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正文完）

    “里奥呢？”　过完这个周末希尔维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大哥，在家里转了一圈未果之后才跑去推开菲尔伯特的屋门问道。“他说突然有事，先走了，不过别担心，我觉得他已经不那么生气了。”　菲尔伯特放下了手里正在叠的衣服侧过身来回答人道。

    “你在做什么，收拾行李吗？你要出门？”　希尔维注意到地上敞开的几个行李箱和四周散落的衣服，有些奇怪的问道。菲尔伯特一边继续叠着衣服一边嗯了一声：“打算去柏林待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　希尔维靠在门边，敏锐的抓住了人话中的重点重复道，“那是多久？”　菲尔伯特停住了动作，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回过头，只是平静的答道：“不知道，几个月，几年？什么时候我觉得我想回来了再说吧。”

    希尔维绞着手指垂下眼睛去，有些失落的噢了一声，然后才小声问道：“菲尔，是不是因为你不想看到我和爸爸？我们也可以搬出去的，你没有必要离开纽约…”　“不。”　菲尔伯特打断了人，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回过身来冲人微笑了一下道：“不止是那样，我只是想不受打扰的，去好好培养自己的能力。如果我一直在父亲身边工作，我永远也做不出自己的成就来。”　希尔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给了人一个拥抱：“好吧，菲尔，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你听起来越来越像父亲了。”　菲尔伯特笑着轻轻拍了拍人后背，“你也一样，希尔维。要是在这里不开心就来找哥哥，好吗？父亲有时候也会挺让人受不了的。”　他松开手冲人挤了挤眼睛，希尔维噗嗤一下笑了，很认可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清晨，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的菲尔伯特独自离开了家。希尔维听着楼梯咚咚咚的响了一阵又归于沉寂之后，终于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了卡尔怀里，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爸爸，大家都走了，而这好像都是因为我。”　卡尔笑了一下，亲了亲人额角，无比认真的说道：“别这么想，希尔维。这是一种好的离开，这才是健康的。他们都去寻找自己真正重要的事了，而不是留在家里和我这个老头子较劲。”　希尔维仰起脸笑了一下：“是的，我就不一样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和你较劲。”

    在菲尔伯特离开之后，家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显得空荡荡了许多。希尔维于是开始更经常的拉着卡尔往外跑，时不时去外面逛个街，吃个饭，再去百老汇看个音乐剧，就像普通的恋爱中的小情侣一样消磨着时间。

    于是就在这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希尔维挽着卡尔的手臂路过一个CVS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人一下跑了进去。卡尔倒是丝毫不觉得奇怪，他已经习惯了希尔维有的时候会突然想吃某种零食于是就一定要立刻跑去买的坏毛病，所以他自然也没有跟进去。不过等了十五分钟之后他看着人还没有丝毫要出来的意思，才有些纳闷的走进了店里。

    那扇自动门刚刚滑开，就听见希尔维高昂的声音在跟人争执着：“我都说了，我只是刚好没带证件，仅此而已。谢谢你觉得我长得年轻，但是我已经二十了！”　卡尔一看希尔维这个急的跳脚的样子赶紧走了过去，柜台后的那个阿姨还是很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希尔维。今天他难得只是一张素颜，穿着一身普通的牛仔裤和卫衣，看起来的确是活像个高中生的样子。

    “怎么了？”　卡尔来到他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人肩膀问道。希尔维惊讶的回过头去，然后立刻尴尬的涨红了脸，有些别扭的把头转了回去。倒是那个阿姨松了口气似的看向卡尔指了指桌面上那盒验孕棒说道：“噢你是他的家长吧？你知道的，未成年Omega保护法，买这些东西是要出示证件登记的。”

    “天呐！我！真的！成年！了！”　希尔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驳道。卡尔却只是捏了一下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找出希尔维的证件递给人看了一下，这才让那个阿姨消除了怀疑。卡尔看着拖着步子垂着头跟在他身边走出店门的希尔维，终于还是抬手揽在人腰间，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轻声问道：“怎么想起买这个？”

    希尔维简直快要懊恼死了，他也只是看到了突然想起来，深究起来又哪有什么理由。或许只是因为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普通的Omega，而这种心情甚至让他忽略了他身体上的缺陷。“不知道，我只是想，万一有可能呢。”　希尔维捏着卡尔的手臂小声嘀咕道，“毕竟我们真的做很多爱，你也不知道…对吧？”　卡尔几乎想要微笑，但他只是很浅的扬了扬嘴角，然后陷入了更久的沉默里。

    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提醒希尔维这对于他的身体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可能他也不会冒着风险去要一个近亲结婚的产物，就算是那是他们两个的孩子也不行。“别想那些了。”　于是最终他只是回答道，在看似平静的语气中几乎带上了一丝隐隐的恳求，“有我还不够吗？”

    希尔维读出了男人这句难得的放低了姿态的问话里所隐藏的那些潜台词，那些他不想想却还是忍不住去想的事。其实他知道他应该沉默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在卡尔转过脸来投向他的视线里，执着的甩开了男人牵着他的手，有些难过的盯着人问道：“爸爸，可是，我也是介意的。我想被你标记，这有什么错吗？我不应该要为你犯的错误被惩罚。”

    希尔维说完那句话就知道他说话又太重了。卡尔的脸色明显的有些受伤，但是男人还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走过来重新牵住了他的手，强硬的扣住他的手指揣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拉着他向前走去。“我很抱歉，希尔维，虽然我知道这不够，但是我保证我会想想的。”　最终卡尔只是在许久的沉默后这样回答道。

    希尔维其实没有想到，这个“想想”会真的有后续结果，毕竟，他承认他只是一时有些闹脾气和抱怨。所以当卡尔在饭桌上神情严肃的对他说“我有事情要告诉你”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有往这边想，只是歪着头很随意的叉了一块西兰花嗯哼了一声。“我去问了医生，他说你的情况，并非是完全不可逆的。当然要吃很多药，激素类的药，副作用可能会比较大，需要的时间也比较长，但是最终可以恢复到一个正常水平的最低限度。意思就是可以被标记，也可以…受孕。”　卡尔说完了之后安静的放下了手中的餐巾，只是注视这希尔维等待着他的回答。

    希尔维的反应就明显大得多了，他咣的一下把手里的叉子放在了桌子上，无比惊诧的转过头去看着卡尔，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之后他才磕磕绊绊的，眨着眼睛，观察了半天卡尔脸上的神色之后迟疑的问道：“…那你，愿意让我去试试？”

    卡尔沉沉的看了他几秒之后才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拦得住你吗，宝贝？虽然我会希望你多为了自己的身体考虑，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个一辈子不原谅我。”　“也没那么夸张…”希尔维有些别扭的移开视线辩解道。卡尔却摇了摇头道：“但你说的对，希尔维，即使是我也没有权利为你的身体选择，或是告诉你什么是正确的。我应该把这个选择权还给你。”　希尔维这下真的沉默了，明明是他提出来的，但是到最后他自己又犹豫了起来。“我…我再想想吧。”　他垂下头去简短的回答道。

    于是这一想就是一周过去了。其实卡尔远没有希尔维想的那么介意这个事情的答案，某种程度上，他总是随时做好了准备来应对希尔维的一切任性的。可是希尔维却是真的认真的进行了很多思考，直到最后，他终于对于自己的答案有信心了之后，才在一个很普通的清晨，躺在卡尔怀抱里的时候宣布道：“还是就这样吧，我不要治了。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抬起头看着卡尔有些愕然的模样，甜甜的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人嘴角：“要让你一直担心也不好。”卡尔重重的出了一口气把半撑起的身体躺回了被子里，苦笑着按着自己额头道：“你最好是真的决定了。你跟我说你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Siv，天知道我当时有多自责。”　“好了！我也不是真的想要，我都还小呢。”　希尔维抬手拍了一下人的胸口理直气壮的回答道。卡尔这次是真的轻松的笑了。他揽着希尔维给人了一个深深的长吻答道：“是的，宝贝。请永远做我的小孩，这就够了。”

    卡尔在这个瞬间有很多话咽在肚子里没有说，但他相信这也是不必要的了。他知道希尔维只是一时任性，同他往常提出的任何要求一样，他被宠坏了的宝贝乐于用各种各样的蛮横无理让他苦恼。但是也同那些要求一样，这是希尔维这个别扭的小孩，最直白的表达爱的方式。

    当然，他们拥有一个孩子这件事是纯粹的不可能，但是，或许有些要求，有些愿望，就和他们的不容于世的爱情本身一样，是一种无法被实现的妄想。例如希尔维希望的那个“永远”，或是另外一些绑住他们的什么。可是，童话的存在不正是为了让一个孩子的幻想成真么？卡尔想，他会在接下来的人生中的每一天，守护好他亲手拯救的公主，他从溺亡中唤醒的小天鹅，他最亲爱的奥杰塔。

    “希尔维。”

    “怎么了，爸爸？”　希尔维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正温和的注视着他的男人，眨着一双漂亮的湖蓝色眼睛，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你知道，我会一直爱你。”　卡尔轻柔的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就好像要在这一个吻里把整个世界的爱都给他。

    希尔维于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像是一个收到了梦寐以求糖果的小孩。他钻到人的怀里，表情无比认真的，把自己的双唇贴了上去，就好像这个吻里面有着魔法的力量，能让他此刻说的话永远成真下去。

    “我知道的。爸爸，我也会一直，一直，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