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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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孔雀 五月初五这一天上午巳时,朴承基等在街口,不多时,便听到前方啪嗒啪嗒一阵清亮的响声,是柳生真辉踏着崭新的木屐走来了。 朴承基一看到他的这一身装扮,轻轻地抿了抿嘴唇,真的是越来越像倭寇了啊,那一身紫灰绸缎的和服也就罢了,如今连木屐都穿在了脚上,尤其腰带间还插了一把长刀,虽然是竹刀,不是原本的那把倭刀,然而看着也让人很感到刺激。 朴承基道:“那位竹器店的老板,是这样感谢你的吗?”竹制的木屐和竹刀,连刀柄与刀身之间的护手都有装备。 柳生真辉一笑:“说起此事,实在惭愧,本来不该收他的礼,可是他一定要表示谢意。” 朴承基淡淡地说:“虽然医疗所不允许额外收受金钱,不过比如点心木屐这一类物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柳生真辉摇头道:“不是的,是因为,他的病其实不是我治好的。” 朴承基微微有些诧异:“你给他针灸几十天,他的晕眩与耳鸣都消失了,难道不是你处置的功效?” 柳生真辉苦笑道:“梅尼埃症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而且这种病长期发作静止交替,不会持续发展,静止期可长达数年,无论针灸与否,到一定时间,自己就会好的。” “所以你给他针灸……” “只是为了安慰他。要说效果,倒是甘油起了一些作用,增加细胞内渗透压,使内淋巴液中的水分经细胞通路进入血管纹的血管中,达到减压作用。” 即使机敏如朴承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转身走在通往繁华街市的路上,柳生真辉一笑,拖着木屐走在他的身边,木屐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清响,引得路人不由得纷纷观看。 自从那一次柳生真辉醉酒,朴承基送他回来,两个人的距离便接近了一些,端午节居然可以一起逛街了,只是虽然如此,朴承基是不太喜欢闲聊的,柳生真辉的话也不是很多,比起说一些无意义的话,他更喜欢看街道两边的人和店铺,两个人就这么并肩安静地走。 不过过了一会儿,朴承基终究问道:“为什么对‘切腹手术’这么敏感?” 柳生真辉回想起当初的事情,笑道:“‘切腹’是日本武士自裁的手法,很惨烈的。” 朴承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当时柳生真辉的表情有些怪。 “如果要自杀,为什么不直接截断颈动脉?” 虽然不是医生,然而朴承基对于人体也有一定的了解,晓得颈部有一条很重要的大血管,如果割断了那里,人很快便死掉了,后来现场观察了解剖,便知道那条血管叫做颈动脉。 柳生真辉笑着说:“因为许多人认为,人的灵魂存在于肚腹之中,切腹就是对外界展示自己的灵魂,是一种很崇高的死亡方式。” “可是切开腹部,人往往还会活很久。” “所以……要有介错……在切腹之后砍断对方的头。” 朴承基:很仪式化的死亡方法,手续复杂,痛苦增加,效率偏低,如果没有最后的断头人,就更加是彻底的虐杀,日本人真的是很古怪啊。 “日本人在绝境的时候就会切腹吗?” 柳生真辉振作精神:“战败后是有人选择切腹,不过还有其她的名义,比如‘引责’,对过失承担责任;还有‘牺牲’,用自己的死亡挽救同僚部属的生命;‘谏死’,为了劝谏主君;‘先腹’,比主君先行踏上死途;‘追腹’,为了尽士道义理;‘商腹’,目的是给家族带来恩惠;‘无念腹’,痛饮悔恨之泪的切腹;‘愤腹’,愤慨于无实之罪而表示清白;另外也有人为了树立声誉而‘论腹’。天啊,我怎么知道这么多?” 是晴一郎的记忆吗?有一些细目自己原本不太了解的,忽然间都涌入脑中,对于切腹居然有一种切身的熟悉感,明明之前是只在电视上见过,而且着重表现的是前期准备,到正式切腹的时候,不会给腹部镜头特写,所以莫非晴一郎从前当过介错? 转过头来,看到朴承基那有些微妙的眼神,柳生真辉笑了笑:“放心好了,我对于切腹没有什么兴趣。”毕竟武士道距离自己已经很是遥远,自己也并不追求那种惨痛的戏剧性。 朴承基微微一笑,本来也不像是那样的人啊,柳生真辉并不是一个畏惧危险的人,然而身为医官,对于生命总是有一种格外的重视,虽然总是即使在笑着的时候也有一种疏离,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然而当他穿上医师服,收敛发束严密地包裹头巾,原本的叛逆性减退,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让人很安心。 朴承基又问道:“你的家乡在哪里?” “千叶。” “是个怎样的地方?” “千叶啊,那里很美,春季里开满金色的油菜花,有黄道眉飞来飞去,千叶靠近海边,出产很好的鲷鱼,到处都能看到罗汉松。”柳生真辉脸上的神情充满回忆。 朴承基仔细地听着,过了一会儿说道:“开京的松岳山,山上也长满了松树,松都因此而得名,满月台就在松岳山南边。” 柳生真辉偏过头去看着他,粲然地笑着说:“朴守备,你早晚会回到京都的。” 朴承基是从京都来的,在这遥远的清远津,半岛的尽头,诚然得到了磨炼,然而这里就好像是人的四肢末梢,是最为荒远的存在,一年的时间,柳生真辉对朴承基也有了一些了解,朴承基是一个极端自制的人,步步为营,像他这样的人,天生适合宫廷生活,从前便是宫中的亲卫副总管,虽然暂时停留在这样一个遥远的地方,终究有一天会回去的,回到那充满了权力、繁华与欲望的地方。 朴承基微微一笑,是的,自己终有一天会回去,回到那光芒的近旁,回到自己可以一展抱负的地方。 前方是一个镜铺,店主人很热情地招呼着客人,柳生真辉便走过去看,他拿起一面圆形铜镜,虽然是铜镜,也磨得很明亮,后面雕刻的是一棵树,看不出是什么树,店主笑着说道:“这个是‘桂子月中落’。” 柳生真辉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树下有一些好像树叶一样的东西作飘零状。 他放下这面镜子,拿起另一面,背后镌刻的是一首汉诗:月样团圆水漾清,好将香阁伴闲身。清鸾不用羞孤影,开匣当如见故人。 这一段时间,毕竟又认识了一些汉字,因此居然大体顺得下来,即使是柳生真辉这样不通汉学的,也觉得这首诗很有一种幽幽的意味。 旁边朴承基问:“你要买镜子吗?” 柳生真辉一笑:“只是看看。” 这时柳生真辉脑中忽然闪出一个想法,自己来到高丽这么久的日子,居然没有看到后世韩国的窗型文字,本来没有留意,此时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医疗所的书库里当然都是汉籍,而街头的招牌,折扇上的题诗,都是汉字,甚至是铜镜后面的诗歌,也是汉诗,这个时代的高丽,并没有自己的文字,而日本是在平安时代就已经有了假名。 朴承基眼睛瞄过那首汉诗:“太过纤细了。” 柳生真辉笑了笑,放下那一面,又拿起旁边的一面,这时那位店主笑道:“啊呀,我就在找这一面,这面镜子很适合这位客人啊!” 朴承基往上面一扫,真的合适,那铜镜背面的浮雕是一只孔雀。 柳生真辉笑得仿佛有人在挠他的痒,肩膀都颤动起来:“老板,你很有趣啊!” 柳生真辉将镜子转过来,明亮的黄铜镜面映照出他的脸,朴承基瞟着镜中的柳生真辉,虽然镜面很光洁,里面的人影仍然略显朦胧,分外清秀,镜子还映照出他的部分脖项,柳生真辉颈部修长优美,让人联想起鹤颈,显得他的面庞比本来要小巧,从侧面看去,纤秀到几乎有一种脆弱,如同蝴蝶的翅膀。 片刻之后,柳生真辉将镜子放下,说道:“有点对不起老板。” 然后转头对朴承基说:“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朴承基点了点头。 两个人找了一个汤饭店,朴承基点了一份狗rou汤,柳生真辉则要了两枚生鸡蛋,特别强调是生鸡蛋,又要一碟豆酱,一碗米饭,两碟泡菜,不多时,热气腾腾的米饭便端上了餐桌,柳生真辉笑着对朴承基说道:“不好意思,我先开动了。”狗rou还要再烧一下啊。 朴承基看着柳生真辉拿起鸡蛋,将蛋壳在碗沿轻轻磕了一下,出现一个裂纹,他用手一捏,将里面的蛋液都浇在米饭上,另一枚如法炮制,手法堪称熟练。 朴承基问道:“你会烧饭吗?”打鸡蛋的动作很是熟练。 柳生真辉一笑:“我只会这一种,生鸡蛋拌米饭。” 朴承基:想来你也是不会的,其实我也不会。 然后柳生真辉将豆酱也倒在米饭上,用筷子一搅,便开始吃了起来。 朴承基当真是镇定,看到如此古怪的吃法,也仍然是纹丝不动,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问道:“日本人都是这样吃饭的吗?” 柳生真辉笑道:“有这样的吃法,不过配合生鸡蛋加进米饭里的,是纳豆,就是发酵的豆子,这边的豆酱其实也很好,这样拌饭别有一种风味。” 这个时候,朴承基的菜肴也送了上来,朴承基将米饭直接倒进黑陶钵里,让米饭浸泡在nongnong的狗rou汤内,不过并没有用筷子搅动,而是拿起大大的饭匙,从边缘舀了一块米饭,混合着汤汁,还有一枚rou块,送进了口中。 吃了两口,朴承基忽然抬头问:“怎么?” 柳生真辉收回目光,轻轻摇头笑道:“看到你吃汤饭,觉得有点不太习惯,虽然,其实也很少和你在一起吃饭。” 不像是吃汤饭的人啊,这样平民化的食法,带了nongnong的街巷气息,而朴承基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透露出贵族气质,像是这样坐在街边小店里面吃汤泡饭,真的有一点违和感,不过朴承基倒是仍然文雅从容的。 朴承基眼神一转:“我还以为你看到我吃狗rou汤,觉得奇怪。” 柳生真辉轻轻一拍腿,这的确也是个雷点,朴承基吃狗rou,虽然这一阵自己对于狗rou已经不怎样抗拒,环境的同化作用太强大,已经有点脱敏了,不过想到朴承基在吃狗rou,总觉得有点怪怪的。