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47. 楚杭放学之后去参加社团排练了,他有时候晚上还有艺术课程,不需要上晚自习。等活动结束后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楚慈,他知道楚慈病还没完全好就来了学校,他得去看看。 果不其然,一来到楚慈的班里,同班的学姐就告诉他楚慈请了假,已经回家了。 他还想着如果楚慈不请假,他硬拖着人也要把人拽回家。 正当他想转身就走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他,是陈玮围。 这个总是缠着楚慈的,讨厌的家伙。 陈玮围看着他的脸色也不好,于是两人互相讨厌着站在班级的门口,一副准备要打起来的模样,却说着虚情假意的寒暄话。 良久,好像终于没话可聊后,两人就面面相觑着沉默了。 陈玮围盯着楚杭脸上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心里就跟横了根鱼刺一样扎得难受,他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楚杭,你和你哥……”他后半截话没说出来,学委风风火火地从走廊另一头撞了上来,怀里还抱着一摞试卷。 这个小巧机灵的姑娘看看陈玮围,又看看楚杭,一脸状况外的表情,但这并不阻碍她吐槽陈玮围,一大老爷们儿没事儿堵在教室门口干什么。她回头瞅瞅楚杭,觉得这人眼熟,良久才反应过来是校草榜上那第一的楚弟弟,她冲楚杭笑得灿烂又漂亮,温声细语地问:“你是来找你哥哥的吗?我刚在教学楼门口看见他了,让他帮我送了两摞试卷到办公室。他现在估计还在那,你要去找他吗?” 陈玮围直皱眉头,问她:“你干嘛让他去送试卷,他还烧着呢,刚请了假要回家。” 学委姑娘顿了一下,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陈玮围反应过来时,楚杭已经不见了。在游泳馆了两兄弟抱在一起的画面瞬间又出现在他眼前,他实在没法忍,转身撒腿就追了出去。 结果就好巧不巧,他们遇到了电梯故障,匆忙赶来的工作人员说有个小同学被困在电梯里,楚杭第一直觉就是楚慈,于是他拿出手机给楚慈打电话,却一直接不通,只有楚慈的语音留言。他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无人回复。 直至故障电梯的楼层被发现,电梯门被强行打开,楚杭收到来自楚慈的第一条信息是一个句号。他看见无助地蹲在电梯里的男孩,浑身的汗打湿了他的校服,抬起头看见他的一瞬,有满脸的泪痕,和从黑暗里逃脱出来逐渐聚焦的、眼里的那一点光亮。 陈玮围觉得楚慈该是看到门外的一众人的,他第一反应就是要上去把人扶起来,而旁边的楚杭却抢先迈出了一步,几乎同时的,他注意到楚慈踉跄着站起身,扑进了楚杭的怀里。 颤抖着肩膀,低声啜泣着。 好像有什么,终于打碎了陈玮围连日来的心理防线,他眼前站着的、这对相拥在一起的人,竟是那么的不似兄弟,更像是突破生死的一对眷侣。 48. 楚慈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是被饿醒的。 楚杭正坐在他床边,给他收拾着连日来堆积在凳子上的衣服。发现楚慈醒来后,他第一时间就转过了头,俯下身伸手抚摸着他的额头,给他探着额前的温度。 已经没那么烫了。 楚慈又怀疑自己做梦了,不然楚杭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还给他叠衣服,这么人夫的样子一点都不适合楚杭。 结果用影子罩住他的人忽然开声:“哥哥,饿了吗?”他听到楚慈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了。 楚慈眼睛猛地瞪大了,脸也红的跟熟透了的虾子一样。 靠,这是真的楚杭。 楚杭却只是笑,用拇指按在他的眼周揉了一圈,眼眶还红红的:“你等等,我现在给你端碗粥来。” 楚慈僵着身子,在床上挺尸。讲真,他虽然饿,但是没有胃口,胃里翻滚一样难受,根本没法吃东西。 于是楚杭从屋外把还飘着热气的白粥端进来时,楚慈没觉得多可口,反而像见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楚杭把碗端到他床头柜上,坐在他身边,见他不乐意起来,就想弯下腰来抱他。楚慈跟奓了毛的兔子一样蹦了起来,警惕地问他要干嘛。 楚杭手都伸出去了,见他反应人已经坐起来,僵在半空的手就讪讪地收回来,也没有恼,只是轻声说:“哥哥,来吃点东西吧。我听人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的烧还没退呢,不吃点东西补充能量怎么行?” 楚慈手揪着棉被,靠在床头,闻言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可爱极了:“我不想吃。”他弱弱地回了句。 他的确是不想吃,他现在还有点反胃。 楚杭却不容他拒绝,竟然伸手端起了热乎乎的瓷碗,看那架势就是要喂他喝。楚慈一时想不透他这副莫名其妙地殷勤样,一时还怀疑是自己仍然在做梦,就在被子底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疼,不是做梦。 楚杭给勺子里的热粥吹着气,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轻柔地说:“你没做梦,清醒着呢。” 楚慈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眼看着楚杭勺子都要递到他嘴边了,楚慈立马夺过了碗,说要自己来。楚杭没拒绝他,只是提醒他当心烫,然后自己就收回了手,乖乖地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楚慈一小口一小口地把小半碗粥喝进了肚子里。 楚杭看他的视线十分guntang,烫得他四肢都不自在,他想避开这样炙热的目光,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往哪里躲。他为了忍住胃里的反胃,脑子里的想法就在四处飞,他想今天下午的事情,想昨天躺在他身边的人,想的耳朵都在发烫发红,胃里更难受了些。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移到了楚杭搭在大腿上的手上。楚杭在学钢琴,他的指甲总是剪得干干净净的,修长的手指白皙又干净,漂亮极了,他突然想起,他曾意yin过这样一双手,想着它会穿过自己身上的层层衣物,来到他的下身,探进他的身体内部,搅得内里乱七八糟。 楚慈差点把自己呛了个半死,他连忙把碗放下,手扶着床头柜咳得直不起腰来。见状,楚杭赶紧走上来抚着他的背,楚慈只觉得胃里难受,被他每一次咳嗽都在往上泛着酸水。 楚杭的手一贴上他的后背时,楚慈已经顾不得其它,竟然把刚喝下去不久的白粥原原本本地吐了出来,吐了一地的污秽。 49. 楚杭找来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又帮他清洗完地板,这才得了空闲坐在床边。楚慈人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他这一天也是够倒霉的,早上发现隔壁有人躺着,下午就被困在电梯里,人哭得稀里哗啦的,见到楚杭那一瞬间什么礼仪廉耻都忘得一干二净,人扑上去就抱着楚杭哭得停不下来,晚上楚杭照顾他,还要帮他清理吐出来的晚饭。 而全过程楚杭丝毫没表现出埋怨来,反过来还要关心他照顾他,现在坐在他的床边,伸出手探着他的脑门。 楚慈别了一下脸,躲开了他的手。 楚杭轻叹了一声:“哥哥,把脑袋露出来,憋在被子里睡觉不难受吗?实在吃不下饭我们就不吃了好吗?”楚杭还在安慰他。 楚慈实在有点后悔,他清楚楚杭这一晚上反常的行为到底源于什么。他心里诚惶诚恐,好像由此窥探到了楚杭内心里的一点秘密,他的神思在不受控制地想: 楚杭对他,也是有那么一点心思的吧? 早上那个温热的余温,下午那个紧紧拥抱着他的有力的臂膀,晚上看着他的,让他无法从泥潭里逃脱出来的眼神…… 这一切让楚慈喜,也让他怕。 无论如何,他们是亲兄弟,他自己对楚杭有这样的心思就罢了,楚杭怎么可能呢? 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除他以外心思不正的小怪物呢? 他不愿用一切不好的揣测来看待楚杭,对方在他心里还是那个虽然有点装,但仍是未长大的小孩,心思怎么可能那么龌龊。 他愿意用一切圣洁和光辉的形容词来装饰楚杭,不愿对方会沾上一点属于自己的污泥。 楚慈下定了决心,他转过身来坐直了身,手搭在微微发凉的被褥上,几乎是轻声细语地对楚杭说:“小杭,我现在觉得好很多了,你回去休息吧。” 楚杭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突然又莫名的端正,无奈地笑了笑:“我没事,你躺下吧,着凉了可不好。”他去拉楚慈的被子,想让人躺下,楚慈却僵着身体躲开了他的碰触。 先前楚慈别了一下脸,他觉得是无意,这会儿楚慈有意地躲开,不可谓不明显的拒绝。 楚杭一边脸颊上的酒窝消失了,他愣怔地看着楚慈,疑惑地保持微笑:“怎么了,哥哥?” 楚慈手拽紧了被子,坚持道:“你回去吧,我不需要别人照顾,”他深呼吸一口气,“我打小生病就没人照顾过,现在更不需要。” 楚杭看着他就是一愣。 楚慈没再看他,好像多看对方一眼失落的眼神就心痛一次一般,他垂下了眼帘,把视线僵在了藏青色的被褥上。 楚杭愣了半晌,才双手捧起他一只冰凉的手,那一双学习钢琴的洁白干净的手贴着他掌心的肌肤,略微粗糙的拇指表皮摩挲着他的手背,带起点瘙痒和刺痛,楚杭认认真真地看进了他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地承诺道:“那没关系啊哥哥,现在有我,以后也有我照顾你啊。” 他那双多情又无害的双眼里蒙着一层让人琢磨不透的雾光,像一池碧波无暇的水潭,细碎一点的石头只能让其荡起短暂的波纹,而内里深不见底的是某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感。 那一晚,楚杭的眼神让他感到如山倒般的压迫,也有惊涛骇浪般的惊喜,而巨硕的山石终究是能阻挡波涛汹涌的巨浪而巍然不动的,楚慈感觉到了危险,他知道万不能随便触及到那深厚浓郁的感情,那是会出大问题的。 于是他只能武装起意志,硬化起心肠,一字一顿地告诉楚杭: “小杭,我是你哥哥。” 楚杭只觉得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