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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酷Guy

    韩帅,一个成绩名列前茅的问题学生。

    年级前三次次有他,周一升旗仪式他也隔三差五地去一趟。

    “检讨书,尊敬的老师,校长,您好,我在九月一日返校当天,与校外社会人士在校门口打闹,对我校重点学校名誉造成了重大损失……”韩帅声音平淡麻木,咬字清晰,穿着学校校服,留着最简单的学生头,直接看去还以为是念获奖感言,“……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与社会人士在校门口打闹,在校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保证期中考试拿年级第一。”

    “……”

    高二刚开学,新生入学仪式上周举行完,这周韩帅就上去念检讨,如果不是正巧开学,他上周就得念。

    高一新生们茫然地看着讲台上的人,不约而同想,现在的高年级都这么嚣张吗,一边念检讨一边做大梦?高二的则是零星蹦出几个忍不住的“噗嗤”和小声的“鹅鹅鹅”。高三,高三的不在,在教室里上课。

    “咳,”年级主任连忙接过话筒,瞪了一眼韩帅,“好了,你下去吧。”

    韩帅三两下蹦下讲台,看得出年级主任忍得辛苦,眉角狂跳好几下。

    念检讨是最后一步,念完了,升旗仪式也就结束了,各班带队散场。

    其实开学那天的打闹,就是真的打闹,和那社会人士认识,也是意外。

    说来简单,他高中住校,但会翻墙逃出学校去网吧。他如果晚自习能写完作业,下了晚自习到熄灯那段时间他可能会出去玩,一般是和非重点班的学渣们约好一个时间,一起翻墙出去。

    那天也是,高一的课程还不算紧,他频频翻墙出校,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这句话不是假的。

    因为游戏七连胜有点上头,几个人就说抓紧时间再来一把,最后赢了是赢了,就是时间快来不及了,众人一路狂奔带走小路,被一伙社会人堵住了。

    准确地说是两伙人,混在一起互相拳打脚踢,还是人多欺负人少,把人少的那两三个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年纪看起来也都不大,给他们几个重点学校的吓住了。

    学渣也分很多种,重点学校的学渣大多是比较淘气,不听话,学习差点,换个二流三流搞不好还能体会一把当学霸的感受。但二流三流学校的学渣,或者职校的学渣,和他们就不是同一个概念了,不仅是学习差,还能逃课打架和校外人混社会。

    几个人推推搡搡要跑,人少的那边看见来了人,立刻喊:“我们鸦哥来了!”

    另一伙人顿时全停手了。

    鸦哥他们都知道,传说是个打架喜欢下死手的,还很能打,来了准没好事,打架打急眼了今晚得有人进医院。

    但眼前这几个,看着只是普通的学生仔,以为校服外套不穿了就能蒙混过关的傻子。

    带头的骂道:“骗他妈谁呢,你鸦哥长成这样啊,不知道鸦哥脸上有道疤啊!”随后又对他们骂:“小兔崽子赶紧滚,听得懂吗?”

    “韩帅走吧走吧。”朋友推他,“不好惹。”

    韩帅当时尚且处于中二的年纪,打游戏胜利的劲儿还没过,一时上头,就说:“你鸦哥今天就长这样了!”

    随后几个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学校有名的大学霸,率先一个健步冲上去,给了说话的那大兄弟一拳。

    这一举动把同行的几个小学渣看傻眼了,但混战已然再度开始,几个人担心出事,只好一头扎进去跟着打。

    正牌鸦哥没过多久就到了,果真如那人所说,直接带着甩棍骑车来的。

    “鸦哥,鸦哥!别打那个,自己人!”

    “cao你妈!”一棍子抽到一人后背,鸦哥加入了战局,一边打人一边骂,“又他妈过来找茬,兄弟几个吃个饭喝个酒就让你们抓住了,现在被堵了傻逼了吧……”

    本来是十来个人的小规模混战升级成了三十多人的混战,声势浩大,很难不被周人的人发现。

    等警察来得很快,鸦哥他们都经验丰富,二话不说拎起人就上车,小摩托嗡嗡两声,转眼就走没影了。

    当晚鸦哥就算认下了韩帅这个弟弟,觉得他够义气,竟然能路见不平直接插手和人打架。

    众人跑了两条街才找了个酒吧躲进去,韩帅也只是勉强保持冷静,另外几个小伙伴已经彻底成鹌鹑不敢说话了。

    酒吧是自己的地盘,还算安静,人不少,各玩各的。

    鸦哥和酒保打了手势,酒保就拎着两打啤酒过来了:“鸦哥怎么脸上青了,打架来着?要碘酒吗?”

    鸦哥嗯了,掏烟盒抖出两根烟,自己叼上一根,递给韩帅一根,动作非常自然,完全没思考过对方到底会不会吸烟,且大有不接不行的意思。

    韩帅只好把烟接过来了:“谢谢。”

    鸦哥捏着打火机又要给他点烟,韩帅就算再傻也不至于不为所动:“谢谢谢谢,我自己来。”

    鸦哥打架太狠了,甩棍专照对方后背腰侧大腿抡,他不敢拒绝,这是他第一次吸烟,拿着Zippo打火机,下意识摩擦了两下,然后生疏地点火,给自己呛着了。

    鸦哥:“……不会抽你接过去干什么?别抽了。”

    男人满脸无语,以更流畅自然的动作把烟直接从韩帅嘴边抽走捻了,这个时候酒保拿着个小医药箱过来了,他挥挥手示意放桌子上,自己吸了一口烟,问韩帅:“哪个学校的啊?一职还是中药的?”

    这俩学校韩帅知道,都是职校,前者大杂烩,汽修电商幼教计算机,后者是个中药学校,专学中药方面的课程。

    韩帅说:“……附中的。”

    鸦哥:“……”

    “你他妈一附中的还逃课打架?”鸦哥吸了一大口烟,“能考上附中的就算倒数也得是别的学校的学霸了,你倒数第几啊?”

    和韩帅一起的几个人脸色都古怪了起来,韩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前三,正数的。”

    鸦哥:“……”

    “你他妈有毛病吧,这么好的成绩你出来打架?”鸦哥把没吸完的小半截烟直接捻了,“走了,我送你回学校。”

    韩帅:“……”

    人就是这么认识的。

    因为那晚打架,脸上挂彩,回宿舍也早过了查寝的时间,第二天被班主任喊到办公室骂了一通,周一升旗的时候几个人上台念检讨,韩帅是最后一个:“……在校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保证期中考试拿年级第一。”

    标志性台词,直到他高三偶尔写检讨,最后也还是这句话。每次他念完检讨,同级重点班的学霸们就想把他从年级第一狙下来,但是直到后来高三毕业,也没成功——韩帅又不傻,别人猛学的时候他也会学习,难道真等着别人笑嘻嘻找他秀成绩?

    韩帅觉得那天晚上纯属意外,但是鸦哥认韩帅当弟弟是认真的,周五不顾保安警告,带着小弟在校门口等人,堵到人后交换了微信,周末还带人去自己的车行看车,占用时间也不多。

    他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鸦哥是混混没错,但他人很好,偶尔也会问韩帅的成绩怎么样,意外地很会照顾人,问起原因,鸦哥说家里有个小meimei,还在上小学。

    鸦哥烟瘾大,尽管在韩帅面前克制了,但还是每次都下意识给一根,起初两人都还记得不吸烟这个事,后来韩帅慢慢学会了,只是一直没瘾,鸦哥让他一根,他就吸,鸦哥想得起来他还是个好学生不给他,他也就不吸。鸦哥还开玩笑骂过他,说他一天到晚蹭他烟,韩帅无辜眨眼睛,鸦哥紧接着说,最好别抽。

    高二开学就是鸦哥几个人来送他,聊到女朋友的问题几个人就笑闹了几句,谁想被主任给看见了。

    其实他升旗仪式三天两头上,大部分是因为念检讨,小部分是获奖感言。

    高二入冬,他被班主任怒骂鸦哥的样子气到了:“吴亚那是什么东西!初中辍学,现在在一个破车行玩摩托车,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你天天和他混在一起,成绩好有个屁用!他那种人迟早得进局子!他进去了,你也要跟着进去吗!你来附中,光是成绩好就够了吗?考第一就是好学生了?你也要来一出名校学生杀人案?你能和吴亚学出什么东西来!”

    韩帅低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学了不少东西,和小孩子相处,骑摩托,摩托相关的零碎的知识,也让他看见了社会底层放肆又热闹的生活,比他们这些埋头苦学的人鲜活。

    附中的生活突然就显得无聊了,上课下课晚自习,作业竞赛还刷题,等到高三,就只有写卷子刷题,体育课没有,竞赛也没有了,也许还会有人整理资料不高考走提招——多无聊啊。

    韩帅说:“您也说了,名校杀人案也不少,学习能学出什么东西来?”

    班主任被他这句话怼得一时张不开口,韩帅只觉得和老师也说不通,甩下一句回去做题,转头走了。

    班主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为了表达自己的挣扎和反抗,周末回家的时候他和鸦哥去了一家美甲店。店是老店,开了六七年了,人和鸦哥他们也熟悉,是这片百货大楼里口碑不错的,鸦哥问他要干什么,韩帅说:“打耳洞。”

    美甲店的jiejie们都鹅鹅鹅了:“你打耳洞打几个啊?”

    “一边两个。”

    结果韩帅在其中一边打第二个的时候就不行了——耍帅打得高,在他耳骨上戳了个洞。

    鸦哥直笑,jiejie们也跟着哈哈哈,见韩帅不行了,也就不拉着他打另一边:“这几天别沾水,洗澡注意点,天气冷不容易发炎,记得去药店买点红霉素,好得快,以后耳朵最好别带钢针,带银针,一个洞十块钱,你是鸦哥带来的,长得这么帅,jiejie不要你钱了。”

    打耳洞这件事,韩帅当晚没被爸妈打死,是因为他姐来了。

    他姐韩媚从小也不着调,假小子不说,成绩还不如韩帅这样名列前茅,顶多混个中等,大学考了二本,学的商贸,正巧赶上微商风,运气好,现在已经是地区代理,手里有钱,打算再攒攒,自己做生意。

    韩媚来的时候韩爸爸正指着韩帅的鼻子骂,韩mama在厨房做饭。

    “哎呦呦我的弟弟啊,你胆子这么大啊,打耳骨不疼啊!”韩媚放下带过来的两袋水果,“小姨夫,别骂他了,打个耳洞而已,我耳朵上五个呢!”

    她一撩头发,耳朵上清晰的排着五个小洞,最下方的带了个耳坠,上面的四个全是耳钉。

    韩爸爸:“不骂行吗,我们开明也不是这么开的啊!”

    话虽如此,韩爸爸还是瞪了一眼韩帅,闭嘴了。

    韩媚就是过来串门,看了韩帅的耳朵之后,叮嘱了他几句,答应他下次过来给他带一对耳钉。

    这件事又给他班主任气着了,写完检讨也没有用,看见他就翻白眼,完全不管他了。

    之后这一段时间韩帅和学校保持了一段微妙的和平,他周末该玩玩,但成绩一直不错,校内也比较老实,班主任找不到理由罚他,耳钉又过去式,戴的是透明的塑料小棍,不显眼不张扬,只好捏着鼻子忍了。

    虚假的和平一直到高三才算结束——因为高三毕竟是高三,再学神也没用,上学期半个月回一次家,下学期一个月回一次家,能回家的时候这群高三的像猛兽出闸,迫不及待地冲出校门,眼里全是渴望自由的光。

    另一件事就是,鸦哥进去了。

    打群架,打死了一个,鸦哥和几个小弟说完,很平静地去自首了。

    天天打架天天闹事,出事是迟早的。

    永无止境的学习让韩帅被迫从混混身边离开,直到高考完才有空去监狱探监。

    鸦哥变化很大,头发剃得很短,也没多说什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帅子,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