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腺体的缝合处还在渗血,我试图帮她处理伤口,她却将头发放了下来,身子正过来,眼里掺着冷,又或许是迷茫。 我俩这样僵持着注视对方,我也感到茫然,她咬着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最终还是垂着脑袋任由我帮她擦拭那一块儿的血液。 “易深,”时舒曼垂着脑袋忽然叫了我一声。 我随口“嗯”了一声,她便问我,“你想不想去游乐园?” 我不明所以,答非所问,“时昼夜拿你开刀了。” “嗯。”她随口应了声,“你回答我问题啊,问你想不想去游乐园玩。” “想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扯到了这件事上,只能感觉到手上属于时舒曼的皮肤在微微颤抖,她好像是隐忍着某种疼痛在与我诉说。 “我带你去玩。” 她的语气有些飘,却莫名带着股笃定,“跑得越远越好,离开这个世界最好。”她好像又在开始胡言乱语。 离开世界的方式有许多,我希望她只是暂时受了刺激,说说疯话而已,真要实践的话……还是算了吧。 我始终理解不了她的想法,或者说,痛苦。时昼夜拿她开刀的理由我不清楚,但她应当是惹对方生了气。腺体处被缝合得很粗糙,beta可以选择舍弃腺体,但也会有流血致死的危险。 “不用了。”我想了想还是回绝她,“不要想着跟你的母亲对着干了,beta总归比alpha、omega好得多——受到的约束也没有其余两样多。” 时舒曼抿了抿唇,皱着眉看我:“她只是我的养母罢了,况且就她这种人……配当母亲?而且你知道什么?你一个大少爷,全家都供着你爱着你,你有什么不满的?你又能知道什么啊?” 她忽然抓住了我的肩膀,“你现在所知道的,不过是我无聊了打发时间告诉你的!你有资格反驳我?” “他们都爱你啊!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他们?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原来在她眼里……我是这样的状况。 空气静谧,时舒曼的呼吸声急促而痛苦,她在悲伤什么,难过什么,永远挂着笑意的嘴角为什么今天总是垂着的,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她又低下头,让我帮她把腺体处的血迹处理干净,我沉默着替她处理完,她依然颤抖着,捂着脸抽泣。我或许是真的没办法理解吧。 “还是很疼吗?”我试图询问道。 时舒曼呼了口气,“疼……不过没刚开始那么厉害了,现在几点了啊?” 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昏沉,又看向墙面上嘀嗒嘀嗒的钟表,“晚上七点了。” “这么晚了啊……” 时舒曼拿纸巾擦了擦脸,“那我该回去了,太晚了的话,时昼夜估计又要发疯了,烦。” “她每天都会这样吗?” “没有。”时舒曼咬了咬牙,“今天是意外……你父亲要不了多久就会告诉你的。”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易深小朋友,你保重啊。” 当时她的这句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在不久的将来,四肢无力地被抬到手术台上,被手术刀切开表面皮层的瞬间,我才突兀地想起了她的这番话。疼痛感不亚于父亲给我的几巴掌,拳打脚踢,甚至更过。但更多的是陌生的、可怖的被陌生信息素侵占、掌控的感觉。 父亲始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切。 我挣扎的频率越来越大,就快要断气。 白昼般的灯光映照出几个人影,他们按住我的躯体,最后也许是发现实在控制不住了,用沾了药液的布料捂住了我的嘴,我能感觉到后颈处火辣辣的近乎让人失去所有理智的痛感,没有麻药,没有安抚,只有冰冷的液体滚进我的身体,以及滔天的,属于他人的信息素。 失去意识前,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对不起”。 来自于父亲,语气很敷衍。 冷汗冒了出来,我疼得流下生理性的眼泪,能清晰感受到刀刃划过我的腺体,那里脆弱不堪,却被他人肆意掌控在手心里,血液淌过身体的线条,爬过肩头,爬过锁骨。 我颤抖的频率逐渐减弱,终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