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上心

    太医院的百草堂里，一排排柜子的木屉里装着各种草药，前面的木柜桌面上放着药称和小托盘。

    咚咚……

    两根手指在魏寒面前的柜面敲了敲，正在托腮发呆的魏寒猛的回神，手里拿反了的书掉在桌上。

    “你小子咋回事？”赵珩惊异的怪叫起来，“真在发呆！？”

    “……”魏寒白了他一眼。

    “天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这种天天只会看书的木头竟然也会想心思了！”赵珩指着魏寒的手指夸张的抖抖。

    “想心思？”魏寒没反应过来。

    “你敢说你刚没在想什么事？”赵珩质问道。

    魏寒想了想，好像也是，她有些踌躇的说，“我想送一个人礼物……你知道礼物送什么好吗？”

    “送礼？”赵珩看着魏寒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要送人礼物！？”

    “嗯……我惹人生气了，想赔礼道歉，”魏寒干巴巴的透露了一句。

    “你这些年惹生气的人还少吗！”赵珩看她完全没有自觉的样子，愤愤不平的叫道，“是谁！快说是谁！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你觉得想赔礼道歉！”

    “……”魏寒看了看他，感觉不靠谱，“算了，我自己想。”

    “别呀！”赵珩凑过来，一脸微妙的说，“也是，你也到了该懂男欢女爱的年纪了……”

    赵珩贼兮兮的冲她眨眼，“快跟哥哥说说，是不是在外面看上哪家姑娘了？”

    魏寒皱着眉嫌弃的推开他，“没看上哪家姑娘。”

    “害羞什么，这有啥不好意思说的，”赵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颇有些自豪的说，“兄弟我医术学的不行，哄姑娘的技术可是一流！”

    魏寒翻了个白眼，“那你倒是告诉我道歉要送什么礼物啊，不是女的。”

    “男的！？”赵珩瞬间窜出去三尺远，一脸惊恐的抱胸喊道，“没想到你是这样寒冬！你竟然喜欢男人！”

    哐——

    门口一阵东西翻倒碰撞的声音，只见一个少年差点摔倒，他扶住了门框，俊秀的脸上写满了不自在的尴尬。

    “盛夏，你怎么来了！”赵珩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热络的走上前。

    “我没事……你们聊，我先走了，”温盛夏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有些魂不守舍的往外走。

    “这……他咋了？”赵珩看着温盛夏走出百草堂，脚步虚浮的背影，摸不着头脑的问。

    “大概是以为我断袖吧，”魏寒没什么表情的陈述。

    “……”赵珩呆了呆，“他咋就刚好听了那一句呢，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

    “算了，”魏寒无所谓道，“反正温盛夏不是那种到处乱说的人。”

    “也是，你倒是对他挺了解啊，”赵珩想了想赞同道，“我还以为你们水火不容，难道是惺惺相惜？”

    “可拉倒吧，”魏寒说，“你知道宫里的沈公公吗，伺候皇上那个。”

    “知道啊，谁能不认识沈公公！”赵珩诧异的问，“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危险人物？”

    “……我大概……哎……”魏寒一脸纠结，欲言又止。

    “大概啥？你快说啊！”受不了被吊胃口的赵珩着急的催促。

    “……”魏寒有些无言的望着他。

    “……”赵珩的眼睛慢慢瞪大了，“你不会……！？”

    魏寒点点头，“就是他……”

    “你干啥了！怎么招惹了这个大麻烦，你小命难保啊！”赵珩脸色都不好看了，“你这颗脑袋是沈公公寄存在你脖子上的吧！”

    “……有那么夸张吗？”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先说下你干了啥惹那位生气了，”赵珩难得正经起来，“我说不定还能找我爹帮你说说情……”

    魏寒纠结的说，“应该不至于要劳烦学士大人吧。”

    “你是不知道沈公公的可怕，连你这么木头的家伙都感觉到他生气了，你基本玩完儿了，赶紧想办法保命吧！”赵珩一连串的拍着桌子，“赶紧交代你都做了啥！”

    魏寒慢吞吞的说，“我昨天晚上在宫里迷路了，碰上沈公公……”

    “然后呢？”赵珩又瞪起眼睛，“你不认识他，把他当成小太监，拉他问路了？”

    魏寒点点头又摇摇头，表情有些悲怆，“不止……”

    “……你到底干出啥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魏寒捂住自己的脸，沉痛的说，“我可能……可能……非礼他了……”

    “非礼——！？”赵珩感觉自己嘶吼的声音都在颤抖，“你特么非礼一个太监！？”

    魏寒接着说，“还威胁说要杀了他……”

    “！！！”赵珩倒吸一大口凉气，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走到魏寒身边，煞有介事的围着她转了两圈，“你不是鬼吧，你还活着吧……我的天哪，你竟然还活着！”

    魏寒，“……”

    赵珩的表情都有些懵，喃喃道，“兄弟，这事儿我爹也救不了你了，能救你的大概只有皇上和太后了……”

    “额……”魏寒道，“我跟太后说半个月之后去给她复诊。”

    “太后！？给太后看诊的不一直是魏太医吗！你啥时候搭上太后这棵大树了！”赵珩激动的抓着魏寒的肩膀摇晃。

    “就是昨晚，太后突然晕倒了，我被临时拉去顶缸，结果出来时候迷路了……”

    “我去，兄弟厉害啊！”赵珩竖起大拇指，“那我选个礼物，你给沈公公送去的时候委婉的表示一下你是太后的人，这样他也不好直接动你，可以给你点时间弥补一下你们之间的……友谊。”

    “其实这事情是个误会……”魏寒头疼的揉着脑袋，“我迷路了碰到沈公公，他要叫巡逻抓我，我一时没控制住，把他，额……就只是按住了，他实在挣扎的厉害我才威胁了他一句……”

    “真是猛士啊……”赵珩眼神发虚的看着魏寒，“那你后来怎么回来的？”

    “沈公公让人给我送回来的……”魏寒问，“你说，有没有可能沈公公看我道歉诚恳，不与我计较了？”

    赵珩嗤了一声道，“想太多了，不可能的……这摆明了是秋后算账，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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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乾元宫附近，时不时就会看见一个藏青色袍子的身影出没。

    魏寒摸到了沈安当差的地方，歇脚的地方，甚至包括他住的配房。她此刻正猫在乾元殿的耳房边上，逮住了一个路过的小太监。

    “你是伺候沈公公的……小公公吧？”沈寒一脸正经的说，实际上他连人家叫什么都还不知道。

    小太监一看沈寒的官服便认出来她是太医，立刻有些紧张的回道，“是的，大人。”

    沈寒顿时眼睛一亮，脸上表情还是冷肃谦谨的样子，嘴里问出来的话却是，“你们沈公公平日里都喜欢吃些什么，或者……他有什么喜欢的稀罕玩意儿吗？”

    “啊，这……”小太监表情顿时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奴，奴才不知……”

    这位大人看着实在面生，虽然是太医，但上来就打听沈公公的喜好也太奇怪了，万一让公公知道他多嘴，不光是自己这条舌头保不住，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啊……

    沈公公最讨厌管不住嘴的人，但这位大人看着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得罪了这位大人也不知道会怎样。

    “……行吧，你走吧，”魏寒看小太监愁眉苦脸的样子，也知道他是惧怕沈安，便不难为他了。

    “谢大人！！”小太监看魏寒这样好说话，顿时喜出望外，赶紧溜了生怕她反悔。

    沈安有这么凶吗，他院里的下人们都这么怕他……

    魏寒在乾元殿配房边站了会儿，又拦住了一个看着挺机灵的小太监。

    这回她学乖了，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问，“沈公公可在里面？”

    小太监愣了愣，恭敬的说，“沈公公这会儿去主殿当值了，恐怕要晚膳之后才会回来。”

    魏寒状似无意的问道，“沈公公平日里下了值就会回来这里？”

    “是的，”小太监躬身道，“公公是皇上近侍，随时都会被传唤。”

    “好的，你去忙吧，”魏寒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没再多问，挥手让他走了。

    魏寒瞄了眼这偏殿配房便离开了，看来她在这基本问不出什么，得找个机会亲自摸到沈安房里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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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乾元殿偏僻处。

    “他问什么了？”大太监沈安神色莫测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太监。

    胆儿小的小太监赶紧说，“回禀公公，那位大人只是问了一些您的喜好，但我没有答出来……”

    沈安看了他一眼，小太监顿时身子一哆嗦。

    “你呢？”沈安看向另一个小太监。

    这个小太监镇定一些，但声音里也听得出一丝害怕，“太医大人问了您在不在配房，奴才老实答了不在。”

    沈安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都下去吧。”

    沈安站在阴影里，看着两个小太监躬身离开。

    那死小子想干啥，跟自己的人打听自己的上值规律和喜好！？他是想通过自己身边的人，告诉自己他要做什么？

    沈安眯起眼，他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