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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阑听他声色俱厉,说起那个孩子是野种,“注定就不能活,注定就是个死”的时候,那脸上的厌恶和恨意,就仿佛真的恨不得是自己亲手杀死的那个孩子一样。

    楚天阑一时有些恍惚,头脑觉得晕眩。

    他其实知道的,知道自己的孩子死了,也知道这孩子为什么死,为什么会活不下来。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是他逆天而行,是他强求得来的报应,是坠入无间地狱的天谴。

    可是要他怎么都可以,什么报应都可以,但他怎么能够承受得住这种痛苦,他又失去了一次!又失去了一次啊!

    这次是活生生的,从他身上掉下来的rou,是他千盼万盼,想要把所有的温柔和爱,都准备倾注到对方身上的,属于自己的孩子……但是他还是没能守住,他还是失去了啊!

    楚天阑在痛苦之中,灵魂都在哀叫哭号,他失魂落魄,不愿承认现实,但是现在这个现实被楚既明硬生生地捅到了他面前,逼他必须去承认,去接受。

    一时之间,楚天阑对于失去孩子,那种无处可去,简直要把他逼疯了的痛,终于找到了目标可以释放,他把痛意化成恨意,全部转移到了楚既明的头上。

    他想,这就是孩子的父亲,他早就恨毒了自己,连带着自己生下的孩子,也都不为他所容。

    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楚天阑在这种潜意识的指引下,将楚既明当成了敌人,一个伤害自己孩子的凶手。

    他心里沸腾着,翻滚着激烈的情绪,连日来被强行压抑的悲痛已至极点,他再也不能承受一丁点的刺激。

    他看着眼前的人,对方的面目却很模糊,他看不清对方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他,为什么会恨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如何才能伤害到眼前的这个人,如何才能捅他一刀,深深地,狠狠地,扎进他的心口里,让他也来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楚天阑突然地出声了,他声音很轻地道:“那我的孩子死了,你怎么还没死?”

    楚既明狠狠地皱了皱眉。

    楚天阑仍然很轻声地道:“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喊野种的时候,她在我肚子里,都是能听见的,她觉得很难过,总是会踹我。”

    他突然又恍惚起来,想不通为什么,小家伙在他肚子里明明那么健康,那么活泼,为什么一出来,就不动,也不活泼了呢?

    楚既明露出了不耐和厌烦的神情,显然一点都不想听到关于这孩子的事情。

    楚天阑轻轻笑了笑,道:“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她,恨不得她死,巴不得她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世界上。”

    楚既明整个人愣住了:“你说什么?”

    楚天阑道:“西山的洞xue里,你问我是谁,我不敢说话,怕被你听出声音,在你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兰字;你问我家的住址,我也答不出来,随口说了个山脚下的村庄;你说你要娶我回家,我听了心里很高兴,但是在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我起来离开了你。”

    听他仔仔细细,原原本本的将那时候的情形还原出来,楚既明整个人都仿佛僵硬住了,他瞳孔张大,看着眼前的人,神情是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被对方的话所引向了数月前那个山洞里的记忆。

    当时是那样头颈相交,激情缠绵的两个人。

    他再看向眼前的人,只觉得如晴天霹雳,正正劈中了头顶,又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慌从脚底蔓延上来。

    楚天阑还在说:“你现在的那个兰儿,答得出来当时我们用了几个姿势吗?做得出来在大雪天里,独身进入被封的雪山里,脱光了自己一身,背靠住洞口,把你护在怀里吗?她难道没有跟你说,在那里的三天三夜之后,她就怀孕了吗?”

    他越说,脸上的恨意和讥嘲之色便越浓,他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最后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盯住了张皇失措的楚既明,道:“现在你的女儿终于死了,你高兴了吗?”

    楚既明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站不住了一般,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

    可是楚天阑已经看不见他了,他垂下眼睛,看向襁褓里依然熟睡着的婴儿,他说:

    “为什么她死了,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