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分离

    送走心理师安夏，沈睫有了新的烦恼。

    今天的学习已经结束，没陪伴缘生工作这麽多天，他突然找不到理由蹭过去黏着。

    「红茶刚刚泡了，副作用的不舒服也缓和许多…」沈睫坐在客厅一脸烦恼。

    “与其花时间胡思乱想，不如鼓起勇气亲口问问。”

    刚才安心理师的建议在脑海回放，沈睫深吸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

    不管了，直接问问先生需不需要我的陪伴。

    决定好要投出直球，他直接往二楼书房走去。

    停在缘生的书房前，沈睫深吸口气举起右手，正准备敲响房门，门也正好被拉开。

    「呃…先…先生…」突然出现的缘生，让他有点慌张。

    「有事吗？」缘生放轻声音询问。

    「您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吗？」沈睫快速稳住声音，「我来看看有没有什麽需要帮忙的。」

    「还有一些，刚好想去洗手间。」缘生侧身，「等下要陪我工作吗？」

    「我…」

    您想要我的陪伴吗？

    沈睫欲言又止，明知道缘生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可他还是没什麽底气。

    「我想念你的陪伴。」缘生主动邀请，「先进去等我。」

    沈睫猛点头，「好。」他往前走了两步，越过缘生走入书房又立刻回头灿笑，「我也很想念陪您工作的时光。」

    门被关上，沈睫直接走到缘生的椅子旁跪下。

    以前陪缘生工作每天都很幸福，没想到不过稍微分开一小阵子没整天黏着，竟然会觉得这麽寂寞。

    等下不知道能不能靠在先生腿上休息？

    他带着满脸喜孜孜的笑容等待。

    不对劲的是，他等不到缘生回来。

    沈睫抬头留意了下时间，缘生离开书房已经将近二十分钟，他紧张的从地上爬起，用开始发麻的腿在家里寻找。

    他先跑到主卧，房间跟浴室都没人，站在楼梯边犹豫了两秒，他决定先到一楼找看看。

    走下楼梯，缘生坐在客厅的身影映入眼帘，沈睫松了口气。

    可走到缘生面前，他的眼泪跟着夺眶而出。

    「傻瓜…」缘生脸色惨白，发出的声音近似气音，「我吃过…药了，没事的…别哭…」

    刚才一从洗手间出来，眩晕感也跟着涌上。

    不…还不行…

    短暂眩晕过後，剧痛开始啃咬大脑的神经，他焦急的硬撑着身体下楼，翻出药片赶忙吞下。

    想叫沈睫，又不想被看见头疼发作的样子，只好在一楼稍作休息。

    应急的药生效很快，平常吃了很快就会缓解不适，但今天在脑里肆虐的剧痛却挥之不去。

    所以他打了电话给莫玹。

    要是莫玹来的速度够快，能在被沈睫发现前离开家里。

    本想瞒着，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他抬起颤抖无力的手抚上沈睫被泪水染湿的脸颊，「我…大概没办法再陪你…很久…」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歉疚微笑，想哄哄沈睫，可沈睫想听的承诺他一句都说不出口。

    「先生吃过药了还很疼吗？」沈睫焦急环顾客厅，看到桌上的药盒立刻改口，「还是要帮您叫救护车吗？」

    「我…想抱抱你，上来…」缘生摇头，抚摸脸颊的手滑至沈睫项圈上的银环，他轻轻抚触，用无力的轻勾了勾。

    沈睫边抽泣边起身，快速往缘生的怀里钻。

    「头疼…缓不下来，等下莫玹会过来，他来之前，就这样让我抱着。」

    缘生的声音比一开始的气音好转许多，沈睫想做点什麽，却发现自己什麽忙都帮不上，只能用双手抱紧缘生。

    「求您…您要好起来，我不会再任性，我…我会听话…」

    「沈睫，你很乖…」缘生忍着脑壳里的疼，轻吻了下大男孩的额头，「我想…休息下…」

    「好，您…您好好休息，我会…陪着…」

    沈睫努力稳住哭泣，小心留意缘生还有没有呼吸，大约过了五分钟，莫玹带着救护人员抵达。

    缘生被带走前，强撑起精神跟沈睫说了“乖乖在家等我”，以及“再见”。

    那天晚上，缘生没有回家。

    沈睫抓紧手机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家里空无一人，整个世界静到很可怕。

    他回味缘生最後怀抱的温度安静落泪，懊悔为什麽要尝试拉开距离这麽多天。

    独自吃过晚上及睡前的药物，沈睫缩回沙发上打了通电话给莫玹。

    「小睫，三少暂时不会回去了。」

    莫玹一接起电话，直接给了结论。

    「什…」沈睫愣住，「我能跟先生说话吗？」

    「三少打过针睡了，天亮等飞机一安排好就出国。」莫玹退出缘生的病房，简单说明目前状况，「你一个人待在家可以吗？」

    「我…可以。」沈睫点头，无声落泪，「刚才我也自己吃药了。」

    「好，封冉每天会过去看你一次，我们最多半个月就回来。」莫玹站在病房外走廊底的落地窗边，深夜的医院外面看起来阴森可怕。

    他突然担心这样的夜晚，脆弱孩子有没有办法度过？

    还是让封冉现在过去？

    「半个月就能见到先生？」知道还不是永别，沈睫扬起嘴角露出一抹难看微笑。

    刚才听到出国，他以为再也无法见面。

    「手术准备还不够周全，三少的生命徵象还算稳定，头疼缓和後他一直吵着要回去陪你。」莫玹苦笑，视线落在一辆驶进院区的救护车上，「抱歉我阻止三少回去，他的手术医师建议还是过去一趟做些精密检查，要是状况比预想糟，现在只有百分之十五成功率的手术还是得硬着头皮做。」

    「是，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生活，不让先生挂心。」沈睫的眼泪终於止住，「要是非得手术不可，可以告诉我吗？」

    「这得看三少的意思。」莫玹看了看手表，要是沈睫吃过药也不适合聊太久，「小睫，你要记住我下面说的话，现在精神还好吗？」

    「嗯，可以，玹哥请说。」沈睫打起精神坐起。

    「这趟出国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检查，本来我们想让你一起陪着，但最近道上不大平静，三少这趟就医太过突然，平常就紧盯着三少的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要是带你出去太过惹敌对势力注意，我们怕你会有危险。」莫玹压低声音，以慎重语气说明。

    「可我不怕危险。」

    「三少会怕。」莫玹叹了口气，「这麽说吧，以前三少几乎可说是没有弱点，不管绑架他身边什麽人，他都能冷静应对。」

    「但你不一样。」莫玹停顿了下，快速犹豫一秒该不该说之後，才接着开口，「要是你被挟持，三少一定会急疯。小睫，你是三少的软肋，而且你过去的遭遇，让他更不愿意害你再经历这种事。」

    沈睫惊讶到不知该怎麽回话。

    他是很喜欢缘生，但从没想过自己对缘生会是这麽重要。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莫玹快速结束这个话题，「可能会有人注意到三少突然就医，你住的那里虽然周边戒备森严，还是得委屈你不能独自外出。想出门跟封冉说，他会安排，有人按门铃别应门，家用电话响了别接，封冉有钥匙也有你的联系方式，其他都可能是试探，要是暴露三少家里藏了可爱孩子，我们只能让你先换地方住。」

    听完嘱咐，沈睫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先生…生活在这麽危险的环境吗？」

    「也不是，希望这只是我杞人忧天，但是港区势力在策划复仇也是真的，他们想要三少的命又无从下手，先抓你会比直接对付三少简单。」想起沈睫傻呼呼的笑脸，莫玹摇头轻笑。

    他一直都明白，缘生想让这孩子离开黑道生活的心情。

    「好，我会小心，也会好好生活等先生回来！」从莫玹口中反覆听见自己对缘生来说很重要，让盘踞在他心上被遗弃的悲伤瞬间消散。

    他用最快的速度振作。

    莫玹看了下手表，「大概就这些要嘱咐而已，很晚了你快点睡。」

    「对不起，我可以…」听见要道别了，沈睫焦急喊住。

    「你说。」

    「可以让我听听先生的呼吸声吗？」他用可怜巴巴语气请求。

    「我真是输给你了。」面对可爱的要求，莫玹舍不得拒绝，「就让你听一下，幸好三少不是在加护病房。」他拿着手机走回房间。

    「谢谢玹哥，我…我开一下录音，等等我…」被答应请求，沈睫手忙脚乱拿下手机，稍微找了一下，才找到平常不怎麽用的通话录音功能，「好了。」

    莫玹没有回话，直接将手机放到缘生的枕头旁。

    沈睫在沙发上躺下，用力将手机贴近耳朵，压到耳朵微微生疼的地步，他努力捕捉传来的微弱声响，那是每天半睡半醒时听惯了的声音。

    高悬着一天的心跟着沉稳呼吸声放松下来，他的呼吸也慢慢跟缘生的频率同调。

    先生…

    我会好好加油，您…别担心我…

    睡前药物开始发挥作用，加上松懈下的神经，沈睫的意识快速飘远。

    电话另一端莫玹静静陪着，过了半小时才拿起床上手机，稍微叫唤了下，确认沈睫睡着，他柔声道过晚安才切断通话。

    莫玹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决定回国後要好好补偿一个人看家的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