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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严旭死了,死在骄阳似火的七月。 韩夜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严旭的头七都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自从被严旭删除联系方式后,韩夜明是第一次得知他的消息,还是辗转从同事那里听说的。 说来也可笑,两个人明明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可是联系的纽带却似乎只有窄窄的一根。严旭电话拉黑,地址一换,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从韩夜明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是自杀,吞了一整瓶安眠药和半瓶降压药,静静地躺在自己房子的床上。 家里只剩严旭一人,他小时候父母就相继去世,是奶奶把他拉扯大的。老人家前不久也因病走了。 夏天温度高,还是邻居闻着味道不对报的警。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尸体都已经不成人样了。 公安局联系到严旭的一个远房亲戚。亲戚也不怎么上心,草草认领了尸体,火化,找了个便宜的墓地埋葬了骨灰。 墓地的位置很偏僻,韩夜明开了许久的车才到,又找了许久找到严旭的墓碑。周围的环境看样子久无人打理,茂密的杂草疯狂生长。 照片上的严旭一副笑模样,露出虎牙和小酒窝。眉毛粗粗的,有点傻气又有点英俊。 直到手指抚上雕刻的名字,韩夜明才意识到,严旭是真的死了。那个说着爱他却被他的懦弱拒绝的男人,此刻只剩下一方冰冷的墓碑和小小的骨灰盒。 以前韩夜明总是会想很多,比如严旭没什么亲戚,以后他的年纪大了有没有人照顾,他的身后事怎么办...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记得两人偶尔说起过这种事,孤身一人的严旭比韩夜明还豁达,他笑着说死都死了,哪里还能管得了这么多。 说完严旭狡黠一笑,翻身压着韩夜明乱啃:“怎么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关心别的闲事...” 二. 韩夜明的生活就像是早已铺设好轨道的火车,按着既定方向平缓地行驶着。 从小到大,韩夜明不说有多么出类拔萃的优秀,总归也是中上游水平。他按部就班地上学,工作,结婚。 或许是因为性格不太外向,又或许是因为理工科女生太少,总之直到韩夜明工作,他都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因为没谈过恋爱没追过女生,韩夜明甚至被舍友调侃过说会不会是同性恋。 这个问题韩夜明认真思考过,还花大力气弄来了几部同性A片观摩。最后得出结论,虽然自己并不排斥男男zuoai,但是更喜欢看着大胸女优的表演撸出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韩夜明理所当然地踏上了相亲之路。亲戚介绍的姑娘,家里人都知根知底,长相学历也相似。 虽然韩夜明觉得父母这样的行为像是养的宠物到了发情期拉出来配种,可是在同龄人都结婚生子的趋势下,他也妥协了。 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跟姑娘交往着,两家的父母对彼此也挺满意。韩夜明在28岁的时候和姑娘领证结婚,不久后有了一个女儿。 顺利完成父母规定计划的韩夜明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成为亲戚口中别人家多少岁还不结婚的不孝子。 偶尔深更半夜沉思的时候,韩夜明会觉得自己的生活缺少一点激情。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大部分人的生活大部分都是平淡的。 平稳行驶了35年的火车韩夜明,没想到他有一天会被24岁的小男生撞脱轨。 三. 严旭是公司新来的毕业生,身上有一股年轻人独有的冲劲。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像个小太阳,散发着光和热。 领导分配让韩夜明带严旭。严旭是自来熟,很快便一口一个韩哥叫得亲切。 小伙子模样长得周正,人也健谈,笑起来露出虎牙和酒窝,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周围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同事想给他介绍对象,可都被严旭拒绝了。 “也到年纪了,怎么不找对象呢?”同事老马问道。 “马叔,我不是不找,只是不喜欢相亲这种模式。像是把自己所有的东西当成筹码一样摆在桌子上,和对面讨价还价。我还是想要爱情的。”严旭双手捧心一脸向往状。 老马被严旭的天真逗笑了:“爱情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啊?结婚嘛,就是搭伙过日子,合适就行。你看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吵吵闹闹一辈子也就过完了。”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吗?那韩哥呢?”严旭偷瞄韩夜明一眼。 “你韩哥早都结婚了,女儿都7岁了。”老马笑道。 “哦。”严旭摸摸鼻子,眼里的小星星黯淡了一瞬。 “聊什么呢,来搭把手。”韩夜明看没水了,正准备给办公室里的饮水机换水。 “韩哥,让我来。”严旭快步上前,轻松拎起来一桶水换上。 韩夜明捶捶腰:“年纪大了,就是比不得年轻人的体力。” “哪里话,韩哥也年轻。”严旭眯着眼笑道。 私下里严旭和韩夜明也成了朋友,他偶尔会带着韩夜明体验年轻人的生活,泡吧,蹦迪,网游,滑雪等等。还会拉着韩夜明去各种潮牌店铺逛街,给韩夜明单调刻板的衣柜里装点几抹亮色。 和年轻人在一起,韩夜明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就连妻子也会感叹他的改变,觉得小严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 四. 因着工作原因,韩夜明偶尔要出差喝酒。 这次是韩夜明第一次带严旭出差。晚上的客户有点儿难缠,韩夜明被灌了好些酒。严旭帮他挡了几杯,脸一直红到脖子下面。 好不容易送走客户,严旭已经站不稳了,整个人挂在韩夜明身上。 背着超重挂件的老男人韩夜明艰难地打开房门,企图把严旭摔在床上。 不过韩夜明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他不但没有把严旭扔下来,还被严旭八爪鱼一般抱着,二人齐齐倒在床上。严旭黏黏糊糊地腻在韩夜明身上,两只手不老实地乱动着。 杂乱的触碰点燃了韩夜明身上的火,使得某个地方悄悄抬头。韩夜明有些赧然,他把这看做是酒精的杰作,准备悄咪咪推开严旭自己去厕所解决一下。 自从女儿出生后,妻子一直忙着照顾孩子,两人各自的工作也繁重,偶尔的性事更像是完成任务一般。说起来有些对不起妻子,因为韩夜明甚至觉得比起zuoai,自己更喜欢用手撸出来。 谁知道本该醉酒的严旭睁开眼,准确地伸手握住了韩夜明的小兄弟。韩夜明一怔,想推开身后人的桎梏,但是身体很诚实,迅速地勃起了。 重要的地方被另一个男人攥住,韩夜明觉得自己应该软掉的。但恰恰相反的是,他的下体硬得像20岁的时候...不,20岁的韩夜明甚至都没有这么硬过。 严旭咬住韩夜明的耳朵,含糊道:“去厕所。” 两人都没什么准备,但是严旭经验比韩夜明丰富得多。他把浴室淋浴头的花洒拆下来,帮韩夜明灌肠。 韩夜明30多岁了,却像个小姑娘一样产生了心动与羞涩的感觉。 他感觉到金属管子插入自己的肛门,有温热的水流不断涌入,肚子开始发出咕噜声。 “严旭,”韩夜明艰难地开口:“肚子好涨,我想上厕所。” “再忍忍,”严旭安抚性地亲了亲韩夜明的耳朵:“你第一次,准备还是做充足点儿。” “唔...不行了...”韩夜明把严旭往外推,后者顺着他离开浴室。 看着浴室门关上,韩夜明忍不住了,一把拽下水管,坐到马桶上。 混杂着固体的水流一泄如注,扑通扑通落在马桶里。韩夜明听着自己制造出来的动静,耳根有些发红。 这么弄了三次,拉出来的已经全是清水。 没有润滑剂,严旭用沐浴露代替了。 “记得戴套。”韩夜明小声叮嘱,他趴在床上,肚子下被严旭垫了个枕头,使得屁股高高撅起。 做的过程不怎么美妙,韩夜明只觉得有一根烧红的铁棍在自己体内进进出出。 虽然韩夜明有冲动,可是光用后面却不足以让他发泄出来。心理上的满足大于身体上的,他拥有了严旭,严旭也拥有了他。 身后人在一个挺进后停了下来。严旭趴在韩夜明肩膀上,轻声道:“韩哥,我喜欢你。” “什么?”韩夜明迷迷糊糊没听清。 下一秒韩夜明的呼吸一滞,因为严旭把他翻过来,俯下身用嘴叼住他半软的yinjing。 “诶,不用,你别...”感受到下体被炽热湿润的口腔包裹住,韩夜明又是羞涩又是难耐。 “我也想让你快乐。”严旭嘴里塞着东西,含糊道。 “唔...”韩夜明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面的沉迷。他抱住严旭的头,不住地想挺腰,最后在严旭口中释放出来。 折腾了一番,酒劲也上来了,韩夜明闭上眼,呼吸绵长。 “韩哥晚安。”严旭关上灯,拥着韩夜明满足地入睡。 五. 那次出差韩夜明与严旭做了荒唐事,严旭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韩夜明出乎自己意料地没有觉得恶心或是怎样,反而为严旭的喜欢而窃喜。 自己也是喜欢严旭的,韩夜明这么觉得。他会为严旭的小礼物感到惊喜,也会为严旭与女实习生走得近而吃醋...韩夜明觉得自己回到了20多岁,像是第一次尝到爱情滋味的愣头青,拥有了无限的激情。 宾馆,严旭的小出租屋,甚至韩夜明的家里,都有过他们欢好的身影。 韩夜明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维持着与严旭的不正当关系。 不过幸好同性恋这个词对于妻子来说太过遥远,若是韩夜明和女同事一起加班出差,妻子可能还会怀疑一下。但是韩夜明和严旭同为男人,即使他俩躺在一张床上,妻子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是偷来的幸福,总有一天是要全部吐出来还回去的。 六. 虽然严旭身为男生,不像热恋中的小女生一样粘人,可是当韩夜明又一次因为妻子的一个电话抛下他的时候,二人爆发了在一起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韩哥,我不想这么偷偷摸摸的了,你和你老婆离婚不行吗?”严旭恳求道。 这个问题韩夜明思考过无数遍,可是他无法做出选择。 作为一个成年人,当他无法做出选择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已经35岁了,在外人看来他的生活很美满,有老婆有孩子,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这份稳定韩夜明从小到大维持了数年,他不会亲手打破。 而且同性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有病的存在,韩夜明没有这个勇气出柜,他不想被别人戳脊梁骨。 “不行,我有女儿,还有妻子,还有亲戚。”韩夜明深吸口气,拒绝道。 “但是你不爱你的妻子啊,你爱的是我。”严旭反驳道。 “小旭,”韩夜明拿出哄女儿的态度:“你要知道,爱情不是全部,它只是占了你生活中的一小部分。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过爱情,不也是这么过来了吗?” “可是现在你有爱情了,”严旭从背后抱住韩夜明,在他耳边撒娇:“你有我了。” “我如果在25岁遇到你,可能会和你一起面对世俗的眼光。可是我已经35岁了,我不年轻了。”韩夜明试图挣脱严旭的怀抱。严旭缠得很紧,但是架不住韩夜明的坚定。 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严旭不敢再抱上去。他一个大男孩,眼睛竟然红了,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蜷缩在角落。 看着这样的严旭,韩夜明实在狠不下心,他蹲下来摸了摸严旭的头:“小旭,其实人的一生是很短暂的,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会早点找到你的。” 韩夜明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不信什么转世轮回,可是他对严旭说如果有来生。 “韩哥,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一生很长,现在我觉得一生很短。我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等虚无缥缈的下辈子,我们现在在一起不行吗?”严旭哀求道。 “我...”韩夜明迟疑着。 手机传来振动声,是妻子的微信。她说女儿吃了药却还没退烧,要去医院打针。 “...对不起。”韩夜明嚅嗫道,站起身准备离开。 房门在身后合上的那一刻,严旭的声音飘出来:“韩夜明,我们分手吧。” 七. 严旭辞职了。 他走得很仓促,连辞职信都是在网上发给领导的。同时他把韩夜明的联系方式通通拉黑,也退掉了自己租的房子。 韩夜明一开始很担心,到后面又有些害怕。他经常想着严旭会不会报复自己,每天都在担心自己和严旭的过往被曝光。 甚至韩夜明开始有些怨恨,怨恨严旭,怨恨那个抵挡不住诱惑的自己。 在这种煎熬的等待下,韩夜明没等来严旭的报复,反而等来了严旭的死讯。 其实韩夜明觉得这才是严旭最好的报复,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承受一切。可是他也知道严旭不是故意的,严旭只是觉得活着太痛苦,选择了解脱。 有时韩夜明会想,假如自己当时没有选择妥协,没有随波逐流地结婚生子,那自己会在毫无牵挂的35岁,等来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自己也爱他的严旭。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假如。不管是过去的几千年,或者是未来的无数岁月,这个世界上都再也不会有严旭这个人。 八. 韩夜明最近总是做一种梦,梦里他和严旭的过去被人散播出来。 亲戚们对自己指指点点,父母也抬不起头,母亲流着泪说:“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生你。” 妻子也嫌弃地躲开自己的触碰,呵斥道:“你真让我恶心。” 被这些恶意包裹着的韩夜明走投无路,下一刻却在半夜惊醒。四周一片黑暗,韩夜明坐起身,大口喘息着。 “怎么了?做噩梦了?”妻子迷迷糊糊醒来,打开床头的小夜灯,抚慰孩童般轻轻拍了拍韩夜明的胸口:“你这都是第几次了,睡也睡不好,最近都瘦脱相了。咱们去医院看看好吗?” “不,”韩夜明又一次拒绝了:“就是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儿大,过段时间就好了。我去喝口水,你先睡吧。” 客厅的时钟指向4点半,韩夜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的双眼布满红血丝,额头也跳动着叫嚣着疼痛,可是他却无法再入睡。 在这种近乎残忍的折磨下,韩夜明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去医院。 一方面韩夜明害怕会被心理医生问出原因,另一方面是这样的痛苦会使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时间实在太漫长。韩夜明拿着手机,搜索出那个永远不会再更新的社交账号。 严旭很少在网上发自己的照片,韩夜明翻了许久,才找到寥寥几张。他也不敢保存,只能每次花费时间翻找。 照片上的严旭和记忆中的一个样子,笑得露出虎牙和小酒窝,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韩夜明就这样静静注视着严旭的照片,有一个认知在他脑海中越发清晰,他永远弄丢了他的太阳。 时钟滴滴答答走着,黑夜如水般流淌到各处,仿佛永远不会天亮一般。 没有了太阳,明天还会到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