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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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了一叠钱在桌上。 看见我阴沉的表情,捏住了我的脸。微弯起腰,气定神闲地俯视我。 “这是你妈给你的,你醒了她反倒不敢来了。” “她怎么知道我住院?” “那天我受了点伤,她就问了。”他低头凑近我,“她谢我救了你,我哪是救你,我只是还没玩够而已。” 我是个野种,那个女人生我的时候还没结婚男人不见了。 于是我的小时候就是在“他妈是荡/妇”的嘲笑声中长大。打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 只是我从来不会真正生气,因为我有她,唯一爱我的女人。 她会在我睡前给我讲故事。 她会把第一口rou夹进我碗里。 她会揉着我的头发,温柔地笑。 然后,就那样陪我过了十七个年头。那时,我并不觉得自己少了什么。 后来她被萧烈牟看上,硬要娶回家。那时,萧承的妈因为肺炎正在医院接受治疗,虽然他们离了婚,但是听到萧烈牟再婚的消息时万念俱灰,死在了病床上。 之后,我的生活就被恶魔缠身,我打心里害怕萧承。因为他妈的事,因为他强硬的手段,还因为他温柔地笑。 我甚至以为,他的笑是故意跟她学来的,揉了温情进去,像她抚摸着我头发的触感。 可是后来想想,他恨她,怎么可能跟她学呢?或许就是他天生自带的,你以为是温柔,但其实那只是他的伪装,越是温柔,越是危险。 打架的事发生在校外,大鼻孔怎么请假的我不清楚,对于说谎我早已炉火纯青,所以老班也只当我是发生了个意外。 南唐唐问,“南哥,你多大了还去割包皮?还流血过多伤心地跑去外地调养去了。” 我瞥了驴子一眼,他还一脸不明所以地朝我笑笑,弹了弹白纸,示意我要不要传纸条。 完全不想鸟他。 南唐唐还看着我,执着地等着答案。 没了阴毛遮挡的前端摩擦在布料上,我不自在地咳了声,“太大,血自然就流得多了。” “哦。”她还满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当然,也许只是因为南唐唐是个小孩子,她只用属于她自己的方式。 “南哥!你把衣服扔下来,我拿去洗了。” 她在男生宿舍楼下,朝着窗户口喊。清脆清脆的声音,估计一多半的人都听见了。然后出现了若干个调侃的“好”。 傻孩子好像笑得“咯咯”的,也没有不好意思,“喂,你们一个一个往楼上传,传到我南哥的床上去。” “为什么是床上?” “因为他这个时候应该是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假装听不见我说话。” 天子在铁栏上敲了敲,“南哥,你就随便丢一条底裤下去吧,看不见你的时候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我翻了个身没说话。 “南哥,你就当为了身体健康把小妮子当白菜吃了吧。我看这阵仗,要不是她力气没你大,说不定都jian你好几回了。” 驴子说:“我刚丢了一条裤子下去,没闹腾了。” “行啊,”屎壳郎“嘎嘎”笑,“南哥你该认命了。” 驴子说:“额,那好像是你的裤子。” 屎壳郎扑过去招呼了一拳,“你妹啊!老子只带了这一条裤子!” 第二天,屎壳郎穿着驴子的裤子,裤边卷了三圈。 我没想到放假的时候她会悄悄跟着我回家,直到我打开门才发现,身后那只悄无声息的小尾巴。 惊诧之余,吓得忙将人轰了出去。 她直接在门口坐下了,满不在乎地说:“你不让我进,我就待在外面。你看这里环境偏僻,晚上遇上个什么坏人,先jian后杀,然后随便往林子里一扔,尸体都找不到。我不漂亮,但是我好歹可爱啊,你看…嗨!那边那个蜀黍你好呀~” 我阴沉沉开了门,“给我滚进来。” 她悠哉悠哉哼哼唧唧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几个塑料袋,冲我笑,“南哥,给你做饭吃。” “不饿。” “我做着做着你就饿了。” 她小小的身影,在屋里晃荡来晃荡去,像只短腿柯基。 “南哥,你笑了耶。” “你拿得动那锅铲吗?” “当然,它知道我将来是这房子的女主人,配合得不得了。” 碾灭手里的烟站起来,把她的书包和人一起提到了门口,“走了,送你回去。” 南唐唐伸着两只油腻腻的小手,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你等我先把排骨炖好行不行?” 我“哧”地一声,“再不走,你爸要炖了我。” 打个计程车也不过半个多小时,把那孩子送到大院门口,她家就在花园后面。原来是个千金大小姐。 “进去吧。”我转身要走,一直拉着衣角的手却没放开。 “南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给你做饭吗?因为我知道你想要一个相濡以沫的家庭氛围,是我追的你,我当然要对你负责任。我会把你想要的都是送到你面前,哪怕我的身子很瘦弱,我的手很小,每次只能给一点点,但你不就喜欢这种平淡长久的感觉吗?虽然我只是个高中生,在你眼里我甚至像个小学生,但是我喜欢你的时间并不短,五年的时间,我的爱情早就毕业了。” 我没有回头看她,却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她说这些话的样子。歪着头,大大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小脸憋得通红,幼稚而又可爱。 再一次被拒绝,她依然只是“哼”了一声。“南哥,你滚吧。” 我走了几步,她又说,“地球是圆的,滚着滚着就滚到我怀里了。” 仙男帮我包了两本书的笔记,我这边还剩一本半。 这次病假耽误,老班也没说啥。 不过,这期间又上了那么多节新课,老子这笔记算是没完没了了。 我正在家里写着呢,听到门口关车门的声音。回头望了一眼,她又来看我了。 其实住院那段时间我知道她来过,朋友妻...哦,也就是芳妹那天把一千块钱递给我,说是自称“我妈”的人给的,希望能好好照顾我。 她白天很忙,估计背负着“萧夫人”的名号也不是全然自由的。晚上我睡着的时候她就来了,在另一张床上陪护,第二天很早又走。 我有一次半夜想上厕所,刚动了一下,她就惊醒了,我翻了个身继续睡。那泡尿憋得我肚子抽抽了一夜,所以这之后睡觉前,我一定先把厕所上好。 “你干嘛来了?”我丢下笔起身,看她娇小的个儿提着一手的东西还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眉头不由一皱。 她看到我的脸色还以为我是因为她的到来而不高兴,“我放下东西就走了,不耽误你学习,而且马上还要跟他一起去见他朋友。” 我接过那些比想象中更沉的东西,眉头皱得更深,“他让你穿成这样的?” 她愣了一下,才笑道,“没有,是我觉得这样打扮要得体一些。” 看着她那熟悉的笑容,我有点恍惚。 “不好看?” 我回过神,“鞋子不好看。” 她低头看了一眼,又确认了一次,“不好看吗?” “嗯。” 她眼神闪出一丝局促,“那我得赶快回去换一双,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我心头莫名一酸。 “一直都想把这房子装修一下,你说住久了已经习惯,不愿意改变。你住不惯萧家,让我给你一些时间,我也随你了。那喝酒呢?”她朝那一角看过去,“那么几箱啤酒,这是要干嘛?” 我抿了抿嘴,“喝一点好吧。”又看着她的脚下,“你以后不要穿那么高的鞋子。” “嗯,”她笑着,让人眼前一亮的温柔,“感谢我儿子。” 家里到处都是她买的东西,衣服鞋子生活用品还有吃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胃药、感冒药、痔疮药甚至避孕套...反正能想到的全拿过来了。却唯独没把生日礼物给我。 我的生日,是个从小被别人嘲笑的生日。 “出生的时候连你爸爸都不敢认你,还好意思过生日?” “你的蛋糕是臭的,我们才不要吃。” “......” 小时候的人现在都大了,看到我也会打声招呼,匆匆照面,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那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说着玩玩而已,那么多年了,谁还会在意? 她在意,一直耿耿于怀。 她怕我再听到那些侮辱性的词,所以之后她连生日也不敢给我过了。 关着门,跟我说,“今天你是可以许愿的哦。” 我那时九岁,吃着一碗面抬头看她,“你幼不幼稚?” 她一愣,依然温柔地看着我。“怀你的时候我一直很紧张,毕竟那个时候我也不大,没经验也没人教我,我呀整天摸着肚子说话,想着什么时候你能回应我一下,结果你一直那么安静,安静地让我每天都担心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是不是只是我的梦呢?在我进手术室的前几分钟突然看到了流星,很神奇的,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祈祷,祈祷你一定要好好地出来,身体健康壮壮实实的一小胖子。然后就真的实现了,而且我发现我的儿子不仅身体素质好,而且聪明伶俐长得又好看,所以呀,只要真心诚意,愿望就一定会实现的。” 照她这么说,我们都不用努力了,坐在家里许愿就好了。 但我也知道,那只是一种仪式感,她固执地想要在我生日那天,留下一点好的东西。 我那时明白不过来,只嚼着面回她,“可今天没有流星,时机都没找对,随便这么许愿的话上帝会笑话的。” 她就轻轻摸着我的头,“那好,有流星的时候我们再许。” 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一直没看到过流星。 之后的生日,也更加仓促。 因为生日的时候我多半在学校,而且我本身对这种事不上心,她委婉地提及,我也是很敷衍的态度,久而久之她就不提了。 她或许是认为小时候的那些侮辱一直让我留下阴影,所以怕我有负担吧。 只是她不知道,今年的生日我其实过得挺好。 如果后来那个人没来“探病”,当然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