华富贵,不争皇位反倒去游览名山大川…… “大人……”果儿的奶姆姆抱着果儿站在阮瓶身侧,看他满脸的泪,无措捂着心口的模样,担忧万分。 “您可不能倒下去啊,你腹中还有胎儿,还有小少爷呢。” 阮瓶抹去了眼泪,努力深呼吸,颤声:“我去行宫请安。” 赵平佑的政务繁忙,他就直接在殿外下跪恭候。 赵平佑见他,也不让他起来,只是似笑非笑的:“你只需要他去戴罪立功了,朕命他做不成也就不用回来了,他也跟朕约定好,若是有所成,朕会复你儿子王爵位,一切宁亲王原有的,皆由你的儿子继承,对你都是好事,你这番形容,难道在胁迫朕吗?” 阮瓶磕头,满嘴涩然,无法开口,退下。 再去皇后宫中。 阮瓶挺着大肚子,腿一软就要跪下来,面色惨白:“求主子明示。” 甄流岚即刻叫人扶住他,微笑:“你也难得心气儿这般急,来,坐下。” 阮瓶一颗心如同被搓揉着,越是被甄流岚和颜悦色的对待,他就越是感觉赵简遭贬一切都是他的错,赵平佑、甄流岚作为主子不过是为他出气而已。 “你身怀有孕,皇叔不叫告诉你,陛下与本宫不好违了他的心意。” 阮瓶骤然抓紧了膝盖,扯得骨节通红。 甄流岚把他的一切纳入眼帘内,抿嘴一笑:“瓶儿,你可知,本宫也曾死过一次?暂时的别离,对你,对他未必是坏事,单看本宫与陛下便知。” 阮瓶抬头满脸泪痕,艰难的点点头:“是……” 他不想赵简死啊,他不想啊!!! “时间不长,短则半年,多则八九月,你也不要太忧心,刚好本宫也有了身子,比你月份浅许多,你留在宫里与本宫一起养胎。”甄流岚很温柔。 阮瓶苍白着一张小脸:“不敢扰了主子清静,只盼能为主子分忧。” 甄流岚略沉思片刻,温声:“再如你夫君一般为国分忧,也要把孩子平安生下,说来,本宫还没见过果儿呢,下次抱了来,让本宫瞧瞧。” 阮瓶:“是。” 低下的头眼神果决,他一定要帮赵简。 那厮绝不能死在不相干的外敌手里!!那厮还没给他磕头认错!! 那厮……那厮根本没有给他和离书!!他帮那厮就是为了和离书!不错!他才不要戴着宁亲王王妃之名寡居。 跑死了几匹马,赵简一身异域皮袍服饰,脚踩在大金国的疆土上,手挡在眼上遮去那刺眼的光芒。 他从贴身的亵衣内拿出了一只剔透的碧青幽灵水晶黄玉手串,上面还沾着阮瓶身上的淡淡香气,是阮瓶平时喜欢戴的…… 唉。 华夏大地,除却西域、南洋外的二十几个国家中,唯有大金国的国力堪比得上大炎朝,大金国本为大炎朝友邦,实则也是附属。它与北匈奴、北戎国、孤竹、北梁几国相衔,广袤无垠的平原草地,良田牛马众多,民生富庶,多产黄金、青铜矿。 赵简以北戎人的装扮混入商队里做押送伙计,无巧不成书,这货竟然是送到大金国怀安大王府上的,倒也真的刺探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只是,多是些大金国的宫廷贵族秘闻,与军情毫无直接关联。 譬如什么,先帝去世,摄政王摄政,金国皇后惨死,皇贵妃是皇后的嫡妹,为了护住皇后独子委身摄政王,以色迷情杀了摄政王,自己为太后垂帘听政,强扶长姐独子继位。朝政被把持在这位小太后的一品宦官情人手上、兵权一半被金国护国大将军手中,这位大将军,据说也是小太后的裙下臣。 他刻印在脑子里,着实头疼。虽然无直接关联,但这位小太后,却是他刺探大金朝兵力以及各种消息的突破口。 大炎朝的探子递给他的消息与之出入太多,还好他进来了。 他得混入大金朝皇宫里去,并且不能直接从小太后入手,要从旁的顺弯儿落在小太后身上,稳妥不容易被怀疑。 很快,赵简打探到小太后有个小表妹,因为年纪相差较远,被当做半个女儿般的养在膝下,后嫁给了当朝勋爵子弟,后孀居,被封为一品妖蕊夫人,千百般的宠爱骄横,也好男色,养了无数娈宠,不如从这里入手。 搞不好还得牺牲色相,愁。 他总算明白,为何他那皇帝侄子非得要他来了,他的皮相确是不错。 夏日的超一品妖蕊夫人府后山私家园林,花草繁茂,姹紫嫣红。 炎热的天气,一众大汉裹着厚重华丽的皮袍,汗流浃背,臭气熏天。几十个人中,唯有赵简站在最后一排,内功在身,清爽干净,一滴汗也没留。 铁木雕花床台上,凤凰帐内,粉色纱幔翩飞,他一眼看到了那妖蕊夫人的修长的身体斜躺,脸上戴着的赤金镂雕山松飞羽纹路的半边脸面具,露出的一边脸异样诡艳娇媚,下巴尖儿一颗鲜明的红痣,不过十几岁的模样。 赵简突的想起了一事,他十几岁隐姓来大金国游学的时候,曾经在山林救过一名金朝的皇室子弟,那小孩子无故被丢在山林间,山林多豺狼熊豹,黑熊袭击,他出现救了那孩童一命,但那孩童也因此毁了一半儿的脸,他看着可怜,就把面具送给了那孩童。 那面具是他亲手所制,此刻不过是镶嵌了一些红宝石,绝对是他赠与那孩童的没错。 只是……那本是个少年,怎么会变成了妖蕊夫人? 赵简眯起眼,锐利的观察,果然发现了端倪,那夫人身子削薄,喉结有突,五官浓妆艳抹,细看,虽然美艳,但五官棱角也比女子分明些。 这时候,只听那凤架中慵懒半躺的妖蕊夫人娇声道:“本夫人给你们三条路,第一,杀死那笼中猛狮的人,可留在本夫人府内伺候本夫人,其二,送给本夫人的珍宝需得入得了本夫人的眼,第三,蒙上脸面,戴上头冠,让本夫人瞧瞧,顺眼了可留下。” 赵简心里咯噔一下,当初他与这“夫人”在林间初遇,的确是带着保暖面罩和帽子的。 不过不用担心,此时他留了络腮胡子,也做了易容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