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今天的婚姻恋爱讲座，今天的主题是——‘婚后我们的关系似乎产生了一些变化，请告诉我怎么办！’，下面先有请第一对恋人上来分享自己的故事！” 偌大的报告厅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只见坐在第一排的两位年轻人起身，其中一位身材高大，小心翼翼搀扶起身旁的挺着大肚子的恋人，两个人慢悠悠地上了台。高大的男子目光温柔，他用右臂环着娇小男子的腰，两个人的左手紧紧相握，上面还闪烁着钻石的光芒。 婚姻恋爱讲座是联邦婚姻审查机关开办的专门针对于适婚年龄人士的大型在线婚恋讲座，内容形式多样，但主要分为三个模块，分别为“烦恼！请教我如何告别单身！”、“和恋人的相处之道”以及“养孩子的二三事”，该讲座可以说是全联邦娱乐频道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之一，在各个年龄段都是有口皆碑，基本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 兰斯上校，全联邦众多Alpha的其中之一，目前于远山星系的阿尔坎德环行星带大型基地服役，司职大型巡航星舰“克拉克号”的舰长，他在半个月前刚刚结束了为期一年的星际海盗扫荡任务，开始了休假，他也终于有机会返回阔别五年的故乡了。 兴许是已经到了而立之年的缘故，兰斯刚从港口出来，还没走出大厅，便收到了来自婚姻审查机关的消息，邮件内容又臭又长，无非就是提醒他作为生物的“基本权利”——繁衍后代，或者说，作为一名基本上在各方面都称得上优秀的Alpha，他有“义务”将这份基因遗传下去。 兰斯和往常一样，他将戴在手腕上的通讯器摘下来，把整条信息完整地投在面前，多达五千字的文章就算用最小字号来显示还是占据了他全部视野，那些单词就像是咒语一样在它面前死死定住，并为他开辟出方圆五米的空地，迎接一同出港游客的围观。兰斯尴尬地捂着脸准备把这条信息删掉，并告诫自己不要把工作上的习惯带到日常生活中来，可他刚说完“删掉它”之后，铺天盖地的邮件便又涌了进来，兰斯一个愣神没来得及关掉投放，就看着新邮件数量从0一直窜到99＋，预览条目从他的眼前一直排到天花板，在围观人群叽叽喳喳的讨论中，兰斯面不改色地关掉投放，大步走出了大厅。 可恶的……那什么机关！兰斯无语，虽然诽腹着“法定机关搞邮件轰炸是不是太不地道了点”，他还是点开了消息认真看下去，邮件内容分为两种，一种是通知他来现场观看婚姻恋爱讲座节目，另一种则是强烈邀请他使用已经投放了89年的为无数联邦人民带去幸福的“婚配系统”来找寻最适合的恋爱结婚对象，前者是兰斯坐在演播大厅来现场观看这档他连听都没听过的节目的次要原因——而主要原因是当他同母亲提及此事后被要求“一定要去现场观看你mama我最爱的节目”。 台上的那对情侣已经滔滔不绝讲了三十来分钟，从相识相知到结婚生子回顾了个遍，让人怀疑根本不是来分享婚后相处心得的，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秀一把恩爱，在演讲结束后的问答时间里，有一名观众提问道：“为什么你们要选择亲身孕养，而不是把胎儿放在培育仓内，这种方式不是对身体负担太大了吗？” 面含温柔笑意的娇小男子开口回答：“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当然采用传统的方式孕育而来，但我觉得，只有真正意义上去经历一次怀孕，才能体会到孕育孩子的快乐，这是使用机器模拟不出来的。” 在台下正襟危坐以至于和旁人格格不入的兰斯在讲座途中基本上全程走神，可他唯独听到了这段话。他对于这对恋人不用培育仓培养胎儿而是选择亲身孕养的方式不以为然，但是当他在私人电车的驾驶座上坐定后，却又想到了他们——一对伴侣，两个孩子，四口之家，或许婚姻也并不是想象当中的那么糟糕，或许对于他这种总是离家太远居无定所的人来说有个妻子有个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车子已经按照既定路线行驶了起来，兰斯又打开婚姻审查机关发来的邮件，里面详细描述了“婚配系统”的优势，其依存于联邦根据“完美大脑”而创造出来的大型人工智能系统Artemis，婚配系统会为每个使用者量身定制出特性模型，该模型会囊括使用者大大小小所有的个人信息，之后再根据使用者对恋人的期待要求模拟出相对应的模型进行匹配，当然，该匹配算法会涵盖进各种各样的因素，并不是单纯的相似度契合而已。 兰斯点进婚配系统的页面，立刻一个人形AI被投影了出来，该AI会作为指引者指导初次使用的用户完善信息，在一句悦耳的“身份扫描完毕，基斯·兰斯·卡斯塔涅达，欢迎您进入Cupid系统”后，一份多达一百五十个问题的问卷马上就弹了出来，直直地摆在兰斯的面前。 兰斯继续无语，他想退出这个破系统，但是人形AI一直提示他“请您完成问卷调查以展开后续匹配”，好家伙，你们婚恋系统就是这么搞上去kpi的吗，没办法，既然点开了那就填完吧。这个人形AI极其聒噪，每填写一个问题它都要解释一番，兰斯实在受不了了，草草地随意填了填，但是该问卷的设计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假如填写过快会显示异常只能重新填写，如果填写的内容前后矛盾也会被清除，大概过了将近三十分钟，人形AI才提示兰斯可以进入下一过程。 下一过程是对期望恋人的要求调查，该步骤除同前一过程类似的一百道题目作为必填外，还包括了选填模块，后者囊括了对期望恋人社会身份、家庭、样貌、品行、性格、经济条件、基因水平等方方面面的直观模拟，需要使用者对“素模”进行特征改造，如果略过这个过程，素模便会根据该步骤必填的一百道题的答案作为依据进行模糊特征化。 “您是否对伴侣的基因水平有要求？如果有，请填写选填模块。备注，该问题不包含基因缺陷等因素。” 兰斯想了一下，在他的认知里，似乎基因并不是先决条件，于是他选了个否。 “您是否对信息素匹配度有要求？如果有，请选择最低数值。备注，该选项只是意向调查。” 所谓信息素匹配度，不过是对只会发生在A与O个体间的某种特殊吸引力的解释罢了，匹配度越高，这种特殊吸引力便更容易产生。兰斯对这个的概念相当模糊，至少在他过去三十年的人生里，他并没有遇到过能给他一见钟情、一眼定终身欲望的Omega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选择了否。 很快必选项目就被填完，兰斯自然也无心去填选填模块了，他快速点了个提交，便不再搭理。此时电车也到了家门口，他关上通讯器，打开车门朝门口走去。 …… 没想到这个婚恋系统的效率这么感人，兰斯第二天就发现婚姻审查机关又给他发来了消息，通知匹配已完成，此时他正在父母家里同他们共进早餐。 “基斯，是收到了什么要紧消息吗，如果紧急的话就赶紧去吧，也不需要陪我俩出去玩了。”兰斯的母亲对兰斯无休假的常态已经习以为常，这次被儿子告知能歇假两个月时她还有点难以置信，看到儿子点开通讯器查看消息便随口一问。 “哪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是婚姻机构发来的，我昨天在婚配系统里填写了个调查，今天被通知已经匹配完了。”兰斯对母亲一向毫无隐藏，他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回答道，就跟陈述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听到此回答的兰斯父亲立刻挺直了腰板，立马撂下刀叉大喊道：“这还不是要紧的事情吗？赶快联系系统，和对方见个面！” 兰斯母亲也如梦初醒，她盯着面前的儿子，回忆起儿子小的时候因为总是慢半拍加上个子小还被玩伴孤立过，现在也成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Alpha了，如果能有个恋人陪伴他就再好不过了，想到此，她不由得流出眼泪。她抹掉泪水，声线因为过于激动有些颤抖：“太好了，这真是这一年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我们的儿子，终于开窍了！” 兰斯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父母，直觉告诉他此时应当以沉默作为回应，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复，但是他没办法，在两双饱含期待眼睛的注视下他只能又拿起通讯器，点开系统联系匹配对象。 － 这也是现在兰斯坐在餐厅里的原因。他盯着面前这位看起来瘦弱无比的Omega，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酝酿着说点什么作为开场白。 根据系统上的信息，该Omega名叫奥伯利·阿奎洛，21岁，是一名就读于特劳戈特理工学院通信技术专业的学生，该院校隶属于联邦军部，兰斯也曾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作为曾经在原料开采方面占据鳌头的阿奎洛家族的小儿子理应当是受尽宠爱，尽管目前该家族因为某些政策的原因早就衰落，但这也不应该是出现这样情况的理由吧…… 生着一头璀璨金发、肤白貌美的Omega用深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他一字一顿地问道：“兰斯上校，我们可不可以马上就结婚？” 兰斯哽住话语，他回忆起自己昨天填写的内容，他对婚姻、生子并没有非常的渴望，甚至说是对这个系统能不能匹配到合适对象都没有什么期待，但是如果让他选的话，他希望找一个性格独立、善解人意以及如果可以的话，美貌的Omega作为伴侣，但……他可没想到和匹配对象见面的第一天就被提出这样的要求。原先想好的开场白都被打乱了，兰斯看着面前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阿奎洛，他自己并没有感受到什么非凡的吸引力，但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对于他来讲，现在结婚与否都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或许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登个记那么简单而已。 “为什么？”兰斯问道，他不理解对方这个年纪就如此焦虑婚姻的理由。 “我的父母……他们希望我尽早结婚，如果您不同意的话也没有关系，我还可以等下一次匹配的……” “我知道了。”兰斯点了点头，端起桌子上的咖啡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