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很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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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盛垚愣住,拉着温淼胳膊的手也不摇了,脖子以下整个人僵住一动不敢动,殷红的小嘴不断开合,如临大敌:“她在哪呢,她看见我们了吗,我……我怎么见啊,我还没准备好,礼物也没有,还不会说话,又跟你差好多岁,没有什么能力……况且咱俩刚刚还……温淼!你有病啊,你笑什么!” 盛垚都快急哭了,越说声音越小,眼睑低垂瞳孔锁紧,紧张的嘴唇都在发抖。脑中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回响着:“完了,完了!完了……”你看他都急成这样了,温淼还在笑话他! 盛垚气的想抬爪子拍她,只是还没举起来呢,就又想到她mama还在角落里看着,遂急急收回。 清隽好看到整个人都在发光的男孩子,此刻急的眼圈湿润,拉着你的手臂迫切地需要你给予安全感。 温淼烦躁压抑的心情一下就被冲淡了。她不由笑起来,某些时刻她竟与不早朝的君王产生共情,果然心性不坚易被美色所误啊。 拂去小孩额角急出来汗水,温淼的眼神始终平静自如,漾着亘古不变温柔江水的眸子眨了眨,用力握住盛垚的手无声地告诉他:没事的,有我在呢。 也是奇怪,盛垚果然平静下来,只是略带委屈撇撇嘴,继而一眼不错地盯着温淼,执拗的试图剖析那江水中的痕迹。 他在害怕。 他怕从温淼眼中看到疏离防备,甚至是一丝无所谓的情绪都会让他千疮百孔的心再填伤痕。 但一方面,他又自暴自弃的想着,疏离又怎么样,反正她还在他身边,不结婚又怎样,只要她还在,只要她能在。 他还怕温淼父母的反对,毕竟,任谁有温淼这样的优秀女儿,都不会接受一个他这样的女婿。 明明家世背景、自身条件都与人家天差地别,不过是一份微不足道的相亲网站信息配对表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况且他是个身世不明的孤儿啊,是被养父母厌弃灾星,他还是个......脑子有病的同性恋。 明知道自己配不上,还扒着不放,恬不知耻的索取甚至欲壑难填,妄想和她有更加密不可分的关系。 那是世界上最独特的,能让两个陌生人真正成为家人的关系。 只要冠上夫妻这个词,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和别人不一样啊。 他太想拥有温淼了,想的几乎痴狂不择手段。 想永远享受她的宠爱包容,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她撒娇,被欺负了只要回来哭一哭就会有她挡在身前,下雨了也不用怕,因为他有家啊,家里总有一盏灯留给他,家里还有个她,会张开双臂抱着他温柔的说:“我的宝贝受委屈了,那么辛苦的工作还淋了雨,我们洗完澡喝点姜汤好不好,不要感冒了。” 明明只是淋了雨啊,怎么她就觉得他受委屈了呢?他会说她小题大做,只是嘴角的笑却压都压不住,心里面甜滋滋的,又喜于她把他当成小朋友,所以就连深恶痛绝的姜味都可以忍受。 还能把觊觎温淼的人通通挡在门外,心底那头恶兽再也不用困在囚笼,他的占有欲和莫名其妙嫉妒都会因为他们是夫妻而消散,偶然跑出来作恶也会在她温柔的抚慰下忍不住摇尾巴,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然后一切变的柔软而美好。 只要他有足够的爱,他也可以不那么斤斤计较,他也会大度又从容。 他再也不是躲在阴暗角落里觊觎阳光,又幻想如何杀死沐浴在阳光下还不珍惜的人,他再也不用看着别人落水挣扎会在心中滋生恶臭暗喜的他了。 他也会开出明艳的花,甚至绽放的比任何人都炫目。 你很喜欢她吗? 不行哦,因为她结婚了,和我结婚了。 是啊,好可惜。 他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呢。 华丽外表下掩盖的狰狞恶臭一但被揭露……盛垚有些喘不上气,他有些狼狈的低头掩去眼里的浓墨,再抬头,那漾着浩渺烟波的眸子依恋地注视着温淼,仿佛那就是他的全世界。 温淼心里一片柔软,又叹息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摸摸盛垚的头,温淼声音很轻,带着令盛垚有些惊诧的轻视:“不见就不见吧,不重要。” 他拉着温淼衣角,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会呢,是你的mama呀。” 温淼看他半晌,直到马路对面的黑车不耐烦的开始鸣笛示意她才轻声叹了句:“傻瓜。” 都被所谓母亲伤成这样,还觉得mama很重要的大概只有这个傻瓜了吧。 温淼不再多言,将智能手环套在盛垚手腕上,指着研究所大门说:“看到那边的白线了吗,顺着白线往右走,走到尽头直接刷手环进去,有人拦你就把手环给他看,他会带你去我办公室,跟着他走就行了,会有几道检查,好像还得登记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小孩傻眼似的,捏捏他软乎乎的手,温淼轻笑着:“没事的,到时候照他说的做就行,不用害怕,机灵点,别东张西望。进办公室刷手环,里面吃的喝的都有,还有电脑,你随意玩就行了,别乱跑,等我回去好吗?” 她不想说的事,盛垚纵然有一百个不甘不愿也都不会越雷池半步,遂咽下所有翻江倒海的念头,听她细细的交代。 听她说完盛垚有点不自在,小声道:“你啰嗦,我又不是小孩了。”嘴角翘起,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温淼顿了一下,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侧颜十分的好看。她睫毛黑长轻轻眨了一下,叹息一声讲盛垚搂在怀里亲了一下,在他耳边轻声道:“是她不重要……无论是结婚还是怎样,所以不许多想!”温淼不欲多说,放开他道:“去吧!” 盛垚愣住了,他看着率先抽离的温淼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被她推了一下才在温淼的目光中呆呆傻傻的往研究所走。 他不是迟钝的人,甚至极其敏感善于察言观色。 但到了这一刻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说他清清白白撞大运撞得来如今的一切怎么可能呢。 在沦陷那一刻,盛垚就像变色龙般本能的改变自己适应环境,他打磨自己身上的棱角,温淼不喜欢的他全部斩断,与生俱来的也都在竭力隐藏,温淼喜欢他便无限放大,总之一切以取悦她为最终目的。 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他以为他藏的很好,但果真很好她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是她不重要,”她不重要后面停顿的那一刻她想说什么?“无论结婚还是怎样……她不重要……”mama怎么可能不重要呢,是mama啊,那是母亲呀,怎么会不重要呢?“无论婚姻还是怎样……婚姻……她不重要……” 甚至,她还叫他不许多想? 盛垚脑子都快想破了,明明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就是不敢真正确认。 他怎么敢确认呢,从来没有人叫他不要多想,看穿他故作轻松下的紧张,更没有人如此直接的对他说过喜欢,甚至爱…… 盛垚像只被打开笼子获得释放却又裹足不前的马戏团老虎,已经被圈养训练多年,在鞭打与痛苦中学的都是取悦他人的本领,早已丧失了捕猎与奔跑的天性,所以在梦寐以求的自由来临之时反倒畏手畏脚。 他害怕改变,又渴望该是属于他的天地。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看着盛垚的背影走远,温淼沉默片刻,这才像黑车走去。 她其实大概知道盛垚陷在了泥潭里,她站在岸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拉他一把,看着他挣扎沉浮却始终不真正施以援手。 很简单——和她有什么关系。 既然他不曾真正求助,遮遮掩掩怕被她知道所谓的过去或者真正脾性,那她也不是多么热心,还喜欢自作多情,自诩救世主的人。 救世主这个角色,温淼有能力,只是没什么兴趣。 从前是,现在也是。 在一个充斥着利用、虚伪、冷漠、黑暗、利益至上、阴谋阳谋以及道貌岸然的环境中长大,温淼再怎么唾弃那个恶臭的圈子,有意识后奋力挣脱也多多少少也沾染上了些。 盛垚天生敏感,极其容易共情。 而温淼看似通情达理,温柔又善解人意,实则冷漠的如同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温淼是在国外读的博士。 在盛垚之前,她和圈子里世交的儿子有过一段。 他叫襄意。 如果问温淼:襄意是谁? 她可能会说:一个认识的人。 或者说:很久之前的床伴。 这个床边,是唯一一个,和她原本就认识的人。 襄意现在在哪? 她不知道,可能回国了吧。 他是外国人,父母工作原因从小便来到国内,认识了温淼一行人。 后来襄意的爸爸源赖朝先生破产自杀,mama承受不住打击疯了。 彼时温淼在国外留学,等她回国襄意已经没了音讯。 老实说,她没找过。 源氏乃武士世家,源襄意是个宁折不弯的男人,他傲骨和他的家族名誉一样不可玷污。 他的爸爸源赖朝先生毅然决然以自杀以证清白,死后引起的轰动,既保全了家族的名誉,又引出一系列蝴蝶效应令圈子大洗牌。 而他,放弃向儿时伙伴求助,一个人带着受不住打击痴傻了的母亲消失了。 为什么会成为炮友,或者说是床伴? 偶然原因,温淼帮襄意处理了一个纠缠他的女s。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原来襄意是m。 在灯光迷幻暧昧,音乐震耳欲聋,处处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里,襄意问她,想不想体验一把SM。 温淼当时还小,年少成才轻狂的不成样子,根本经不起挑衅,扬了扬酒杯反问,我当s吗? 襄意笑了。 从此,俩人就成了床伴。 但说实话,温淼对SM没什么太大感觉,她还是更喜欢肌肤相亲,水rujiao融。 襄意也看出来了。 所以后来,他只要求温淼在zuoai的时候能掐着他的脖子——性窒息。 这样他才能从中一场性爱中获得极大快感与满足,以此达到高潮。 襄意是个留有一头长发的美男子,五官立体肌肤胜雪,眼角一恰到好处的红颗痣勾魂摄魄,融合了过于坚毅的五官让他看起来疏离又缱绻,凤眼既大且长,矛盾感碰撞出一股浓烈又奇艺的色彩,整个人高洁又出尘。 襄意没留长发之前,是个帅的惨绝人寰的大帅哥,留了长发就成了男女通吃的妖怪。 当时的俩人没有刻意去遮掩关系,是以在小圈子里也啊轰动了一时。 在哪个圈子里,人人都带着面具过活。 温淼是整个圈子里最值钱的招牌,在她的成就没有盖过父母之前是这样,盖过父母之后更是这样。 而襄意,他也算是圈子的中心人物,却从来不在圈子里出现,除了不得已的宴会能见着他几分钟?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一束之高阁的“大家闺秀”,从不与所谓“世交”的天之骄子们厮混。 温淼知道,他是真正将不屑贯彻到底的人。 不像自己,一遍唾弃,一边浸染沉浮。 别看工作高端的不行,实则温淼是个极致的俗人,整个圈子里的小伙伴都知道,温淼除非不玩,玩起来比谁都会。 但温淼也是不爱跟他们玩,段位太低毫无挑战。 而这人,是名副其实的雅,平日不是修身养性写写画画就是饮茶作诗,长的跟个古代人,活的也跟个古代人似的。 传言襄意挽着发髻在窗边画画的样子引得一大帮人驻足围观,偌大一条马路都被围观的人沾满了,形成交通堵塞导致源家当天投诉电话接个不停。 第二天画室的阳台就按了单面可视的窗子,再也没人能够欣赏美人作画了。 又有传言说襄意的一幅画买出天价,他却把挣来的钱全部捐了。 这样的传闻还有很多,温淼曾在一切激情归于平静时戏言般跟他聊起过,而襄意则嗤笑一声不置一词。 于外界评价是辱是赞毫不在意甚至嗤之以鼻,温淼觉得自己很喜欢他。 可一眼罩不住他又赤身从二楼阳台上冲出去跳进一楼泳池,夕阳将泳池镀上一层金辉,长发如海藻在水里飘荡,把他衬得像神话传说中的塞壬海妖。 温淼慌忙下床探头看他,见状襄意哈哈大笑毫无形象可言,并冲惊魂未定的温淼招手示意她也下来,温淼黑着脸,抄过刚刚还在他身体里进出的东西猛然砸下去转头就走,在心里暗骂他是疯子神经病! 夕阳把天空染成大片的红,塞壬的歌声明快又张扬,里面欠揍的得意与嘲笑,让温淼想把他按在床上再来一发。 让他哑了嗓子求饶叫主人,连刻意勾人的呻吟都费劲,直到再也唱不出来才好! 只可惜,这人耐cao的很,比温淼大不了几岁花样却领先了不知几百年,每每都是骑在精疲力尽的温淼身上自我满足。 正经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仙气飘飘,sao起来是也是没几个人抵得过。 …… 这般,虽然他不出现,但只要有人聚会的地方就有他的名字,毕竟长的好家世好,有才情又神秘的男人,是整个圈子里女孩的首选联姻对象。 这俩人传出绯闻,碎了一票人的三观。 次元壁破了好吗! 谁都不知,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又都是表面光鲜的二人,在私底下是何等的放荡形骸。 他们俩在一起,相当于太阳从此只围着月球转。 无比的惊悚。 只可惜,双方当事人始终没有承认过在一起。 即使被撞见从同一家酒店出来。 彼时的温淼是其父母最引以为傲的存在,她们都关系也没有像如今这么紧张。 当时她已被特招入伍,在全国最优秀神圣的地方工作以及攻读学位。 温淼的父亲是高官,母亲从商,她自己又是军官,这样看似稳固荣耀的位置又何尝不是树大招风的典范。 是以温淼如果再跟国外涉政商人员扯上关系………如此敏感的家庭构成,这不是给人当活靶子呢吗。 温淼也知道,所以她尽快完成学业,赶在截止前跟自己的师兄争了留学名额,师兄落马,俩人也因此结了仇。 其实温淼对此是无所谓的,总不能因为他弱就手下留情吧,他是想进修顺便镀金是迫切需要,那自己躲风头怎么就不是迫切需要了? 一切手续办妥,工作以及襄意这边都安排好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这一年,温淼出国,不久后与襄意断了联系。 起初她以为是他找了新的床伴,默认了这是关系结束心照不宣的暗示。 襄意那样的一个人,穿上衣服让你觉得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是玷污。 脱了衣服又好像是有性瘾症,时时刻刻都想拉着你往床上倒,实在不行更衣室里他也能将就,长发一甩起起伏伏,咬着衣衫下摆哼出压抑克制的呻吟性感的要命。 温淼课业繁重、实验不出结果、论文肝不出来焦虑异常严重的时候是真想他。 通常她这个时候就会有一股狠劲儿,折腾起来没完没了,这回襄意就再也不说她小小年纪就是软脚虾,挺高个子中看不中用,在床上你都满足不了伴侣你还能干什么等等一些乱七八糟毒的不行的屁话了。 折腾完她心里郁气发泄出去,襄意虽然爽了尽兴但得几天下不来床,打电话骂她狼崽子,叫嚣着早晚反过来把这些酷刑在她身上试一遍! 她这边忙的要命,襄意那边也不轻松。 当时源赖朝公司出现原则问题,在他的国家,那是可判刑重罪,也是关乎名誉尊严的事件。何况他源赖朝还是政坛要员,树敌无数,一时间墙倒众推,源家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襄意消息根本发不出去。 光天化日之下竟将人他国要员囚禁,这帮人欺上瞒下不可谓不猖狂。 逼死源赖朝,逼疯其妻,逼走其独子,瓜分源氏产业…… 而温淼的父母,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她不得而知。 把一个养尊处优,平生所长只有纵情享乐的贵公子逼走,离开熟悉的地方带着疯癫的母亲和家族公司的烂摊子,甚至还有父亲敌人的追杀……谁知道呢,或许他是回国了,比竟源老先生还在故乡,也许是去了其他地方。 温淼不知道,但以襄意他走到绝路都不肯向人低头求助,温淼又怎么能作为始作俑者之一的家属,带着怜悯同情,把他从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挖出来曝光,让众人的口水淹没他,然后再假惺惺的予以施舍? 算了吧,算了吧。 其实有时她也会想,温先生何至于此?怎么就不能相信她能处理好,何至于如此迫不及待,以至于吃香这么难看! 可她又怎么怪他,在这方不见硝烟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温淼还是觉得难堪,所谓“好友”所谓“世交”?虚伪令人作呕。 到后来秦女士给她张罗相亲,抛开家世,一个名校毕业年纪轻轻建树颇多的博士生导师,何至于去参差不齐的相亲网站找结婚对象? 为了温先生秦女士的事业,为了整个家族,温炀的童年可以轻易被放弃,温淼的感情可以轻易被打散,现在连她的婚姻也要迁就身份敏感的父母吗? 眼见着温先生越走越高,秦女士身体健康不过半百的年纪就退下来开个什么幼儿园? 甚至还无怨无悔说提早退休,带带小孩子提前享受天伦之乐? 她见过母亲熬了几个通宵与对手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比起如今温和慈爱的温夫人,她还是怀念从前那个带着满身疲倦回来,可眉眼间的凌厉还是让人难以直视的秦女士。 拉开车门,恍惚间温淼好像看见了那个女人欢呼着抱起小女孩转了一圈,骄傲的跟她说:“宝贝女儿!mama今天又多给你挣了一栋楼!咱们去接爸爸,mama请你们吃大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