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与君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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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城主说,君长野托他转问,可知今岁止光城因魔潮死了多少人。 木相思听完有些难过,怅然叹息一声,抬头看着城主,端详他眉目中的些许熟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把亲儿子送给别人当牛做马,”木相思低笑,“城主好算计啊。” 城主不置可否,只看着他,木相思动也不动地任他打量,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许久,城主终是退入黑暗中,离开了。 一盏孤灯照着木相思,他看着地上凉透的饭菜,就笑,笑到嗓子发干。 被关起来有一阵子了,他也慢慢地理清了思绪,知道自己在深渊底下的所谓早就暴露了,君长野起得不过是一个监视的作用。 那么乖的徒弟,怎么会背叛师父呢?怎么会……一开始就揣着不明不白的心思呢? 晦暗的烛火熄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牢狱深处,木相思被切断的筋脉缓缓愈合——他的rou体早就因为神的遗存而改变,从被好奇心驱动走入深渊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无法回头。 被暂时禁锢的是囚徒,被世世代代禁锢的,是家畜。 他有着颠覆这一切的野望。 而在颠覆之前,他与他与他们,不过都是那群蠢物豢养的家畜罢了。 君长野该明白他的,他是他养大的徒弟,他明白他的野望的。 那一句质问,不是他的乖徒弟说得出来的话。 2、 走出牢门,看见阳光的那一刻,木相思知道屠刀即将落在他的脖颈上,他已有余力挣开枷锁,但他在等。 他相信君长野会来救他,希望他的乖徒弟,能拿出他的全部能耐来。 处刑台在矗立的尖碑之下,正面一百个名字熠熠生辉,木相思背着光,仰望最上面属于自己的名字,平静地听着身后围观者的谩骂。 他们斥责他身为止光城的最强者,却要背叛,因今岁的魔物暴动死去家人,或者说庇护者的人们在哀嚎,有人在悲恸,有人想要想他这个异数速死。 ——大家都在承受苦难,凭什么你要成为神明? ——我们是一样的,永远都要一个样子。 木相思懒得回头,懒得张口。 城主站在比处刑台更高的高台上,喝令他跪下时,他也只是笑了一下,因为那张脸。 比刽子手的刀更快的,是君长野的吻。 少年带着一身血气,出现在尖碑之下时,属于他的名字亮了很久,说明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杀死了很多很多的魔物,但他身上的血却不属于任何魔物。 那属于他自己。 木相思被君长野拥抱着,回应他热烈的吻,流失掉的力量渐渐又充裕。 他的傻徒弟,去深渊之下,强行吞下了许多神光,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侵蚀着他的灵气,割裂他的内脏。 为了救他,让他复原,他几乎搭上了自己的命。 用一个深长的吻将那些神光喂给木相思之后,君长野闭上眼,昏死了过去,嘴角带着满足的笑。 木相思听见了他很小声的那一句师父,于是他挣开锁链,讲他拢在了怀里。 台上的城主也在笑。 他算计对了什么? 算了,不在乎了。 3、 木相思拿起了君长野的剑。 屠。 那日在城墙上出手的人。 杀。 他说:“即日起,我就是城主。” 惊恐,谩骂,哭嚎。 有人失去理智,有人不自量力,冲上来的,一刀两段。 长剑滴血不沾,他继续说:“我将成为神。” 他的子民跪下了。 或者说,祂。 止光成的人说,那一日,他们见到了神迹。 神迹是尖碑上所有亮着的名字,除了最上面的两个,悉数暗了下去,新的名字都染上了血,尸体堆成了第二座尖碑。 人们向他们的神跪下,乞求宽恕。 4、 “师父成为神了么?”院子里,君长野跪在木相思身前,依偎着他,扶着他的膝盖问道。 “你应该看到了神格与魔核,你知道我没有。”木相思为他梳着头发,一缕缕长发撩起又放下,他卷着一根白发,轻轻用力。 “嘶——”君长野吃痛的声音轻得像重一点的呼吸。 “我那天离它们很近了,差一点,就能把它们带给师父了。”君长野说。 “你够不到,我也够不到,这样就够了。”木相思将那根白发缠在指间,“不要再去深渊了。” 他知道君长野伤愈之后又过,尝试了,吃到苦头。没有成功,却来向他讨赏。 “师父成为神,我成为魔,我们永无战争,永远一起,不好么?”君长野问道。 “你太贪心。”木相思回答,并把他推开了。 君长野熟练地跪伏请罪,于是赤裸的脊背上鞭如雨落。 木相思停歇的时候,他喘息着继续问:“师父那日,为什么会伏捕?明明可以反杀,却只将徒儿推开?” 木相思没有回答。 他更用力地抽打他,直到他说不出来话。 君长野用黑白分明洇了红的眼睛看他,他闭上眼,实际上他想剜掉那双胆敢质问他的眼睛。 谁又不贪心呢。 5、 因为想成为神的木相思没有死,死的是原本老实做人的城主,南面的人彻底断了给止光成的供给。 “魔物可以南下。” 人心惶惶包围木相思的小院时,他递出了这样的命令,摸着手下温润细腻的茶几,说:“乖,他们很快就不吵了。” 止光城的人杀伐千年、万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严防死守的那条战线,亦是可以利用的武器。 仅仅三日,南面的人就认了输,他们终于意识到止光城是他们不能失去的壁障。 止光城收到了三只鸽子,绑着一模一样的降书。 君长野烧旺了灶,一只鸽子煮了汤,一只鸽子盐焗,一只鸽子塞进鸡肚子里包泥烤了。 “瘦,rou少。”木相思喂餐桌尝了尝,记得他没法用手,纡尊降贵剔了骨头。 第二次成功飞到的鸽子只有一只,因为降书厚了些许,那只成功完成使命的鸽子也很肥美,死得其所。 第三次就是只被驯服的金雕了。 “这个不好吃。”君长野说,取了信就剪开金雕脚上的铁环,御剑往天上转了一圈,把它放飞了。 “它到底是囚鸟,还是会回到囚笼里的。”木相思托腮说道,“没有命令,它甚至不会将rou咽进喉咙。” “师父,您话变多了。”君长野从容跪在木相思脚下,俯首等待。 “去泄吧。”木相思一指后院,然后对着院子外面下令,“可以了。” 外面的人竟敢又问他,声音激动到发抖:“好多粮食了,是不是可以再等等。” 一块飞砖砸下,清净了。 木相思认真地听那淋漓的、粘腻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