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舍不得放你走
重新上场后的程子谦像是换了一个人,他巅峰时期大概都没有这样锋芒毕露的状态,压得周泽毫无还手之力、频频失误。 陈知不指出问题,一遍又一遍地喊“卡”,程子谦这种贯来周到的人也没打算调整,同样是一遍又一遍地换着不同方法拖着全组演员陪他飙戏。 拍到最后整个剧组都怨声载道,林商坐在陈知身边看着陈知冷若冰霜的脸,怯怯地凑过去:“陈知jiejie,别生气,你跟程老师有话好好说嘛。” 陈知直接收了工,把林商打发回去,站在程子谦车门边一支支点烟。 眼见程子谦沉默地越过她直接拉开了车门,陈知有点烦躁地按住门框:“师哥,我不明白,你今天是怎么了。” 程子谦垂着眼:“明天不会再出这种事了,李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死活入不了戏的李侑终于摸到了一点门路,如陈知所言,李侑是贪婪,但不是积极进取的野心,而是求而不得的自毁。 陈知揉揉眉心,破天荒地生出来一种在跟陈行讲道理的荒谬错觉:“不是……等一下,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我不是在跟你生气……我只是有点累了,”程子谦从她手里接过烟抽了一口,淡淡地笑了,拉开陈知挡住车门的手,示意她上车,“师妹,你要知道,我永远不会跟你生气的。” 陈知又点了一根烟,听出他话里放弃的意思,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上车吧……我走回去,冷静一下。” 慢吞吞穿梭在临海的街巷,陈知踩着影子往码头走,时令已经是深秋了,但正午的阳光依旧毒辣,晚上热闹的小吃街人迹罕至,陈知吹着海风,觉得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隐约意识到了程子谦生气的缘由,又觉得他这种垂头丧气的自我怀疑简直不像他,但仔细想想,她好像也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他越重要的东西越是藏在心里不说,直到没办法遮掩,她才能从其中窥见一点狂热的灰烬——这时候已经迟了。 进了酒店,电梯停在程子谦房间所在楼层,还没想好想说什么,手已经先于脑子敲响了房门。 没人开门。陈知叼着烟靠在门上,懒洋洋翻着手机,没一会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双沾了灰尘的皮鞋,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看见程子谦外套搭在胳膊,面无表情地刷开房门。 陈知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坐在床沿看着他机械化地把外套挂在镜子前、烧开水、整理房间——总之就是不主动跟她交流。 她心里突然静了下来,这种虚张声势的冷漠,她在陈行那见得多了。她低声问:“去哪了?” 程子谦看起来还算冷静,只是不看她:“……下楼买了包烟。” “烟呢?” 没得到回应,她笑了声:“衬衫湿了。” 程子谦依旧不置一词,房间里回荡着她的问话:“做吗?最后一次,不想跟我打个分手炮?” 他眼圈几乎是立刻就红了,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低声骂她:“陈知,你最好说清楚我们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才叫‘分手’?什么时候银幕情侣也算情侣了,不说我们根本不是情侣,你陈知给过我一句好话吗、在乎过我一点吗?” 陈知走到他面前,程子谦像是被定住一样动弹不得,万千牢sao全都堵在了嗓子眼,眼睁睁看着她手臂环上他的腰,紧贴着他冰凉一片的背,用温热的唇蹭着他。 “谁口口声声说永远不会跟我生气呢?”她笑了一下,“而且师哥,生气还带心软的吗?为什么又跟了我一路?” ”不是应该再果断一点,说你后悔喜欢我,说认清了陈知就是个人渣,是最后一部跟我合作的戏,以后再见面就当从来不认识,甚至干脆不要再见了?” 她一边喊着“师哥”一边亲他,程子谦面色一片灰败,溃不成军地闭着眼,手掌握在她腰间轻轻地抖:“我舍不得成吗,我就知道我舍不得。但我受不了,我一想到其他人可以代替我——只有这个我受不了……你放过我吧师妹……唔……” 嘴上说着让她放过自己,唇已经跟她吻在了一块,没章法地咬她,舌尖往里侵占,守财奴一样生怕被别人抢走他的宝藏。 陈知很恶劣地笑了:“恐怕不行,我们程影帝不演戏的时候也这么迷人,我当然舍不得放你走。” 她是突然间将两个时间点不可思议地对上的,她两三年前转型当的导演,程子谦似乎也就是在那之后,演技一路下滑。 大概在他心里,她是他的缪斯,他的黛西,她是旧日的辉煌,也是再也难以企及的绿灯。他努力维持着过去的称呼和相处模式,内心深处却早已清楚他是被抛弃的旧日梦境。 害怕连作为回忆的存在意义都被人剥夺,这才是他失控的真正原因。 陈知解着他衬衫扣子:“师哥,你告诉我,你有多久没为自己哭过了?为你自己,不是为了角色。” 程子谦艰难开口:“什、什么?” 陈知很轻地笑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很像无理取闹,伸手去够他扎发的皮筋:“是我重要,还是演戏重要?” 程子谦下意识盯着她手上的发圈,头脑发懵:“你说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他已经被陈知推倒在了床上,三下五除二地剥掉了衣服——天知道她动作为什么那么快,或者说他潜意识里就希望陈知这么做——语无伦次地拒绝:“等等、我没洗澡……不是,师妹……” 陈知骑在他腰身,按住他两只胳膊困在头顶,顺理成章地换了称呼:“程子谦,别把路走窄了。你得把我跟你的戏剧生涯分开,换个身份重新跟我相处。” 程子谦这才明白陈知在说什么,张了张口,很轻地摇头:“这很难,你要知道……” 他看着陈知,温柔和哀伤在眼中流转:“我所有精彩的戏都是和你一起排练出来的,你不再演戏以后,我根本不知道我是为什么在演戏……可能只是为了还能见到你,师妹,我早就分不清了。” 他抿了一下唇:“所以师妹,你别对林商演戏这事那么上心,我很难受。” “除了演戏,我跟你还会有其他交集的,就别跟小朋友抢你早就有的东西了好吗?”陈知笑起来,“更何况,有其他的东西是专属你的,没人能抢得走。” 程子谦摇头:“别哄我,你心思根本不在演艺圈。” 陈知笑了笑,反而问他:“师哥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程子谦为她的迟钝而讶异:“只要跟你排过一次戏,就没办法不被你吸引。” “这么早,你那时候要是这么坦白,说不准我早就跟你在一起了。”她狡黠地笑,一边笑一边无奈摇头,“作为演员陈知、学妹陈知,我在戏里戏外所有的心动都只给了师哥,可是师哥那时候看起来,明明就是心里只有演戏排戏。” 他胳膊移下去,托着陈知大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坐起身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的……是真心话?” 陈知手臂揽住他脖子,指尖拂过他发梢:“当然是真心话,我也有出戏困难的时候……师哥那么体贴,很难不动心。” 程子谦被她一席话说得心脏狂跳,满腔都是原来自己不是单相思的狂喜,尽管只是心动, 但这起码证明了那些曾经有过的暧昧不是他的臆想,他的追求不是凭空的自我感动。他痴痴看着她:“师妹……我们之间是不是有很多遗憾?” 她不愿意过多地提及过去的事,声音含糊地亲他:“这没什么不好,我那时候对待感情很轻浮,我不在乎心动,更不可能给你承诺。” 他眼泪很安静地落了下来,沉默良久,抬起头泪中带笑:“我都不知道……我一直都……羡慕你可以那么轻易地抽身。” 他嘴上说着羡慕,其实更多的是他自己也心惊的恨意,恨她不愿意为他驻足停留。 也恨自己无能为力挽留她。 陈知温柔地敛下眉眼:“我也很羡慕师哥一直很坚定地追求一样东西的样子……所以在我心里,我是不相信师哥没办法出戏的——除非师哥根本不想。” 如果现实中都是心碎和病痛,那还不如沉湎于每一场虚幻的狂欢。程子谦喃喃:“我以为你不在意……” 他摇了摇头,眼底都是血丝:“我现在状态很糟糕……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真的很担心自己没有师妹想象中那么好,我心里想的太多,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状态了。” 陈知盯着他笑,程子谦愣愣看了几秒,情不自禁凑上去,很轻很轻地吻她:“师妹……陈知。” 他想让她再等等他,等他解决自己糟糕的心境,但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朝圣一样从脖子往下吻,解开她的衣襟,眼泪蹭了她满怀。 陈知轻轻地喘息,凑在他耳边重新发出湿润的邀请:“……分手炮,打吗?跟过去告别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