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相遇
这次中考没有闻曦想象的伤感，最后一节课上的自习，雷老师第一次没有数落大家，只是说了句自己看书，便坐在讲台后面不说话了。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连最调皮的学生都没有闹，每个人心情复杂，紧张又悲伤，还有兴奋，微信群里不时有人刷一些离别的伤感话语，也有祝福大家前程似锦，不过它们慢慢的被团购毕业旅行给刷没了。 现在不少旅行社展开了毕业旅行的活动，价钱便宜，地点也不远，很受初中毕业生的喜爱，现在班里分成3个小团体，分别团购了周边农家乐，真人cs还有b市海滨浴场这三个项目，都在不遗余力地拉人。 闻曦先后被三四个人安利，但他都拒绝了，一是觉得没意思不想去，大热天的去哪都不舒服，二是他跟赵政嘉裕约好了，他们俩要自己撺个小团出去玩。 赵政嘉裕终究还是没能回来，他们一直用微信联系，只是因为学习太忙，总是断断续续地互相留言，他告诉闻曦，赵爸爸在a市给他找了个学校，在那边读完了初三剩下的课程，然后回到c市中考，也算是把风头避过去。 他还说，a市的学校环境真好，比c市好多了，不过学生没c市的好，一个个都可装逼了，还特别有钱，家长接孩子都是大奔起步，自己在他们那算rou丝呢，而且他们还势利眼，瞧不起自己是c市来的，正好自己也懒得理他们，一天到晚说不上一句话，学习成绩都突飞猛进了！ 对了，a市的夜生活也特别丰富，自己住的地方不远处是条步行街，自己经常借口背英语跑去逛街玩，比c市热闹多了，可惜人家成双成对的，就自己一个人，高兴也高兴的有限…… 虽然a市的学校很cao/蛋，但自己还是认识了几个朋友，其中一人跟他聊的特别好，还推荐他下了个app，交友的那种，不过里面的人都太老了，没有同龄人，不喜欢，用了没两天就卸载了，还是更期待回到c市跟你们见面！ 闻曦每天临睡前都要反复赵政嘉裕给他发的微信，他的文字直白随性，就跟他本人说话一样，啰里八嗦颠三倒四还没有重点，不过看多了还能看出趣味性，他时刻都在观察自己周边的动态，哪怕是有只麻雀从他身边飞过都要兴奋的记录下来，然后编辑成文字告诉闻曦，导致闻曦虽然长久的不与他见面，却了解了他的点点滴滴。 闻曦能感觉到，在这种迫不及待与你分享自己全部的背后，有一颗懵懂躁动的心，距离没有减弱他的憧憬，反而美化了他的回忆，赵政嘉裕期待见面的欲/望一日比一日强烈，甚至在中考前几天就提闻曦买好了来a市的车票，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来a市，他要带他去遍那些微信里描述过的地方。 当然前期还有其他朋友一起来，只是千万别告诉他们，我只报了你的住宿和路费…… 少年人越发直白的表达方式感染了闻曦被，他也开始心悸，他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赵政嘉裕，他对他来说就是个毛头小子，又痞又坏，可有时他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执着和果断，却让成年人都自愧不如，在这样一个充满变数和热情的青春期里，闻曦无法把他当成个小孩看待，而且现在的小孩成熟的很快，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忽然变成了男人。 到那时，闻曦感觉自己更无法面对他…… 中考结束的那一天，闻曦的所有家人都来考场门口接他，包括只有一面之缘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在他们眼里，闻曦是个苦命孩子，家庭破裂不说，自己还差点死了，今天是他人生中第一个重大考验，也是他迈入青春的第一道大门，大家都来给他庆祝这个大日子。 他们在闻曦踏出考场的第一步时拥了过去，齐齐把手里的零食和礼物都塞进他怀里，红包也见缝插针的掖进他口袋，祝福的话不绝于耳，其中程木子很不意外的哭了，她搂着闻曦，不住地替他擦额头上的汗，嘴里哽咽着说我儿出息了，好日子真的来了。 闻曦的爸爸闻大良破例自掏腰包，邀请亲戚们下馆子，同时还在宴席上提前宣布，闻曦顺利考上重点高中2中的实验班，简直羡煞了在场所有有孩子的家长，纷纷夸赞程木子有福气，女儿漂亮儿子争气，日子一天好过一天，夸的程木子又哭了一顿，闻曦顾不得别的，光安慰程木子了。 热热闹闹的宴席吃了两天，闻曦笑的脸都僵了，而且吃的满肚子油水，脸上都要反光，等他熬过这两天后，又赶紧收拾行李，赵政嘉裕这几天天天催他赶紧去a市，简直要等不及了。 “我也想去！”闻妮看闻曦收拾行李，羡慕的在他行李箱旁边打转。 “去什么去，你赶紧学习吧！”程木子叉着腰；“开学你就跟你弟弟在一所学校上课了，你可要跟他好好学。” 闻妮一撅嘴，她拗不过家里，还是留级了，闻大良找了同学的关系，把她送进2中的普通班，这让闻妮心里很不平衡，不过好在她玩心大朋友多，过不了几天就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 程木子教训完闻妮就去洗衣服，闻妮悄悄地看了眼她的背影，便蹲在了闻曦身边，假借替他收拾东西搭话；“哎，你们去a市哪里玩啊？” “不知道，听安排吧，”闻曦很平静，好想对去a市一点也不期待。 “那你回来给我带点泡芙吧，那边有家连锁店的泡芙可好吃了，c市都没有。” “行啊，”闻曦答应着。 “还有还有，还有个品牌的手作麻薯，你回来的前一天买啊，听说拿东西不耐放容易坏！” “没问题。” “嗯……其他的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你可得记着看手机，不许错过我的微信！” “好的，”闻曦将自己的一套泳裤放进小行李箱，赵政嘉裕说他住的地方附近有个高档酒店，屋顶有个无边泳池，一定要带闻曦去见见世面。 闻曦刚把泳衣收拾好，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塑料袋子被扔了进来，还没等闻曦看清楚是什么，闻妮一把拿过衣服将它罩住。 “什么啊？”闻曦不懂她的套路。 “万一你用得到呢，带上吧，”闻妮神秘兮兮的说。 闻曦看她的表情不对劲，把手伸进衣服里去摸，结果让他瞪大眼睛，是一个安全套。 “你？？？？” “我什么？没我这么贴心的jiejie是不是？”闻妮笑的狡黠。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我不跟女生住！”闻曦压低声音严肃道。 “你跟四个字住吧，”闻妮说。 “我……我不知道！我跟他住也不需要这个！你拿走！”闻曦气急败坏，不知不觉脸都红了。 “拿着吧，也不重，万一要用呢，哎你不用跟我不好意思，你们男的我都懂的，”闻妮趁机把安全套塞到了衣服的最低下；“我以为他转学了你们会断了联系，哪想到居然还联系这么紧密，啧啧，我也没别的意思，姐是支持你的，四个字除了名字长点人还行，你就放开了玩吧。” 闻曦被说的哑口无言，哭笑不得，正要狡辩时忽然发现事情的重点；“你哪来的安全套？” 闻妮面无表情道；“mama床头柜里拿的。” 此话一出，两人沉默了两秒，接着同时望向洗手间的方向。 “你还真敢拿？不怕被mama发现包装坏了吗？”闻曦小声提醒。 “她那一盒本来就是打开的，我拿……” 话说到此，闻妮意识到什么似的，忽然噎住，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要有继父了吗？”闻曦小心翼翼地问。 “也可能要复婚了，”闻妮补充。 当天下午，闻曦就坐着动车来到了a市，赵政嘉裕和他的几个朋友亲自到车站接他。 再看见赵政嘉裕的瞬间，闻曦有点意外，这半年多他变化不小，人黑了也高了，休闲的衬衣往身上一穿，走起路来也有了青年人的潇洒玩味。 赵政嘉裕看见他也意外，甚至有点不敢认他，闻曦的气质和身高变化不太大，他的五官倒是变了不少，似乎它们一直在调节自己的形状，努力寻找最完美的尺寸，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它们的最终形态，但赵政嘉裕觉得已经很好看了，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秋水眼，楚楚动人的同时，也让他生出一点陌生感。 除了刚见面的意外，二人剩下的只有激动，他们在多巴胺的催动下，自然而然的拥抱在一起。 这还是闻曦第一次这么紧紧的贴着对方，透过衣服，他感受到对方朝气又结实的胸膛，还有少年一样guntang的体温，这让他忽然生出了怯意，不过赵政嘉裕没给他退后的机会，一个提气把他抱离了地面。 “你怎么这么高了！？”闻曦在他怀里瞪了瞪腿，没碰到地面。 “我一直很高好吗，再说了我也到了长个子的年纪，你怎么还这么矮？”赵政嘉裕咧着嘴嘿嘿笑，把闻曦轻轻放下，又乐呵呵的揉揉他脑袋，捏捏他脸蛋，真好，还是原来的手感！ “你黑了好多啊，”闻曦忍不住发出感叹；“又黑又高。” “废话，我天天大太阳下面跑cao能不黑吗？你竟说些没用的，也不夸夸我又帅了！” “成熟了，”闻曦没好意思说他帅，只挑了个中性的评语。 不过赵政嘉裕也很受用，笑的傻呵呵的，刚刚装出来的那点矜持成熟都被他笑没影了。 等他新鲜够了，才想起介绍身边的朋友，2个是他在a市的同班同学，一个是同学的哥哥。 那俩同学没什么，看他们头发整齐指甲干净，说话还得体，就知道是家境不错的好学生，而这个哥哥就有点不一样，年纪20出头，笑得眉眼如斯，让闻曦忽然产生了一个猜想，那个表面聊天实则约炮的app，就是他让赵政嘉裕安装的吧…… 这话闻曦没说，只是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我还叫了其他人，差不多晚饭的时候到，正好咱们现在去商场把位置订了，让他们直接过来，”赵政嘉裕边说边走，胳膊自然而然的架在了闻曦的肩膀上，还有意无意的把他往自己怀里拉。 闻曦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赵政嘉裕有点“学坏”了，以前他就是爱闹，一副喜欢却不知道怎么表达的笨模样，现在动作行云流水的熟练，还懂得暗暗使劲儿了。 一行人嬉笑着来到目的地，闻曦一路看着周遭风景越来越眼熟，笑容逐渐僵化，直到看见他们口中的那个商场——仁荣购物广场，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仁荣，多久了没看到这两个字了，曾经它就像是精神支柱，扎根在自己骨血里，为了他，自己猜疑父亲，算计兄长，最后把自己彻底赔进去，以至于看见这两个字就发抖，1年多的新生活抚慰了他的创伤，可就在他逐渐适应命运的时候，它就像道闪电，毫无预兆的劈在了自己头上。 赵政嘉裕正跟同学探讨打野技巧，忽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攥住自己胳膊，是闻曦的手。 “怎么了，低血糖了？”赵政嘉裕看他脸色惨白，不明就里。 “啊？那我去马路对面买奶茶，”其中一个同学说。 “不……还是我去吧，”闻曦挤出一丝微笑，他抑制不住想逃离这里，但理智告诉他不行，于是想借着买奶茶的机会喘口气，他不想刚见面就破坏气氛。 “等一下，我去……”赵政嘉裕还没说完，就看闻曦闷着头往马路对面跑，而此时正有一辆汽车冲着他驶过去。 “闻……闻曦！！！有车！！看车！！！！”赵政嘉裕扯着嗓子大喊，他想也不想，迈开长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去，抢在他们相撞前的瞬间将闻曦扑倒。 赵政嘉裕的那三个朋友和其他围观群众都吓傻了，还是哥哥反应快，第一个跑过去查看情况，那两个同学后知后觉，鬼叫着也跑了过去。 万幸，赵政嘉裕的反应够快，闻曦被他死死地搂在怀里，护在身下，除了肩膀着地时撞的生疼，其他地方都没事，赵政嘉裕在摔倒时充当了缓冲沙包，半边身子疼得他呲牙咧嘴，好在松开怀里的人后稍稍活动了下，依照经验顶多是轻度的软组织挫伤。 那辆黑车此时也停在路边，它刚刚为躲避闻曦打了急转，差点与别的车撞上，此时司机气急败坏的下了车，指着坐在地上的二人骂道；“他妈的长没长眼睛！！当着马路是你们家门口呢吓跑！？妈的撞死你们这群小王八蛋都不冤！” 闻曦自知理亏，被扶起来时一句话没说，赵政嘉裕则是跳起来指出他们在人行横道前没有减速，也有责任！ 司机没见过玩儿鬼探头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气的又要骂街，嘴刚张开却又闭上了，是后车门被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车内走出。 “你少说几句，跟一群孩子讲什么道理。” 这男人说话节奏不快不慢，声音稳重冷静，虽然是埋怨的话，语气却是温厚的，好像所有问题在他这里都不是问题，让听者感到踏实安全。 而这样的磁性声音在闻曦的耳朵里，却像从遥远的地狱中传来，瞬间将他的灵魂降至冰点。 1年多了，他以为自己好了，张进了，可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他辛苦建设起的新世界，在一瞬间摧毁。 “你怎么样，碰到了吗？” 闻曦听见这声音在靠近，他惊慌地抬起头，在惶惑之中与俞南承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