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让你难过了
这话一说出口许昂然就后悔了,看见陈知明显愣了一下的表情,想要说点什么挽回一下,最终还是别过脸,静静等着她的审判。 出乎意料的,她没在陈行的话题上过多纠缠,看着他红了一圈的眼底,很轻地道:“我知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承认。” 许昂然余怒未消,还是想要开口,陈知往前走了一小步,张开手臂很轻柔地拢住他,以一个完全托付的姿态靠在他怀里,直接打断了他所有思绪。 她尽可能地放轻声音:“所以少爷,你不要再自我苛责了,你没有哪里不好,也不用强迫自己成为我想象中的模样。” “是我的过错,我让你难过了。” 他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手指紧紧攥着陈知衣服,默不作声地保持着僵立的姿势,声音艰涩:“……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我不是故意的。” 他抓住了那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核心:“你不喜欢我,不是移情别恋,而是只需要一个理想型,我个人本身对你来说没意义,这件事我接受不了。” 他像只掉入亲密关系陷阱里的幼兽,愤怒、彷徨、挣扎,最终走投无路地躲进她的怀抱。陈知感觉到guntang的泪砸进脖子里,缓声安慰:“没有不喜欢你。” 她叹气:“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啊。” 她试图松开他去跟他对视,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只能安抚地摸了摸他后背:“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该怀疑这个,少爷。” “即便是因为我潜意识里需要这样一个理想型,但我最初是意识不到这个的。” “我喜欢你,然然,很早之前,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她小声重复:“喜欢你。” 许昂然箍住她腰的手臂松了又紧,小声道:“……骗人。” 看他态度松动,陈知从他怀里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抬起头去擦他眼泪:“你当初不理我,你都忘了?” 她说的是她高中时候跟高一届的学长交往的事,没谈多久就分了手,许昂然懵懂地看着她:“因为我……分手的?” 陈知笑一声:“是啊,谈个恋爱换我家少爷再也不理我,亏死了。” 他辩解:“……我没有不理你。”他只是不知道要怎样跟她相处,怎样才是合格的朋友的距离。 陈知眼神温和:“可你难过都写在脸上了,少爷,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办法不心动。” 她垂下眼睫,很轻地笑了一下:“是你教会我,什么是喜欢的。” 他那种单纯、真挚而强烈的感情击中了她,她开始有意识地观察他,像发现一只走路跌跌撞撞的小猫,用小鱼干、逗猫棒和模拟出来的同类声音引诱他,必要的时候出手打断他既定的步伐,期待他奔赴向她,又觉得他只是一时的兴趣。 再往后她遇到了程子谦,遇到了邵衍,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各路人马,有人早早放弃,也有人赶在他之前率先证明了自己的感情。 平心而论,这道证明题许昂然做得不好,但问题不在于他,而在于她是个恶劣的考官,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考核。 陈知牵着他往沙发走,亲了亲他guntang的额头:“抱歉,昨晚我喝多了,不知道你在楼下,不然不会让你吹那么久的冷风。” 她转身要去给他倒水,被许昂然一言不发地牵住手腕,用一种直勾勾的茫然眼神紧紧盯着她——确定了她喜欢他,他好像瞬间就乖了起来——活像只怕被人抛弃的家猫。 陈知忍不住俯下身亲他,许昂然被她亲得毫无招架之力,手臂环着她,头埋在她腰腹,瓮声道:“……我冷。” 陈知矮下身子去贴他额头:“你去床上躺着休息会,我给你找药找体温计。” 他点点头,从抽屉里翻出体温枪递给她,陈知测了一下,还好只是低烧——37.6度,拿着感冒冲剂兑开后试了一下水温,将杯子递到他面前。 她顺手拿起止疼药吃了一粒,许昂然喝药的动作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宿醉后经常头疼:“昨晚喝了很多吗?” “没怎么注意,”陈知看着他将药喝完,接过杯子放在茶几上,“喝的都是混酒。” 两人往房间里走,许昂然慢慢皱起眉:“……他没帮你代酒,也不拦着你?” 他昏昏沉沉跟在她身后,发表评价:“他对你不好。” 陈知不置可否,伸手去解他衣服外套,许昂然被她塞进被子里,恹恹浮出一个脑袋,蜷缩成一团看她。 一个多月没见,她好像又清减了一点,眉骨从侧面看变得明显了一点,脸上呈现出一种安静的苍白,浑身都透露出疲惫。 这是他喜欢了十几年的人。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跟她一样的人了。 许昂然从被子里伸出一条手臂去捞她,陈知掀开被子躺进去抱住他:“冷?” 他摇摇头,闭上眼:“陪我睡一会吧。” 这一睡就从上午睡到了暮色四合,再醒来时床边已经没了人,许昂然呆坐了一会,被这种若有所失的情绪折磨得喘不过气。 陈知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进来,看见他已经醒了,她愣了一下,走过去摸了摸他额头:“退烧了?” 手心下还是guntang一片,她刚准备开口,被他一把按住脖子,连拖带拽地将她拉进怀里,他头搁在她颈间,闷声问:“干嘛去了?” 陈知回抱住他:“刚刚麻烦郑姨帮我下了碗面,才刚吃完。” 她亲了亲他侧脸:“你有没有胃口,厨房里还煮了粥,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 许昂然闭上眼:“不要。” 他很贪恋陈知对他的温柔。 可占有欲落空的痛苦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陈知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他迫切地想要被什么东西填满,唇摸索着往下蹭,声音含糊:“陈知,我们做好不好?” 陈知按住他:“别闹,你在发烧。” 他拉着她的手往衣服里走,小声要求:“你帮帮我,我想要。” 陈知仍旧要抽开手:“少爷,等烧退了,你想怎样都行。” 许昂然摇头,他小声喃喃:“……没有以后了。” 陈知手指顿住了。 他眼睛干干的,但有什么东西几乎凝结成了实质快要溢出来:“没有以后了……陈知,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不是合格的恋人,他自己也不算是,但那些未曾发现的嫌隙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有一个新的问题摆在他和她之间—— 他艰难开口:“你现在不会再因为我不高兴就跟别人分手了,而我,我不想、也没办法跟接受别人共享爱人。” 尽管难过,但他在短暂的逃避之后反而显得决断,做了率先举起铡刀的那个人,试图斩断他们的关系。 他看见陈知眼睫垂下去了一瞬,呈现出一种淡漠的薄情。她很快抬起眼,认真盯着他,轻声问:“很难受?难受到一点也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他茫然地张了张嘴。 ……他其实不是不能再坚持下去,而是没勇气、不愿意,说到底,他才是这段感情里自私的那个人。 陈知了然,点点头:“我知道了,但是你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打算答应你。” 她一如既往地冷静、理智:“你在发烧不说,从我自己私心来看,我宁愿你记恨我一辈子,也不可能现在满足你的遗憾,让你从此以后放下我。” 她起身往床下走,被许昂然下意识地抓住手腕。 她回过头,很轻地挣开他,跟他隔着点无法触碰的距离:“少爷,你说的没错,我有非常明显的性格缺陷。” “我自私、贪心,控制欲很强,就算是对你也没法做到百分百信任,一定要将所有事情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那是你的人生。” “很抱歉,给你带来了糟糕的情感体验。” 许昂然觉得糟糕透顶—— 陈知眼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