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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谁都可以这种话不能乱讲尤其是对正牌攻!

    第五章

    谢艾回居所歇下一个时辰,到了寅时又起身开工。再回到雁苒阁,元曦已经不在阁内,内室也没有留有。谢艾惴惴不安,如常清扫擦洗,到了卯时商总管过来,叫他收工。

    “身为仆役,擅动王府藏书,此过一,擅自留宿雁苒阁,此过二。殿下仁慈,从轻责罚你,这个月的月钱肯定是没有了,从今往后你不用再洒扫雁苒阁,严禁踏足此地,听明白了吗?”

    谢艾料想到会有此发落:“是。”

    “可有要申辩的?”

    谢艾张口欲言,但想来商总管没有提手记一事,许是雁王也没有提:“回总管话,没有要申辩的。”

    商总管点点头,缓和了口吻:“昨夜之事,殿下很是不悦,我也受了责问。等过去一阵,我再为你安排个差事。今后往后谨言慎行,但凡你不出岔子,在雁王府必能过得太平。”

    “总管关照,谢艾铭记。”

    “殿下此刻正在寝殿休息,你去候着,殿下说醒来要问你话。”

    谢艾猜想是手记一事,精神一振,再三谢过商总管后,连忙往内院寝殿奔去。

    寝殿外守卫重重,殿内一人也无。谢艾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里走,四处张望想找个侍从,却一个也寻不见。他一直走到寝居,看榻上有一人躺着,便退后两步跪下了。

    “学生谢艾,叩见殿下。”

    静待了一会儿,榻上的人没有回应。谢艾抬头望了望,猜想是雁王睡着了,便只能跪在原处,静静等候。

    寝榻之侧有一短几,上面胡乱堆着案卷书信,最上头的是他的手记与家书。谢艾幽幽望了半晌,垂下目光,继续等待,只盼着元曦醒来问过话后便能将手记和书信还给他。

    这一等,便等了两个时辰,谢艾也跪了两个时辰。等元曦醒来,已日上三竿。

    元曦起身后看了谢艾一眼,也不作声,只摇了摇床尾的绳,婢女们便捧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伺候元曦漱口擦脸,换上常服。元曦偷偷观察谢艾,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跪在远处,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绞着,可见焦灼之情。

    待婢女都退下后,元曦坐到榻上,他看了一会儿谢艾,忽而有些泄气:“你过来吧。”

    谢艾连忙起身,但双腿早已跪麻了,根本站不住,当即摔了下去。

    元曦知道谢艾跪了许久,心下不忍,走过去扶起谢艾:“你倒是个死心眼的,等了太久可以自己起身,何必跪伤了自己。”

    “学生岂敢。”谢艾实在站不住,干脆重新跪下,重重磕了一头,“学生自知犯下大错,殿下宽厚,未有重惩,学生感激不尽。学生知道自己是谢家子弟,故而殿下不得不防,但真的只是记述一些琐碎小事,学生从未监视也不敢监视雁王府,还请殿下明察,赐还手记与家书。”

    元曦没想到谢艾直接把话挑明了,笑道:“你倒说说看,本王为何要防着谢家?”

    “因为谢家亦是防着诸皇子。学生赴雁州之前,曾被授意监视查探雁王府一举一动,如果殿下有异象,则即刻禀报回京,但学生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这么做。”

    “为何?”

    谢艾伏下身:“学生认为,大晋立储立贤,能继承大统的皇子靠的是仁德与才智,哪位皇子德才出众,脱颖而出,其余诸皇子当见贤思齐,精进不休,而非将对方视为心头大患时时监察,一旦危及到自己了就立刻打压,除之而后快。”

    元曦沉默半晌,寒着声音道:“你可知道你刚才说的话,会为你惹来杀身之祸。”

    “学生学的是孔孟之道,安插眼线的行径,于礼义廉耻忠孝仁爱,字字背道而驰。”

    元曦笑了:“你想做圣贤?”

    “学生不敢,也做不了,但求不违背圣贤之道,也算不白读书一场。”

    元曦笑了一会儿,想想又道:“礼义廉耻,忠孝仁爱……至少还有个孝道,你还是可以为之所驱,毕竟你是谢家人,你能违拗令尊之命?”

    谢艾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违拗谢瑞?他做得不少了。否则此刻他应该身在元帅府,而不在雁州。

    “怎么不说话了?”

    “学生做不了圣贤,学生是个不孝之人。”

    “所以,你来雁州,实则是被逐出谢府。”

    “是。”谢艾继续说道,“但这些都是学生的家事,与手记无关。学生只想让殿下知道,学生没有行监视之事,字字清白无虞。”

    “那谢玑呢?”

    “他是学生的十堂叔,他虽是我在雁州唯一亲人,但我们互不相干,他也从未与我说过监视王府一事。”

    “那你就去同他说。”元曦沉下声音,“谢玑给豊都汇报了些什么,本王都要知道。”

    谢艾一愣,猛地抬起头看着元曦:“殿下……”

    元曦站在谢艾跟前,伸手捏住了谢艾的下颚:“谢艾,你是太天真了吗?你以为坦诚相告,本王就会相信你,把手记还给你,你可以撇得干干净净?这只是一卷手记的事情吗?自你开口出卖谢家始,你就已经惹祸上身,你只有为本王效劳,本王才会放过你,否则本王会将你送还豊都,朝谢家要一个交代。”

    “……那么就请殿下将学生送回谢家吧,届时学生什么都不会认,若是殿下觉得谢家会为此发难而束手无策,那就太小看谢家了。”

    “你——”元曦一怒,手上用了力道,几乎捏碎颚骨。

    “那卷手记,连同学生一起,从来置身事外。学生不做谢家鹰犬,也不会做雁王府爪牙。”

    元曦松开了手,他定定看着谢艾,转过身去坐回榻上:“谢艾,你真的想做圣贤。”

    谢艾跪直了身体:“学生不敢,只求无愧于心。”

    “你虽入府为奴,却口口自称学生,是因为读书人的脸面?”

    “学生是豊州谢氏子孙,青藜后裔,并非出身奴籍。入府为奴只是为生计权益,明年学生会去参加乡试考取功名。在此之前,学生手上不想沾一点污秽,无论是谢家的,还是雁王府的。”

    元曦拿起案几上的:“那么这卷手记呢?你如此在意,可是因为诗中的‘将军’?”

    谢艾面上一阵热潮涌来,他最不希望被他人窥见的心意,被仅见了第二面的元曦说破,这令他顿感羞耻万分。

    “……那句诗是……是学生胡乱写的,许是在别处读了某句诗,就学着、学着写了,绝无他意。”谢艾说得结结巴巴。

    元曦眼看着谢艾从伶牙俐齿,忽然就变得慌乱无措,心头一悦,笑着把手记扔回案几上。

    “罢了,你想要回这卷手记,本王可以给你,还可以派人专程将此送到你友人手中,但是——”元曦依旧笑着,“你要拿谢玑的情报来换。”

    谢艾一凛,惶惶看着元曦。

    “大雪封城,道路险阻,行商通常要等下个月才启程,雁州的民信司要等入春才开,信鸽更是要到阳春三月才飞得进雁州。谢艾,你还有一些时间,好自为之。退下吧,回去好好想想。”

    谢艾也不纠缠,再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吃力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出了寝殿。

    寝榻幕帘后走出商回,刚才谢艾跪在榻畔时他便一直在暗中观察,案几上放的许多是元曦与朝中官员的往来信件,若是谢艾有心窥探雁王府,在元曦入眠时定会翻看,但谢艾只盯着,跪着的时候不住地轻叹,眉头深锁,半点没有把心思放在雁王府上。

    “殿下,这卷手记真就如此重要?”

    元曦笑着点头:“嗯,其中所书虽只是些无关紧要之事,但对谢艾而言,重要得很呢。”

    “那谢艾会为了手记去背叛谢家吗?”

    “他啊,我看不会。”元曦很高兴,“他心中的道义,可比这手记还重要。”

    商回疑惑:“那殿下何不将他送去豊都,好揭发谢氏监视亲王之罪?”

    “不送,我很喜欢他,何况他谁都不想害,将他留在王府也安心。当然你还是要严密调查他,不可松懈,平日里也多留意他举动。”

    “属下遵命。”商回领命完,与元曦打趣,“刚才殿下可睡着了?”

    元曦伸了个懒腰,又躺回榻上,竟有几分失落:“没有,一直等着那孩子扑上来呢,到时候软玉温香抱满怀……唉,可惜啊,竟然不是谢家送我的大礼,白生得这么俊俏,害我怪念想的。”

    “谢家素来高风危仪,怎么会送个儿子给殿下当娈童,这种事谢家怕是做不出。”

    元曦撑着头打了个哈欠:“肖想一下而已……下去吧,这回我是真要睡了。”

    是要不回了,谢艾想着再重写一份给韦琛,但抬起笔来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情意不变,心境却换了,谢艾此刻无比心烦意乱。没了差事,他也不能在雁王府吃用,居所用炭减半,一切开销都要自己来,谢玑对他百般奚落,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谢艾原本想问谢玑借钱,也干脆不开口了。挨了近半月,仅存的积蓄都已花完,饿得饥肠辘辘,谢艾实在挨不下去了,只能去典当铺把韦琛当初送他的白玉发冠当了,虽然手头立即宽裕许多,但谢艾绝不敢挥霍。一年为限,逾期则成死当,谢艾算了利息,他要加倍地省吃俭用将发冠赎回,不仅仅为这是韦琛送他的贵重物件,更是因为韦琛曾用这发冠为他绾束青丝,这份情他舍不得。

    一件发冠,换来数两黄金,谢艾怀揣着金子回了雁王府,藏在行囊里,等过个三五天再去看时,金元少了几块。

    按捺着愤怒,谢艾一直等到深夜,谢玑酒醉而归后,谢艾关上房门就问:“十叔,你有没有翻过我包袱?”

    谢玑原本半躺半坐在椅子上哼着曲子,一听这话就停住了,一会儿又哼了起来,慢慢起身往寝榻走。

    谢艾拦住他:“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动过我东西!”

    “什么动你东西!”

    谢艾抓住谢玑的衣领质问:“我包袱里的金元少了四个,是不是你拿的?”

    谢玑一把推开谢艾:“你给我滚开!”

    酒劲之下,谢玑力道奇大,将谢艾推倒在地。推搡间他的衣领被拉扯开,怀里的碎银子和一块金元掉落出来。

    谢艾拾起金元辨认了一下:“果然是你……”

    谢玑换上无赖嘴脸:“谢艾,你想钱想疯了吧,这是我自己的钱!倒是你,哪里来那么多金元?说!是不是你手脚不干净!”

    “我的钱都是从当铺换来的,有凭据为证,每一分都干干净净!我换来这些钱后,在每块金元上都抹了墨再擦去,所以金元上有残墨为证,这块金元就是你从我包袱里偷出来的!”

    谢玑一惊,连忙从怀里掏出另一块金元,果然金元印字处有浅浅墨迹勾勒。

    “你我都是谢家人,我不想在雁王府让人看笑话。如你将四块金元补还给我,我便既往不咎。否则我去找商总管,告你盗窃他人财物,看雁王府会不会送你回豊都!”

    谢玑怒喝:“你敢,连你叔叔也敢陷害,我看你是想造反!你那些钱说是说当铺换来的干干净净,你也不想想你拿什么换的?你拿的是韦家给你买的首饰!你是个娘儿们吗,打扮得花枝招展卖屁股!还振振有词的,真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谢艾脸色铁青,他从牙缝中挤出“无耻”二字,再也不多说一句话,直接就往门口冲,谢玑抓住谢艾将他掼摔到桌上制住他,沉重的身体压得谢艾几乎岔气。

    “你还真敢去!告我?我告诉你,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让你去跟你那蠢材老娘地下作伴去!”

    谢艾脑中一蒙,一时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你娘死了!”借着酒意,谢玑冲口而出,唾沫都喷在谢艾脸上,“你娘给你写了绝笔信,要你到了雁州就远走高飞,从此远离谢家。蠢妇人,离京前管事能不检查夹带吗?当即就被搜出来了!还不再拖累你,宵小肝肠,你们母子拖累谢家才是!”

    “住口!”谢艾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气力,猛地把谢玑一脚蹬开,上前紧紧抓住谢玑衣领,“我娘的信呢?交出来!”

    谢玑勃然大怒,一记掌掴上去,打得谢艾耳内轰鸣,谢艾捂住耳朵,谢玑的拳头就往谢艾身上砸,他以往被同僚排挤,心头怨愤郁结,如今全发泄在谢艾身上。两人扭打在一起,但谢艾体格远不及谢玑,谢玑整个人欺身上来,他便动弹不得,只能两手扑腾,想借力逃离。愤恨与拳脚逼得他心生绝念,他想起桌上有一把裁纸刀,牛骨所制,锋利非常,应是与文房四宝放在一处了。

    “我还治不了你?娼妓!你们母子都是娼妓!你娘卖给谢瑞那厮,你卖给韦翮龄!来跟你十叔说说,那韦元帅是怎么jian弄你的?说啊,那老头子是什么滋味?”谢玑扯住谢艾的头发,强迫他抬起脸,“怎么?恼羞成怒了?骂我无耻,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谁羞辱谁?”

    手在桌上挣扎,打翻砚台书册,谢艾隐隐摸到一个锐器,正是那把牛骨裁刀。他握紧了裁刀,忍着一身痛楚,猛地扑上前去一手抓住谢玑的脖子,另一手握着刀柄,迅猛一刀直接贯穿了谢玑喉管。

    谢玑脸上还是笑的表情,随即惊恐地睁圆了眼睛,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鲜血一股又一股地喷涌出来,溅了谢艾一脸。只一瞬的功夫,谢玑轰然倒在谢艾身上,没了气息,只有溅血之声,还在谢玑颈上微微作响。

    谢艾浑身抖得几近痉挛,他将谢玑的尸身推开,自己连滚带爬冲到衣柜处将谢玑的行囊都翻倒出来,哆嗦着手一件一件查找颜氏的绝笔信,却只找到一本佛经,和谢瑞的手书,上面写着寒暄话,纸上有浅浅拓印,是谢玑已经拓写读过。谢艾将其描勒出形,是谢家督促谢玑严密探查雁王府诸事及时禀报,另有一句,写“子艾反骨顽劣,屡屡忤逆。其侍母甚孝,颜氏将故,可以其母挟艾,不效则除,勿姑息之”。

    谢艾怔怔捧着书信,忽然就笑出了声。原来谢玑说随时都可以杀了他不是酒后疯话,而是谢家背后授意。他是当之无愧的弃子,只有听话了才可以留着性命。颜氏则更为悲惨,即使决意自戕救子,仍被谢家掌握于股掌之中,颜氏的怜子之心,和他的孝敬之情,统统都可以被谢家用来牵制他,逼到绝路都不放过。

    “呵……好手段。”谢艾止不住地笑,“佩服,佩服至极……”

    他越笑越放肆,甚至笑出了眼泪,伏在案几上浑身发颤。

    溅血之声早已停下,血却汩汩流淌,谢玑身下一汪血泊浓得发黑,像无尽的深潭,里头随时会伸出血淋淋的手将谢艾拽落。

    此时元曦正在西暖阁,他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对着案几上的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棋玩,但今夜他兴致不高,满脑子都是谢艾的事。身旁香炉里有焚毁的纸,这是从豊都刚传来的情报,事关谢氏叔侄。

    谢玑无可多说,十足十的酒囊饭袋,他问过长史有关谢玑情况,也看过谢玑所作的文书,此人虽然喝过墨水,但喝的酒更多,所以其人不足为虑。唯一麻烦的是负责给豊都通风报信的人正是谢玑。

    至于谢艾,则令元曦叹息。谢艾来雁州前后的事情他都知道了,韦翮龄恬不知耻,谢家更甚,那些哪怕是碍于颜面都不可能做出来的事情,却真的发生过,难怪谢艾是谢氏子弟却不肯为谢家做事。只是谢艾也实在天真了些,难免会在这个世道吃尽苦头。

    元曦将一黑子落在险要处,心中暗暗感叹,谢家人,真够不择手段的。

    一阵轻盈脚步声朝他奔来,商回入了暖阁内。

    “殿下,谢艾求见。”

    元曦执起一白子:“哦?让他进来。”

    “是。”

    元曦继续下棋,过了一会儿谢艾步入暖阁内,他走向元曦,被商回拔剑止住。

    “慢着,你这一身血味是怎么回事?”

    出居所前谢艾已经将脸上和手上的血都擦洗过,罩了一件外衣掩住满身血污,却仍被商回嗅出铁锈味。

    谢艾面不改色,就地跪下行礼,答道:“半个时辰前,小人杀了谢玑。”

    闻言,元曦与商回俱是惊愕。元曦朝商回看了一眼,商回立即去谢艾居所查探。

    暖阁里只留元曦和谢艾,元曦沉默片刻,把棋子扔进罐中。

    “为什么杀谢玑?”

    “因为他该死。”谢艾淡淡答道。

    元曦一凛,沉下目光看着谢艾,今夜的谢艾是他从未见过的,冷血且一身杀伐气。

    谢艾从怀里取出佛经,奉于元曦:“这是谢玑遗物,他从不信教,对佛法亦是嗤之以鼻,所以藏有必有蹊跷。小人推测这是密本。若与谢家通信必掩人耳目,其中机关应该就在这本佛经中。”

    元曦没有起身去接那本佛经,反而靠后倚坐在罗汉床上:“你觉得你犯下杀人罪过,一卷密本就能让本王保你?”

    谢艾伏下身:“小人愿为殿下鞍前马后,从此效忠雁王府。”

    元曦笑了笑:“这回一口一个小人的,不做圣贤了?”

    “我杀了人,无颜以学生自称,更遑论效仿圣贤。”

    “究竟是因为杀了人,还是因为从此沦为鹰犬,觉得玷污了孔孟之道?”

    谢艾眼睫低垂,没有说话。

    “你投靠本王,是因为走投无路,却暗暗引以为耻,你置雁王府于何地?你杀了谢玑,本王如何向谢家交代?又凭什么要救下你这个天大的麻烦?”

    “谢玑是谢家安插在雁王府的眼线,是殿下心头大患,小人因为一己之私杀了谢玑,亦是为殿下扫除障碍,此为利一。谢玑之死,若想要销声避影,于殿下而言唾手可成。山高皇帝远,瞒得住谢家足矣。开春在即,换小人顶替谢玑与谢家联络,为殿下搜罗豊都朝局,掩谢家耳目,此为利二。”谢艾伏下身磕头,“最不济,殿下可以将真相公之于众,将此事闹到京城,小人会为殿下指证谢家监视亲王之罪,涉足党争之实,此为利三。”

    “若本王真这么做,你不就没命了?”

    “是,”谢艾答道,“小人性命全在殿下掌握之中。殿下愿手下留情,我必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这些话说得天花乱坠,但本王从来不相信。”元曦质问,“谢艾,本王怎么知道眼下这一切不是一场苦rou计?谢玑是个废物没错,但你,又是什么身份?当初信誓旦旦不愿为人爪牙,转头却杀了谢玑前来投诚?你为何陡然生变?如不能给本王一个信服的理由,本王真的会把你遣送回京。”

    谢艾一时沉默,半晌开口道:“小人的身份最卑微不过,是谢家弃子。被逐出家门是因为小人违逆父命,不愿入韦元帅帐下为娼。今夜谢玑酒后吐露小人的庶母亡故,她忍辱偷生了一辈子,在我入雁州前决意自尽,只为小人再无顾念,就此摆脱谢家。”谢艾说到颜氏,一直冷漠的面容终于松动,眼底发热,却不肯落泪,“谢玑辱我母子,我一时激愤,才对他痛下杀手。”

    元曦垂下目光,一时沉默。

    “谢玑死前说我娘留有绝笔信,故而小人翻找了谢玑遗物,想要找到蛛丝马迹证实,但没有找到,只找到我父要谢玑善加利用我娘来cao控我的信件,如果我不能为谢家所用,谢玑可以杀了我以绝后患,他们这样心狠手辣,我为何还要顾惜?背叛本家是逼不得已,也是天经地义,小人心中无愧,只在乎一件事,想求殿下恩典。”

    “你说。”

    谢艾道:“绝笔信想必是被谢家扣下了。可即使找到了,我也想求证我娘是否还在人世……”

    “你想要本王派人为你跑一趟豊都?”

    “是。”

    元曦思忖:“若是你庶母并未亡故呢?”

    “即便我娘还好好的,经此一夜,我也绝无法回头。”

    “既然已经做出抉择,还要多跑一趟做什么?”

    谢艾没说话,眼里杀气流过。他只是不死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盼着颜氏平安,但无论结果如何,他与谢家势不两立,要谢瑞血债血偿。

    此时商回回了暖阁,告知元曦谢玑确实已死,已派人处理其尸身,等元曦示下,另送来凶器裁刀,和谢玑重要遗物,里头就有谢瑞的手书。

    “殿下现在信了吗?”

    元曦让商回先退下,看了看手书,下了罗汉床,走到谢艾跟前:“有三分信了。”

    谢艾重重磕了一头:“剩余的七分,小人可立投名状,但凭殿下吩咐。”

    元曦定定看着谢艾,忽然一勾嘴角,开口道:“听闻征夷元帅……很喜欢你?”

    谢艾猛然抬起身看着元曦:“我绝不以色侍人!”

    “哦?如果本王就要你以此自证呢?”元曦笑了,谢艾这么激烈反对,他反而有些高兴。

    “殿下……”

    元曦微微俯下身,伸手去挑谢艾的脸,指背在谢艾面上划过,他靠得很近,能看到谢艾鬓间发丝上有未拭干净的血迹:“谢艾,你还有一利,就是你这张脸。美人含泪,我见犹怜,难怪韦翮龄喜欢。你若以身投名,本王会多信你几分。”

    听元曦夸赞他容貌,谢艾一时怔忡。祖父谢钊对他从来不闻不问,只说过他‘唯皮相可一观尔’。韦翮龄慕他姿容,行猥亵之事,眼前雁王对他的才华抱负和背负的血海深仇统统视而不见,只觉得他的脸能派上用场。

    “好……”谢艾轻声应允,“如殿下所愿,只是……除了韦翮龄。除了他,谁都可以。”

    元曦一愣,神色转冷,唇上还在笑:“哦?那本王呢?”

    谢艾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元曦。

    “‘谁都可以’,是吗?”

    谢艾认命低下头:“殿下……是要今夜吗?”

    元曦负手背过身去,随即召来商回,让他传话给商总管,雁泉备浴。

    商回吃惊地看着谢艾一眼,领命退下。谢艾低着头跪在原处,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

    约莫半个时辰后,雁泉里浴汤备好,热气缭绕,烛火摇曳,如登仙境。

    谢艾随商总管步入,一见汤池边溅出来的一滩水,脑海中瞬间浮现谢玑死状和他身下的血泊,谢艾像被雷击中一般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元曦胸口。

    “知道后悔了?”

    元曦见谢艾脸色刷白,再看谢艾目之所及,隐约猜到了缘故,他一边往浴泉走,一边脱了外袍,随意扔在汤池边,盖住了大半水渍。

    “把衣裳脱了吧,无论如何,身上的血总要洗干净。”

    谢艾定了定神,伸手去解衣带,池边雾气氤氲,朦朦胧胧遮掩着他身体,便也没那么害臊了。

    衣衫尽除,发带委落。商总管让谢艾坐在汤池阶上,拿浴勺盛了稷水往谢艾头上浇。发丝上的血迹混着稷水往下淌,流过肩头手臂,落在地砖上。另一边元曦脱光了衣服,也拿浴勺冲了冲身体,先一步下了浴泉。商总管为谢艾清洗完后递给他一盏鸢尾香汁漱口,随后躬身退下,带上了门。

    “过来吧。”

    谢艾从未与人共浴过,但看着浴泉宽敞,就多走了两步,找了个角落下了浴泉。

    温热浴汤随身没入池中溢出一分,浇在地砖上,水声清晰可闻。谢艾周身被热意包裹,整个人一阵松泛。今夜经历太多,回想与谢玑相搏,一刀毙命,只觉得恍然如梦。

    “你离本王那么远做什么?”

    谢艾回过神来,抬头看看远处元曦:“不是泡汤吗?”

    浴泉下有斜坡,由浅及深,元曦所在是最浅处,可以坐躺着泡汤,无比惬意,谢艾却是立在最深处,浴汤堪堪没过颈肩。

    元曦笑了笑,起身走过去,谢艾连忙低下头,手在水下摸索着壁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但他本就在浴泉一角,只能任由元曦逼近。

    元曦双臂一张撑在壁棱上,将谢艾牢牢困在咫尺之间,戏谑道:“只泡汤吗?不做些别的?”

    谢艾微微抬起眼,眼前是元曦的胸膛,两人靠得很近,元曦精壮的上身,甚至肌理上的水迹都一目了然,看得他一阵心慌。

    元曦亦是看着谢艾,他能感觉到他的心如雁阵翙翙沉落。谢艾眉目如画,被水气打湿了的脸庞如凝脂一般泛着淡淡玉泽,乌发如墨,有几缕浸在浴汤中,似海草盈盈逐流。

    眼前的人宛如水中仙子,颔首顾影自怜,元曦凝视了许久,俯下身亲吻。

    谢艾说的没有错,“如殿下所愿”,此时此刻,确实是他所愿。尽管在进这浴泉之前他心怀试探和捉弄,但元曦不得不承认,他内心是想要谢艾的。或许从第一眼起,他就已经为谢艾的美貌所倾倒,之后每一次见谢艾,他的目光便一刻也没有从谢艾身上挪开过。

    吻径直落在谢艾唇上,谢艾一震,浑身僵直,后背已经紧贴着壁砖,他退无可退,只能别开脸躲开元曦的嘴唇,但下一瞬元曦整个人都贴上来将他压在壁砖上,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不得不仰起脸承接这个吻。

    谢艾闭上眼睛,元曦的嘴唇陌生却火热,他虽是第一次和人唇齿相接,但他能体会唇上的缠绵,直激得他脑中一片空白,腿脚跟着发软。他像是要飘起来,但整个人却是往浴泉里沉,靠着壁砖慢慢往下滑。手求救一般攀住元曦手臂,元曦像是受到了点点回应,吻得更深。口中的鸢尾香气被他悉数尝尽,完后又不知餍足地伸出舌头,舔到谢艾的舌头时,元曦明显感觉到谢艾双腿一下收紧,自己猛然被推开。

    谢艾微微喘着气,满面通红地看着元曦:“殿下……殿下在做什么……”

    元曦舔舔嘴唇:“你以为呢?”

    床笫之事,谢艾略微知道一些,交合必要入身。但元曦所为,他全然不知如何招架。

    元曦见谢艾生涩,不由愣了一下:“……你没有过?”

    谢艾摇摇头。

    元曦轻轻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与韦翮龄是……”

    “他未得手,但也未像殿下刚才那样……”

    元曦笑了:“哪样?”

    谢艾蹙起眉头看了元曦一眼:“……失礼。”

    元曦被这一眼看得心头痒痒,他靠过去,微微侧下头笑问谢艾:“谢艾,你究竟是儒家弟子,还是佛家的?”

    谢艾不解。

    浴泉中只有他们二人,元曦却凑在谢艾耳边压低了声音:“仙童,你都没有自渎过吧?”

    谢艾一愣,别开了脸。

    “我教你。”

    说完,元曦再一次欺身上去,这一回他一手挑起谢艾下颚吻他,另一手则在谢艾身上游走。谢艾体格瘦削,但被浴汤润泽过的肌肤雪白而细腻,胸口两点红润,元曦拿指腹一擦,乳首立刻有了反应,再拨弄几下,乳首便硬如小石子一般。谢艾起初忍耐,到后面伸手推拒,他刚拨开元曦的手,元曦便俯下身用唇舌去玩弄谢艾胸口,含着rutou轻轻啮咬。

    “唔——”

    这一声叫得低柔,在空荡荡的浴泉绕出回声。

    谢艾捂住嘴,整张脸都烧得绯红。元曦拉开他的手,颇有喜爱意味地在他唇上嘬了一口。手继续往下探,摸过谢艾腰线,来到腿间,握住了半硬的性器。

    谢艾失声叫了出来:“殿下……殿下!不要……”

    “害怕了?”

    谢艾慌乱点头:“怕,求殿下放开我……”

    “晚了。”

    真的晚了,元曦心里也这么说。他此刻气血沸腾,阳具更是像要烧起来了一样,只想在谢艾体内深深埋入,一解yuhuo。

    元曦扶着谢艾的肩让他转过身去背对自己,怕谢艾站不住,让谢艾扶着大理石台,然后拍了拍他屁股让他撅起来。

    “殿下……”

    “我不会破你身,但是你也帮一帮我。”

    浴泉下手指掰开臀瓣,元曦把阳具插入臀隙之间,抵着后xue柔柔磨蹭。

    谢艾的肩胛骨一瞬间收紧,元曦低下身去以唇爱抚,手上捏着谢艾的髋骨不许谢艾逃避,一边说道:“谢艾,你不是说要侍奉本王吗?你向本王投诚,背叛谢家,一个时辰前的事,你忘了?”

    谢艾哽咽了一声,不再动了。

    他的皮rou被浴汤泡得发热发烫,内里却结了冰,五脏六腑瑟瑟发寒。元曦的手在他腿间taonong,都是谢艾从未尝过的手段,到底是被弄得越发挺立,性器几乎贴在小腹上。他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扣着石缝,心里既是羞耻,又是混沌。

    “谢艾……舒服吗?”

    元曦靠了过来,嘴唇贴在他耳边讲话,谢艾耳朵guntang,元曦说话时的气息,比浴汤的热气还灼人。他踮着脚尖想借力逃脱一分是一分,全然不知自己踩在元曦脚背上,下身烧得如火如荼,元曦的嘴唇还在他发上、肩上播撒火种,谢艾呼吸粗重,整个人恍如置身火海中,只待元曦再玩弄他一分,他便即刻化成灰烬,魂飞魄散。

    水下的手微微收紧,谢艾一阵哆嗦,元曦能感觉到谢艾臀上两团rou都夹紧了,手上有激流涌出,是谢艾xiele身。他扳过谢艾想要去吻他,谢艾气竭一般呜咽一声,扒在浴台上的手蓦地松开,整个人失去力道,直直往水里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