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

    羡慕，嫉妒，渴望的目光一直围绕着他，但没有人知道，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却深藏了一道丑陋而深刻的伤疤，甚至有他父亲都不知道的细节，那么耻辱痛苦的过去，他没有办法跟其他人分享，所以就算每当想起而疼痛不已的时候，每当雷雨交加而恐惧不安的时候，他也只能故作坚强竭力忍耐……

    只有苏南，只有这个男人迎着他外壳的荆刺，试图触碰他内心的柔软。

    他想被安慰，想被疼爱，想被温柔呵护，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

    “所有人都以为我母亲从我出生的时候就没有了，其实不是……我生母应该还在人世，虽然我不知道她如今在哪里……”自顾自的苦笑一声，金昭继续说道，“阿南很震惊吧，我的母亲竟然是这社会里最底层最轻贱的那种人……”

    “她是惯犯，专门找身份高贵的大人物跟他们过夜，然后谎称自己怀孕为要挟诈取钱财，那些身份高贵的有钱人不会要一个妓女生下他的孩子，她每次向那些人索要堕胎费都会得手，直到她见到了我爸……”

    “那个时候那女人并不知道我爸爸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和之前一样的有钱人，过夜，谎称自己怀孕来索要堕胎费，我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根本不吃这一套，没费多少工夫就了解了她真实面，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便把她赶了出来……”

    “得罪了我爸之后那女人在外国混不下了，就只能回国，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她竟然真的怀孕了，流产太多次，再次流产不但以后可能不会生育，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没有办法女人才把我生了下来，因为惧怕我父亲，所以压根不敢再去找他，生产之后身材走样，容貌也大不如前，没有办法生活，为了生存她只能干起了老本行，在破败的出租房里做廉价的站街女。”

    “就是因为有了我，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她总是对我满腔怨愤，从我记事的那天起，我每天都在咒骂和虐打中度过，为了省钱，住的出租房只有一间，也是她交易的地点，每次她带人回来，就把无处安放的我关在衣橱里……那个时候她虽然打我，骂我，但是我还是很爱她，因为她生我，养我，就算自己过得不好，也没有抛弃我……直到那一晚……”

    “那个时候我六岁，连续几天雷雨，生意不好，所以那女人连恶名昭彰的市井流氓的生意也接了，那个时候还是和往常一样，我被关在衣橱里，却突然听到那女人的惨叫声和被殴打的声音，我透过衣橱缝看到她正被那客人疯狂的殴打，满头是血，我害怕极了……我怕她就这样被打死掉……”

    苏南感受到诉说着不堪过去的少年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心疼的把他抱的更紧。

    “我跑出衣橱抱住那个男人的胳膊，趁机那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当时害怕极了，想要跟她一起逃跑，可回过头才发现那女人已经跑出了屋子，只剩下我和那个男人……”

    “我被那男人殴打了很久，晕了又被打醒，再被打晕……那么漫长，那么痛苦……”

    金昭哽咽着，声音也颤抖着，在苏南温暖而可靠的怀抱里肆无忌惮的流着泪，不用担心面子，不用担心羞耻，这个男人会包容他的一切。

    “庆幸我那个时候是个小孩，那人并没有杀死我，而是席卷了家里的所有值钱物后跑了，我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腿断了，胳膊也断了，身体没有办法动，我以为那女人逃出去后会出去报警，会找人来救我，我一直撑着，满心期盼的等着她回来救我……等她把我温柔的抱起来……等她夸奖我长大了，知道保护她了……却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睁着眼从天黑等到天明再等到天黑……那个女人没有再回来……”

    “可能她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可能她早就不想要我了……正好可以趁这次机会不用再忍受我这个累赘了……其实她这样做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正常人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金昭在苏南怀里把泪水蹭干，抬起头对着苏南笑了笑，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苏南只觉得他的笑容里是说不尽的心酸和失望。

    吸了吸鼻子金昭又继续说道，“最后房东发现了我，把我送到医院救治，之后通过警方找到了我父亲……经过一系列的坚定后，我被他带出了国……”

    没想到这个孩子在那么小的时候就遭遇了这些，苏南一联想到当时的画面，就觉得头皮发麻，即难受又心疼，抬手摸了摸那柔软的褐色头发，“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没想到你从小就这么勇敢，那么小就知道保护别人……你现在长大了，以后会越来越勇敢越来越强大，不要再担心什么，你现在有你父亲，有我，我们都会保护你，不会再有人对你做那种事了……”

    这一晚，金昭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向别人敞开心扉，他陆陆续续跟苏南说了很多，说他小时候的事，说他在国外的事，不管他说多久，不管说的是悲伤的事还是高兴的事，苏南都耐心的陪在他身边，劝慰他，开导他，鼓励他。

    直到凌晨，他才在苏南结实宽厚的怀里迷迷糊糊的睡去。

    ……

    ……

    那天过后，金昭和苏南的关系似乎又亲近了一些。

    金昭并不屑拿自己的过去来博取苏南的同情，但这件事之后男人确实对他更好了。

    金昭也发觉苏南这人吃软不吃硬，比起其他小心思，撒娇耍赖什么的好像在这老实巴交的男人面前格外管用，有时候还可以借撒娇耍赖的名义携个油水，晚上以做噩梦为借口拱男人被窝他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就这样，金昭越发觉得这住在一起的日子堪称享受了。

    只是这样享受的日子，却仅仅只维持了一个星期都不到，就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