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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郁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被男人扇过的地方像是预备腐烂的桃子一样肿了起来。刚才男人往他腿上踢的那一脚发出的声音像是一脚踢上了一个中空的大水罐,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令曾郁以为他的骨头是中空的。他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撑着墙站稳了。他觉得嘴巴有些干。他想到那个男人摸着脸颊的样子,于是也学着他的动作摸摸自己的脸。他的脸摸起来有种被针扎过的又烫又痛的感觉。 他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腿可以迈开来了。于是他举步向前走去。他走出巷子口的时候发现远处有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正在下山。他一边自我催眠一边往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走。kpy酒吧在下午五点时还十分冷清,零零散散的客人坐在角落。曾郁一进门就发现了不远处吧台后面正用布擦拭着酒瓶的Kevin,他在这里几乎可以算得上只认识这一个人。前台登记的女服务员惊讶地看着他的脸,仿佛他是一个鬼。他向kevin走去,尽量装出腿不痛的样子。酒吧的音响放着舒缓的纯音乐,kevin的脑袋突然心有灵犀一般车转过来,他一开始甚至没有认出曾郁的样子,他之所以露出了和前台一模一样的惊讶的表情是因为对方向他走过来的姿势像一个提着刀准备寻仇的受害者。这种错觉使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试图将自己隐匿在吧台后的黑暗之中。 “不好意思,”曾郁走到吧台前面,对着kevin张开了干渴的嘴,他甚至还下意识道了歉,“我刚才被你们店里的人打了……” “……啊?”kevin将手中的酒瓶放下,皱起眉头微微探出头来,“您说什么?”他一边问一边漫不经心地想,这瓶酒价值七万,要是摔碎了,他可赔不起。这时候他终于看清了曾郁的样子,脸颊一侧通红的beta如同快要睡去的发烧病人。Kevin的嘴巴无意识地张了张,四个字呼之欲出,但是他最终没有说出口。他只是以一种沉默的、疏离的、陌生的眼神游移不定地与曾郁对视着。 “刚才你们店里面的一个服务员,在外面打了我。”曾郁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您是不是喝醉了?”Kevin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抬脚想要离开。 曾郁只好往前走一步,他的肚子抵在吧台冰冷的大理石边缘上,从肌rou上传来了疼痛的感觉。他用渐渐开始颤抖的嗓音艰难地解释:“刚才你们店的一个alpha,棕色眼睛单眼皮的,寸头,他打了我,我想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时候酒吧经理和几个穿着保安服的壮硕男人从后面走了上来,他们意识到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可能有精神疾病,所以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就是要把这个人赶出去。酒吧经理从侧面迎上了曾郁,用和蔼的语气对他说:“这位客人,您有什么事儿吗?” 曾郁发现了围在他身边的人,感到恐惧慢慢地窜进了脑子。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你没错,你只不过是想要知道那个殴打过你的人的名字罢了,你想要的只不过是把事情解释清楚并且得到一句道歉,你没错。但是他回答的时候已经完全阻止不了抖震的小腿肌rou,所以他说出的话听起来是那么地没有底气:“刚才你们店里的一个员工,他是单眼皮棕色眼睛的寸头,他在、在外面打了我……” “您是说我们店里的员工刚才在外面打了您吗?”经理对他从容不迫地微笑,“他说了自己是kpy酒吧的员工?” “对。他、他认识我的,我之前只在你们店光顾过,所以肯定……” 经理打断曾郁的话:“我们酒吧的员工在入职前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员工不能在外面透露有关自己就职的信息。您是知道他的名字吗?” 曾郁摇摇头,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无助起来。他转头看看站远了的Kevin,又看看周围瞪视着他的陌生人:“我不记得了……” 经理保持着礼貌的笑容:“那您凭什么说他是我们店里的员工呢?兴许是您想多了。” 曾郁努力思考了一阵,半信半疑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店里有没有一个寸头单眼皮棕色眼睛的alpha,如果有的话也许就是他。他、他打了我,你们也要负责任的吧……” 经理皱起眉头:“不好意思,员工的隐私我们是不会向外人透露的。另外,我们不会对发生在店外的任何事情负责,您这样无理取闹只会影响我们做生意,麻烦您离开。” 曾郁完全哑口无言了。 他走出去的时候,彷徨地回头望了一眼。kevin原先呆的位置已经没有人的影子。那几个魁梧的保安站在他身后聚成一堆似乎在聊天。没有人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的肚子有一种被棱角分明的硬块顶着的感觉,每当他往前走的时候,那上面的皮rou都像是被人从后面扯了一下。他走了两步,突然悲哀地想到,要是他不反抗就不会被打了。他被那个男人按住的时候,心中其实满怀自信,他不知道他这种自信是从何而来的,也许是因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比以前的自己干净了,所以他以为他只要再尝试着挣扎一下说不定那家伙就会怕得放过他。结果他错了。 他甚至想要鼓起勇气找罪魁祸首算账,他以为只要他好好说话就会有人愿意帮他,他以为起码那个酒保kevin会看在两人曾经说过几次话的份上拉他一把。然后他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麻烦。 曾郁浑浑噩噩地回到空荡寂寥的宿舍里。之前晏邢宇带他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只带走了大部分的书和衣物,其他东西都用防尘布盖住了,灰尘不大。他从抽屉里找出半年前买回来还没用完的药膏,对着镜子给自己上了药,然后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的脸看,什么都没看出来。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将手机掏出来看一眼,不知道应不应该接。他的肚子有点饿了,所以他不想动。动就要消耗热量,消耗热量会让肚子更饿。他的肚子已经很痛了,他不想再继续饿下去了。于是他将覆盖在床铺面上的防尘布掀开放到地面,扬开叠放整齐的被子盖在身上。他侧躺在睡了三年的床铺上,深深呼吸着早就不存在的曾经想念的味道。眼泪顺着没有被打的那一边脸颊滑落在枕头上,mama曾经触摸过的史努比图案翘着尾巴对他吐舌头。他的mama来了又走了他的mama对他的弟弟笑可是却让他去买面包他的mama知道他和alpha在一起就会很生气的他要是想靠自己一个人安安稳稳地活下来是不是就完全做不到他只是不想靠任何一个人他希望他能得到哪怕就那么一丁点运气来尝试解决一件事情可是他就是没有啊他说他是贱货也许他说得对。 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大约一分钟,停了下来,随后它很快又开始了更猛烈的震动。其实曾郁不知道手机会不会在不断反复的来电中震动得更加强烈,但他确实觉得这动静越来越大了。他烦躁地把被子盖到头顶。 不知道什么时候,曾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声巨大的爆炸般的响动在两个小时后将他从梦中惊醒。晏邢宇打开门之后愤怒地走到曾郁床前,曾郁眯着眼慌忙要爬起身来,然而他被晏邢宇一把掐住了脖子。alpha闻到了beta身上的药膏味,发现了beta脸上浮肿的红印,他问曾郁:“你干什么?”然后又凑近beta。他的眼睛因为气极而变得赤红一片。他盯着曾郁的脸看了几秒,一字一句地重复: “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