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如血
当他的唇触碰到我的手背时,我才从思绪中脱离出来。兰斯洛特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激动,又带着一点拘谨的小心。他看着我,像是刚从美梦中醒来。 而我,我还在恶梦中徘徊,不得翻身。 反手握住了兰斯洛特的手,他的肌肤传来炽热的温度,几乎要烫伤我。汗依旧满脸都是,连呼吸都只是勉强稳住。我突然意识到:他为了我,从来都是辛苦的。 “兰斯洛特。” 我从腰间拿出准备好的布袋,放到他手中,手指捏紧了布料:“拿去吧,这是给你的。” “这是什麽?” 他接过袋子,里面发出了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兰斯洛特抬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的无辜和疑惑,让我的心不知为何地开始疼了起来。 在看到袋子里东西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瞪大了,我在他的瞳孔里读出了惊讶。光彩散去,他好像整个人都楞住了,之後肩膀都无力了。 “泰坦,这是...什麽?” 他的睫毛都开始恐慌,望进我的眼睛里,试图找寻答案。 “金币。” 我的心里并不踏实。就好像你明知道你做了一件错事,却不知为何还是执着去做了,当别人质问你,你还要为荒唐冠冕堂皇地找理由。 大殿中一片静默,沉寂的空气压得我透不过气来,而兰斯洛特本该结实的身体以rou眼可见的程度颤抖着。他退後了几步,突然大力扔掉了袋子。那砸在地上的一声让我的心都为之一颤,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彷佛那才是他的归宿。 又彷佛我再次,亲手打碎了什麽。 “我不傻,泰坦。” 兰斯洛特说话了,他的声音不再像平时一般让人安心,而是像被波浪推着一般哽咽,浓重的忧伤势要让我心痛交加。他说:“我知道这是最名贵的金币,只需要几个,就足够我用上一辈子。” 我不知道要说什麽,像一个做错了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旁徨而愧疚。兰斯洛特的表情很受伤,他的眼蒙上了水气,顽强地挂着,就是不掉下来。 “但是大人,我不要这些。” 他吸了一下忍得通红的鼻子,那对湿漉漉的的眼睛紧盯着我,神情就像当初他得知自己成为我情人的那一瞬,那麽地认真和坚定。 他叫我大人,隔开了情份,恢复了生疏:“您说,我可以叫您泰坦。所以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我真心地相信你心里是有我的。可是...” 话溜到嘴边,又因为翻滚着的情绪而被逼退,那一声哽在喉头的短暂停息,扼住了我的呼吸。 “我知道我穷,长得不好看,没有资格喜欢你。” 他低头,咬牙全说了出来。我不禁想,这些话,他到底藏了多久,挣扎了多久,该有多酸涩。 在我的百转思虑中,他摇了摇头,握紧了拳头,朝我喊道:“可我是个好人啊!父亲走後我勤勤恳恳地看守农地,照顾meimei。我不偷不抢,不争不斗,从没做过亏心事。” 他语气里的委屈藏也藏不住,一字不落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您是神。对於我的感情,您可以拒绝,可以惩罚,但您不能这麽羞辱我!” 这一刻,他的泪水决堤,争前恐後地吐露着主人破碎而受伤的心。 喊过,哭过,他开口,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量说着:“我爱您,我只要您。别的,我什麽都不要... ” 那样子,像是卑微到极点的人。 可明明,他是我爱的人。 他的脚步踩不着地,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一个人的心伤得狠了,身体也就崩溃了。那日,在夕阳的映照中,他离开了我。他说:“您不该这麽对我的...” 橙黄色的太阳斜照大殿,他的影子被拉长,却扯向了另一边,永远碰不到我的影子。兰斯洛特的身影随着他guntang流落的泪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慢慢地,慢慢地,大殿中只有那个钱袋孤零零地陪着我。 他说得对。我不该这麽对他的。 作为神,我是惭愧的。而作为兰斯洛特的情人,我是心碎的。我还没有让他开怀地笑过,却先让他哭了。 珍贵的金币,爱人的离开。他送来的酒没了甘甜的滋味,舌尖尽是赶不走的苦涩,不放弃地紧缚着我。苦得难受的鲜红色,嘲笑着最可悲的我。我本该,是大地之神啊... 我再次葬送了爱情,并不敢再相信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