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江夜南慌忙关上手机,抬起头,发现魏尧仍然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这个少年和程寻真不一样,他好像从来不会在乎做事情的过程,一眼看透目标就直奔终点。莽撞,直接,看他的眼神锐利得像是盯准了猎物的豹子,不咬住不松口。江夜南叹了口气,好像认识程寻真后总会不由自主把和他同龄的少年拿来一起比较,这个莫名的习惯让他心烦意乱。 但他已经决定之后不再和程寻真背着家里人胡来……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是那种关系。 江夜南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有什么拒绝我的理由吗?”魏尧问他。 江夜南轻轻摇了摇头,将手机放回衣服里:“我现在在上班,有什么事等我下班后再说……” 看来没有拒绝,魏尧笑了一下:“好,那我在隔壁“绿格”等你,下班直接来找我。” 其实距离下班也没有多长的时间久了,江夜南想让自己冷静一点——魏尧现在应该是在追求他,或许这是一个和程寻真彻底断开关系的一个好机会,他需要伴侣,也需要性,确实没有什么拒绝魏尧的理由,只不过才刚认识几天就下决定也太草率了,他对魏尧的了解也仅限于外貌……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什么把握能让另一个陌生人能接受他的畸形。 绿格是ktv附近的酒吧,晚上十点以后是一天里最喧闹的时段,江夜南换掉制服后穿上了自己的外套和牛仔裤,他推开门,一大股酒精和烟草的味道混合着香水刺入鼻腔,周身全是随着音乐舞动的男男女女。他从人群的缝隙里穿过去,看见魏尧正在用手机打字,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正在和谁聊天,侧脸锋利的线条在灯红酒绿的掩映中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应该是从来都不会缺朋友和伴侣的那种类型,江夜南默默地想。 魏尧拿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突然抬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江夜南,伸手朝他招呼了一下:“这边!” 江夜南没去过几次夜店,落座在吧台时有一个女孩走过来,凑近他耳边,问他能不能一起去隔壁卡座玩“游戏”。他局促地看了一眼女孩所指的方向,七八个年轻人都在望着他,他刚想摆手推拒,魏尧就先一步过去向对方说:“他今晚被我包了,找别人去吧。” 女孩一脸失望地离开,江夜南也没有生气,只是看着魏尧说:“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我怎么就被你包了?” 不知道是因为灯光还是酒精的作用,魏尧的脸上带了点红色,神色带着一种很享受的微醺,他朝吧台要了一杯玛格丽特,转头问江夜南能不能喝酒。 “我晚上要骑车回家。”江夜南摆了摆手:“一点酒也不行,我很容易醉。” 魏尧又向吧台要了一杯酒,手掌向下,用几根手指抓住整个杯身从桌面递给江夜南:“一晚上不回家也不行?” “魏尧。”江夜南接过玻璃杯,想了想,又问:“我看你和我弟弟的同学混在一起……不要骗我,你今年多大了?” “你还担心这个?”魏尧嘴角挂着笑意,手肘撑在桌面上看着江夜南,眼神很玩味:“放心吧,我成年了,应该比你弟弟还要大一些……你手里那杯是低度数的莫吉托,你说你很容易醉,喝这个应该不至于醉吧?” 江夜南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冰块和薄荷在水面浮动,他有些犹豫。 “你信不过我,那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魏尧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骰子,背到身后搓了搓,然后两手捏成拳,递到江夜南面前:“猜我哪只手藏了骰子,猜对了我喝,猜不对你喝,就喝你的那杯莫吉托。”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只是怕太晚回家mama会担心——江夜南这样想,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这样的理由从一个成年男人的嘴里说出来既蹩脚又荒唐,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女中学生,说出来恐怕也只会让别人发笑。 “你的脑袋里藏了很多事啊,宝贝。”魏尧把高脚椅朝江夜南的方向挪了挪,凑近看对方的表情,特意把声音放得很低:“大家都是成年人,偶尔放松一下喝个酒而已,玩玩而已,有必要那么害怕吗?” 江夜南静静地看着魏尧,很轻地笑了一下。 没有什么好怕的,他已经到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龄了。 “左手。”江夜南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魏尧的拳头:“你的左手里有骰子。” 魏尧展开自己的拳头,眯着眼睛向江夜南展示了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 “喝吧。” 夜色渐沉,程寻真到家时已经接近十点半,是江夜南平时下晚班后该到家的时间,但家里除了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夫妻两根本没有一点江夜南的影子。程寻真绕遍厨房厕所浴室阳台,又迫不得已跑去问江绢:“江阿姨,江哥该下班了吧,他怎么还没回来?” “夜南刚刚给我发了消息,说他今天晚上不回来了,有人和他换了班……”江绢看着满头大汗的程寻真,刚放下行李箱就找个不停,甚至都没来得及坐,她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小真,你找他有急事吗?” “换班?他不是前段时间刚换了班,怎么又要换?班是随随便便就能换的吗?”程寻真提高了些音量,随即又意识到自己急得口不择言,忙低下头来道歉:“对不起江阿姨……我太担心江哥了。” 一旁的程松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语调冷漠:“夜南上早班晚班的,晚上回不回来,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可以帮你学习吗?” 江绢见气氛有些紧绷,忙开口向程松劝解:“别这样说,小真和夜南关系好,担心也是正常的……” “他最近这段时间就很不正常!” 程寻真无言以对,只能沉默着走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客厅又渐渐安静下来,电视里照常播放着军事新闻,但过了十分钟后,程松又看见程寻真从卧室里走出来,戴着帽子穿好外套,在玄关处踩进一双跑鞋。又从沙发上坐起来,高声问:“程寻真!这么晚你跑哪去?!” “回来路上落东西了!”程寻真头也不回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